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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晟词人的反应,宋徽宗瞧得明明白白。
这位皇帝,看热闹不嫌事大,而且故意激化矛盾,竟然又说:“万俟卿,你去为他研墨铺纸!”
万俟咏早就已经躺平,对此毫无心理抵触,当即离席去给朱铭研墨。
可他作为大晟词人之首,受到如此对待,其他词人都义愤填膺。他们不敢埋怨皇帝,只敢把怨气算在朱铭的头上。
万俟咏将墨水研好,一边铺纸,一边说道:“我只是幸臣,并非佞臣。一字之差,谬以千里,阁下莫要毁谤。”
朱铭拱手:“抱歉了。”
万俟咏低语道:“我不招惹谁,也望君莫要再污我。”
“一定。”朱铭感觉此君很有趣。
一个非常纯粹的……日子人。
铺完纸张,万俟咏托笔递出:“请。”
“多谢。”朱铭接过毛笔,挥毫写下改好的诗句。
写罢,搁笔。
万俟咏捧着那首诗,趋步拿去交给皇帝。
宋徽宗当即吟诵道:“丹墀对策三千字,金榜题名五色春。圣上喜迎新进士,民间应得好官人。琼林宴起厅事近,正安乐落矢志生。所愿堂堂尽忠孝,毋劳滚滚役风尘。”
“好诗!”状元何粟拍手大赞。
皇帝吟诵的声音太小,也就前十几名听得清楚,考三十多名的秦桧都不知在念啥。
宋徽宗微笑颔首:“虽平仄稍误,却属应制佳作。传下去吧,且饮且读。”
这位皇帝写诗很勤快,每次琼林宴或闻喜宴,他都要亲自赋诗一首,然后让进士前三名答诗。
十多来年,朱铭这首,已经称得上第一。
前两句描写殿试和唱名,第三句还在写皇帝,第四句就开始写进士的责任,应该做一个对得起百姓的好官。
第五、第六句又应景,都是在写闻喜宴,却已开始表达志向。“厅事”就是做官办公。“正安”之乐乃御宴雅乐,有鼓励官员报效国家的寓意。继而引出最后两句,不但是朱铭在自勉,也是劝诫进士们要不辞辛劳“尽忠孝”。
切题,应景,扬志,载道。
对一首应制诗来说,堪称完美,把只知拍马屁的大晟词甩出八条街。
万俟咏站在宋徽宗旁边,默读数遍,无话可说。他也想写这类诗词,但他没资格,他并非进士出身,只能在其位谋其事,老老实实讨好皇帝。
他心里只剩下羡慕,还有一丝丝佩服。
御药院被分权之后,依旧全程参与殿试事务,包括今天的闻喜宴。油水很足,今天的宴席,耗钱五百万,太监们能捞到不少。
皇帝宣布正式开席,而御药院的太监,奉命誊抄三人答诗,抄了数十份传给所有进士。
新科进士们读罢三首诗,皆以朱铭之诗为最优。就连秦桧,此刻都佩服朱铭的诗才,换他来作不可能写得更好。
因为有题材和内容限制啊。
白崇彦坐在非常后面,喝了十几杯酒,朱铭的诗终于传到他手里。
白崇彦举杯遥望朱铭,心中生出感慨。
两年前,朱铭父子还寄居于草屋陋室,靠卖湖笔给他赚钱谋生。而今却已坐在天子近前,还能写出如此励志的诗句。
喝了一阵,宋徽宗忽然问:“何爱卿,听说你兄弟三人皆中?”
何粟连忙拱手:“托官家洪福,臣等兄弟侥幸得中。”
宋徽宗说:“把你兄弟都叫来。”
太监立即喊道:“宣何家兄弟近前!”
于是,何棠、何榘离席,与何粟一起上前拜见。
宋徽宗点头道:“昔有三苏父子,今后三何兄弟,可见我朝文教之盛。伱们行序如何?”
何棠回答:“回禀官家,臣排行大。”
何粟说道:“臣排行二。”
何榘跟道:“臣排行三。”
宋徽宗又问:“汝等与三苏父子同乡,习的可是蜀学?”
废话,当然是蜀学门人。
但何粟不敢承认,连忙说道:“启禀官家,臣兄弟三人,遵从朝廷旨令,习的是舒王之新学。”
不承认有屁用,谁让他们跟苏轼同乡?
后来得罪了王黼,王黼都不用罗织罪名,直接弹劾他们赞同苏学,于是何粟就被贬去做遂宁知府。
宋徽宗很喜欢这三兄弟,特别是何粟,状元文章写得太好了。不但文采斐然,而且遣辞严谨,得到皇帝、太监、文官的一致认可。
又勉励几句,皇帝赐下御酒,三兄弟举杯同饮。
这恩宠程度,令在场进士羡慕无比。
何家三兄弟退下之后,宋徽宗又问榜眼潘良贵:“潘良佐是你何人?”
潘良贵连忙回答:“臣之大兄。”
宋徽宗说:“可惜,你若早中进士,跟你大兄一榜,就更能传为佳话了。”
何粟三兄弟同榜进士,潘良贵亦不逞多让,也是三兄弟皆为进士,只不过没有在同一榜。
这种世宦家族,进士一出就是一窝。
再看朱铭,实在寒酸。
宋徽宗问朱铭:“你懂修道?”
朱铭说:“不懂。”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内丹修行之法也,此四句从哪里来?”宋徽宗有些生气,“你说自己不懂修道,朕却觉得你不懂什么叫欺君。”
宋徽宗是真的喜欢道法,不仅亲自研究外丹道,对内丹道也有所涉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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