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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钰不敢动,鬼知道宫中还有没有居心叵测之徒?

没过多久,御辇返回乾清宫。

冯孝穿着亵衣,他可不敢穿着龙袍,这种犯忌讳的事情,最好不要做。现在皇爷危难关头,不在乎这般细节,等皇爷坐稳了皇位,再回想起来他穿过龙袍,就是麻烦事了。

“皇爷!奴婢不辱使命!”他冲过来趴在地上。

朱祁钰亲自扶起他,把衣服脱下来,披在他的身上:“冯孝,你帮了朕大忙了!”

“奴婢不敢居功,是皇爷日月永在,光芒万丈,贼人宵小自然显露。”冯孝披着还有皇帝体温的太监官袍,浑身暖和,心里颇为感激。

“哈,拍马屁的功夫见长啊。”朱祁钰大笑。

“奴婢去给您取龙袍!”

“把龙袍呈上来,伺候朕穿上。”朱祁钰指了指冯孝穿过的那件。

噗通一声,冯孝惊恐地跪在地上:“皇爷,奴婢脏,脏了您的龙袍,已经是大不敬之罪了,怎么还能让皇爷穿奴婢穿过的龙袍,求皇爷焚毁此龙袍,奴婢……啊?”

正在请罪的龙袍张大了嘴巴,看见朱祁钰把龙袍披上。

朱祁钰歪头瞥了他一眼:“还不伺候朕更衣?”

“这,这……”冯孝还傻着。

“伺候啊!”朱祁钰又唤了他一声。

泪水止不住地从冯孝眼中飙出,他是太监啊,不洁的太监,他用过的东西,连民间的百姓都嫌弃,可皇爷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是天下的人主子,居然不嫌弃他穿过的龙袍。

“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冯孝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涌,磕头如捣蒜。

“你再啰嗦一会,朝臣就都到了,朕如何做事?”朱祁钰催促他。

冯孝爬起来伺候皇帝更衣。

方兴、姜显看在眼里,眼角流泪,伺候这样的主子,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行刺御辇的是谁?”朱祁钰问。

“禁卫中人……”冯孝还在哽咽。

“擦擦眼泪。”朱祁钰把锦帕递给他。

“皇爷,奴婢脏!”

冯孝跪在地上痛哭。

“脏个屁,你天天伺候朕,你要是脏,岂不把朕也弄脏了?”

“起来!”

“哭哭啼啼,像个娘们似的。”

“你冯孝为朕忠心办事,不惜赴汤蹈火,朕都看在眼里,你虽是太监,朕却把你当成家人!”

朱祁钰语重心长。

冯孝感动得一塌糊涂,连连说不敢。

“说事。”朱祁钰坐在椅子上,脸上丝毫看不出嫌弃之意。

皇爷是真不嫌弃冯公公身上的味儿啊!

太监身上都有股掩饰不住的味道,因为常年漏尿,用多少胭脂水粉也盖不住的味道。

而皇爷神情坦然,没有任何嫌弃的表现。

随驾伺候的太监们,对皇爷的好感爆炸。

“回禀皇爷,今天是武骧右卫轮值。”

“回乾清宫的路上,御辇和巡查士卒擦肩而过。”

“而刺客用弓弩射杀御辇,幸好他心慌急躁,射偏了。”

“奴婢已经把他抓住了,他嘴里有毒药,应该是死士。”

冯孝据实禀报。

朱祁钰皱眉:“武骧右卫指挥使沈淮?他人呢?昨晚入宫的禁卫,不都由太监搜过身了吗?怎么还会有弓弩带进宫来?嗯?”

“回禀皇爷,此人是分几次,把弓弩带进来的。而奴婢们是昨晚开始搜身的,所以没搜出来。”冯孝回禀。

刺客是有备而来啊。

为了这场拙劣的刺杀,准备了很久啊。

嘴里有毒药,死间?

“皇爷,刺客已经带到!”门外响起覃昌的声音。

“带进来!”

朱祁钰目光闪烁,想的更加深远。

“陛下,请陛下允准,由臣去检验一番,臣担心他身怀利器对陛下不利。”范广跪在地上道。

“允。”

很快,范广和那个刺客一起进来。

刺客四肢被卸了,范广担心他暴起伤害皇帝。

朱祁钰对范广的细心很满意。

“说说吧,为何谋刺于朕啊?”朱祁钰神情有些兴奋,终于抓住陈循的把柄了。

“狗皇帝,老子就要杀……”

啪!

刺客话没说完,范广一巴掌抽在他脸上,直接踩着他的脸,把他的脸骨踩得嘎吱嘎吱直响:“你再说一句试试!”

“啊!”

刺客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因为朱祁钰拿剑扎在他的手背上,狠狠的戳!

然后双手按在剑柄上,笑眯眯地看着他:“朕是狗皇帝吗?”

“不,不,不啊啊啊啊……”刺客面容扭曲,惨叫不止。

刺进手掌的剑尖不动,剑身向左向右向上向下无规则摇动,整只手掌被戳出一个血窟窿,鲜血爆流。

“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刺客惨叫个不停。

“那你还骂朕是狗皇帝?”

