第460章 大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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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厂公张鲸又从东厂衙署回了宫里，准备面见天子进谗言。</p>

时值暮春，天气晴好，万历皇帝携皇贵妃郑氏在西苑游赏。</p>

兴之所至，皇帝又与贵妃喝点小酒，召供奉倡优来演舞唱曲。</p>

见张鲸空着手来见驾，万历皇帝酒盅都懒得放下，问道：“尔有何事？”</p>

张鲸奏道：“昨夜有人在西城屡次乱射鸣镝，众官惊疑，议论纷纷，还有官吏被打伤。</p>

有目睹者称，为首者身形魁伟，疑似为状元林泰来”</p>

万历皇帝又直接问道：“可曾抓住了人？”</p>

张鲸奏对说：“此人已经逃窜出城，故而奏请派缇骑赶赴宣府，或者将林泰来召回问对。”</p>

皇帝叹口气，没抓住人你来说个卵子？果然在特务业务能力方面，对张鲸不能指望太多。</p>

旁边郑贵妃突然插话说：“那林泰来可恶至极，在宫外屡屡欺辱妾身父兄。”</p>

万历皇帝脸色逐渐冷淡下来，对张鲸说：“尔好生去办东厂的差事，休要多管闲事呵。”</p>

张厂公：“？？？”</p>

那林泰来都在京城官员住宅区乱射鸣镝了，还叫闲事？</p>

然后万历皇帝也没搭理郑贵妃的话，又吩咐供奉倡优道：“接着奏乐，接着舞！”</p>

要知道，万历皇帝心里不但在防下一个张居正，还在防下一个冯保，同样也在防下一个李太后。</p>

童年的阴影，可以影响到人的一生。</p>

历史上万历皇帝摆烂的三十年里，纵然没有出现真正意义上的强势权臣，可也没有出现强势权阉。</p>

从某种角度来说，若非如此，又怎么会有东林党势力发展壮大的空间和机会？</p>

而郑贵妃虽然宠冠后宫，是大臣们名义上的宠妃大反派，但对朝廷政务也丝毫没有干涉能力，甚至连宫里高级太监的任用都无法插手左右。</p>

在此刻，张鲸心中只有愕然了，但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p>

自己这是进谗失败了？这就是君威莫测？</p>

不对，这根本不是进谗言，自己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啊！</p>

那林泰来就是私自回京了，就是打人致残和乱射鸣镝了！皇爷你怎么也学外面那些大臣，假装不知道？</p>

厂公张鲸所不清楚的是，关于林泰来是什么样的人，宣府镇监枪太监早对万历皇帝密奏过了。</p>

这份秘密奏疏里云：钦差林某唯恐乱兵在行辕大肆劫掠，竭力安抚乱兵之余，暂时将巡抚许某的私囊银两运出，共计约二万余，秘密寄存在防守稳固的太监府火器库</p>

官场没有秘密，户部的王司徒终于可以确认，这次还是要感谢林妹夫大恩人。</p>

昨晚那个在西城乱射鸣镝的、不知名的高大骑士，应该就是林妹夫本尊。</p>

林妹夫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潜回京师，吏部、兵部两位尚书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改变态度。</p>

就是不知道林妹夫到底怎么变的戏法，一夜之间就安排的明明白白了。</p>

其中具体细节，怕是只有收到鸣镝的当事人才清楚。</p>

下午的时候，王司徒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早早下班回了家，准备关起门来小酌几杯，自家人庆祝一下。</p>

儿子升为巡抚，确实是大喜事，不仅仅是职位提升这么简单。</p>

巡抚和地方序列官员完全是两种性质，成为巡抚意味着从地方序列直接迈入了朝廷高层序列，可以称作封疆大吏了。</p>

更重要的是，老王家下一代传承真正接续上了。</p>

在自家附近，王司徒遇到了住在隔壁宅邸的通政司左通政徐申锡，就是那个姓名最炸裂、串联了申时行王锡爵两位阁老的徐申锡。</p>

“恭喜司徒公！你们新城王家俊杰辈出，又要多出一位大郡郡守了！”徐通政诚心诚意的对王司徒道喜。</p>

王司徒心中得意，正要谦逊一番，说几句“小儿辈运道好”之类的话。</p>

但他忽然又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大郡郡守是什么鬼？</p>

好大儿王象乾要升为巡抚了，这叫封疆大吏！说成知府不是贬职吗？</p>

难道徐通政一直对老王家心怀恶意，今天终于忍不住暴露了？</p>

想到这里，王司徒不怒自威，淡淡的问道：“烦请徐通政解释解释，从三品参政如何升为四品知府？”</p>

徐通政一脸懵逼，疑惑的说：“什么从三品参政？我说的是九江关税使王之都啊。</p>

今天通政司收到了奏报，有逆贼刘汝国上月在湖广、南直隶、江西交界处聚众上千造反，本月已经被平定。</p>

九江关税使兼巡江佥事王之都捕获了三十多个逃窜反贼，算是立了军功，肯定要升官嘉奖了！”</p>

王司徒：“.”</p>

今天是个啥日子？祖坟青烟不会已经变成大火了吧？</p>

王之都这小老弟守着江上税关，还能捞出一把军功？</p>

三十多个反贼沿江逃窜，然后就被王之都顺势拦截住了？这军功和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p>

忽然王司徒又想起，王之都去九江关，其实是林妹夫强烈要求的，似乎是为了湖广和苏州之间的大米生意。</p>

而且当时听说那边地处各省交界，盗匪甚多，还有个叫梅堂的反贼起事。</p>

为了安抚王之都，所以又给加了一个巡江差遣，结果现在就立了军功。</p>

想到这里，王司徒不由得疑神疑鬼，难道当时林妹夫已经预见到，后面还会有军功，所以才如此安排王之都去等着掉馅饼？</p>

听说这次造反的刘汝国，就是前年贼首梅堂的旧部。</p>

但无论如何，还得感谢林妹夫安排了王之都，这可真是老王家的大恩人啊！</p>

就是现在又要开始操心小老弟王之都的下一步安排了。</p>

按照官场规则，应该是大知府或者按察副使，但究竟哪条道路更好，真是一个幸福的烦恼。</p>

王司徒回到家中坐定，等到好侄儿王象蒙从都察院下班回来，就招呼着一起喝酒。</p>

今天喜事这么多，不喝就不尽兴。</p>

不过王象蒙略有心事，对王司徒说：“如今我监察御史的任期又满了，要考虑往外升了，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比较好。”</p>

王象蒙是万历八年的进士，万历十一年被行取为监察御史，按三年一任算，到今年万历十七年正好满两任六年。</p>

御史在官场的品流很高，当了御史再外调必定升官，只是升多升少的问题。</p>

虽然这也是好事，但让王司徒有点脑壳疼，怎么事情都撞到一起了？</p>

小老弟王之都要升，好大侄王象蒙也要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