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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瑾走入二堂时,天地间已是一片白茫茫,下人撩起厚重风帘,一股含着浓郁香气的暖风扑面而来,冻在外面的双手瞬间麻木、发热,两眼让热气烘的睁不开,一时间连气都透不过来。
太暖了。
他稳住身形,看向前方,莫千澜坐在正中太师椅里,披散头发,头上扎着数根长针,衣裳层层叠叠,胸前敞开,也刺着银针,上面还有大片红痕,格外刺目,像是被什么硬东西狠狠刮过。文学
李一贴只穿一件单衣,热的满头是汗,扭头看向邬瑾,立刻走上前来,攥过他手腕,凝神一探,随后帮他脱了鹤氅,捏了捏白色圆领直袖长衫,见并不算厚,才道:「殷北,邬通判不能发汗,给他取一顶轻软的巾子。」
殷北应声而去,莫千澜掀动疲惫的眼皮,见邬瑾一丝不苟,对他行礼长辈之礼,开口道:「不要多礼,坐。」
李一贴带邬瑾坐到末座,远离炭盆,伸手在邬瑾脖颈后方一探,干燥,有暖意,正合适,才放心道:「药喝了?」
邬瑾点头:「喝了,多谢您记挂。」
「我怕砸了招牌。」李一贴走回莫千澜身边,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擦去额上汗珠。
刻漏香烧到巳时,悬挂在香柱上的小小铜球掉落,发出「咚」一声响。
他伸手拔针,下人端着药进来,送到莫千澜手边,莫千澜慢慢喝完,拿帕子擦去嘴边药渍,咳嗽两声:「你去吧。」
他吩咐下人上茶,下人收拾药碗退出去,李一贴穿上狐裘、戴上貂帽,拎起药箱,看一眼两个劳神劳心的病人,无声一叹,也离开这是非之地。
莫千澜一只手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缓了缓神,仔细看邬瑾。
他见邬瑾人在病中,端方姿态不改,谦恭神色不改,清明目光不改,心道此人始于自然之意,通于嘉美之道,和于利物之宜,正于万物之阳,很好。
他浮起笑脸:「邬通判不必如此正襟危坐,今日我也没别的事,只是为你解惑。」
邬瑾道:「请大爷赐教州府衙门失火,衙役死亡三十人,护院死亡二十八人一事。」
下人送上茶点,莫千澜端起自己的续命参茶喝了一口,避而不谈:「我是怀璧之罪,你是怀民之罪,但我在你这般年纪时,并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邬瑾隐隐听到埙声,从远处传来,他分神一瞬,又收起心:「没有仁心的人,过多的勇气是件坏事。」
莫千澜也听到了埙声,看一眼窗外,又转头看向邬瑾,岔开了话:「京都对你,并非易处之地,不止京都,如果没有明君,你无论在哪里为官,都很艰难。」
邬瑾问:「那您心中的明君是太子还是魏王?或者另有其人?」
有此惊世骇俗之问,便有惊心动魄之答。
莫千澜话有深意:「信任你的,就是明君。」
他伸手拨动一粒蜜饯:「人一旦为君,万人之上,耳目难免闭塞,又听信女干诈小人之言,明也成了不明,唯有一人真心相待,矢志不移,君子之心,才可相托。」
邬瑾道:「可翻天覆地,谈何容易。」
不仅仅是揭竿而起,还因莫聆风是女子。
「是不容易,我也没有余力再去做此事,」莫千澜拿起蜜饯,泡入滋味苦涩的参茶中,「只能以雷霆手段,辖制魏王,借和谈之举,绝地逢生。」
他看到了邬瑾沾满灰尘的鞋边:「你从州府衙门过来,我知道你心中为那些枉死的人悲愤,就像馆驿那次一样,但你要明白,继续拖延,只会让国朝内外交困,快刀能斩乱麻,总有人要做刀下亡魂。」
「那些人也是人。」
「是,我的报应,我会去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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