朱祁钰继续摇动剑柄,刺客整个手掌都烂了,全是剑痕,鲜血淋漓。

“末将知错了,末将知错了!”刺客惨叫。

“知错就完了?”

“陛下乃千古仁君!”

刺客呜呜痛哭,他两条胳膊被卸了,无论手掌被戳成什么样,他胳膊都没法动弹,只剩下剧痛,无比的剧痛。

“你怎么哭着说的呢?一点都不情愿,重新来一遍!”朱祁钰剑柄不断摇动。

因为摇动幅度变大,尾指被切掉了!

刺客死死咬着牙,忍着别哭,哆哆嗦嗦道:“陛下乃千古仁君!”

“怎么还哆嗦呢?一个大老爷们,禁卫中的军户,连朕都敢刺杀的勇士,怎么说话还哆嗦呢?来,再说一遍!”

咔嚓!

话音未落,他的无名指被斩掉了!

剑柄还在摇动,血窟窿越来越大。

“陛下乃千古仁君!”刺客嘶吼着说!

“你这语气,怎么像是在骂朕呢?啊?”朱祁钰怒哼。

咔嚓!

又一根手指离开了手掌!

“别,别切了……啊!”刺客看着自己的手,颤抖地叫道。

“朕让你说废话了吗?”

朱祁钰很不满,剑柄摇动,咔嚓一声,血光迸溅,拇指被剁下来!

刺客不断哆嗦着,咬着牙不敢哭,不敢抖,不敢恨,尽量无比平静道:“陛下乃千古仁君!”

“这才对嘛,朕就是千古仁君!”

“看看,你刺杀了朕,朕没把你大卸八块。”

“反而在和你安静地说话,看朕多仁慈啊。”

“是不是啊?啊?”

朱祁钰还在笑。

但刺客的眼眸里俱是恨意!

咔嚓!

“啊!”

刺客陡然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他那只被戳烂的手,被朱祁钰狠狠一剁,齐腕而断!

“都烂了,没用了,朕帮你剁了,还不感谢朕?”朱祁钰拄着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刺客发出怪异的惨叫声,仿佛在哭,仿佛在笑,仿佛在恨。

“别怪叫了,你早晚都要死的,你的九族都会给你陪葬的,安心。”

朱祁钰淡淡道:“想叫想骂,去阎王殿吧,若被朕听到,你还有一只手呢!手没了还有脚,脚没了还有躯干,躯干没了还有脑袋,都很好玩的!”

刺客看着皇帝,从恨变成了惊恐,深深的恐惧。

皇帝……不是盛传是仁君吗?

朱祁钰用方巾擦拭宝剑。

刺客在他的手里,他想让他攀咬出谁,就是谁。

谁跟朕作对,刺客就是谁派来的,至于真正是谁派来的,并不重要。

“陛下,你就不想知道谁派末将来的?”刺客声音颤抖地问。

“不叫朕狗皇帝了?”朱祁钰打趣地看着他。

“不敢!”

刺客看了眼没手掌的手臂,悲从中来。

“朕问你,你会说吗?你无非是攀咬而已,冯孝从你嘴里找到毒药,你是死间,不会吐口的。”

朱祁钰唏嘘,仿佛想到了什么。

“是太上皇!”

刺客哭着说:“求求陛下,放了末将的家人吧。”

把朱祁钰弄乐了:“你见到朕就叫朕狗皇帝,如今又攀咬太上皇,你当朕是傻子?”

“你这不是在救你的家人,是推你的家人快点上路!和你家人多大仇啊!”

朱祁钰缓了口气:“朕很清楚,你,就是陈循派来的!是陈循派你刺杀朕!陈循要刺杀朕,要拥立太子登基!是不是!”

“算了,问你也没用!让他签字画押!”

“拖出去,五马分尸!”

“他的家人,男的杀光,女的送入教坊司,九族不赦!”

朱祁钰懒得废话了。

刺客傻傻地被拖出去。

沈淮刚好跑到奉天殿请罪,看见刺客的惨状,吓得双腿发软:“陛下恕罪!是臣管束不严,才出现了叛徒,请陛下恕罪!请陛下相信臣,臣是无辜的!”

朱祁钰盯着他,过了良久,才语气冰冷道:“修武伯,朕这次有惊无险,并无意外,回去吧。”

沈淮浑身一颤,皇帝有个习惯,和人亲近的时候,直呼其名,而称呼官职或爵位,就证明疏远。

“请陛下相信臣啊!臣绝对是忠于陛下的!”沈淮哭诉。

朱祁钰表情淡淡,先不说沈淮可不可以信任,就说他办事粗心,从武骧右卫上万人中,挑选最忠心的上百人卫戍皇宫,居然能挑出一个刺客来,就这份能力,绝不能用。

要不是朱祁钰先知先觉,猜到陈循会动手,可就真被伏击了,万一刺客得手了呢?

后果不堪设想。

如此之人,能用吗?敢用吗?

“陛下!”

“退下!”朱祁钰陡怒。

沈淮浑身一颤,不敢再说话了。

“修武伯,武骧右卫不必轮戍皇宫了,暂且巡城吧。”朱祁钰淡淡道。

沈淮身体再颤,跪倒领旨。

朱祁钰给每个人的机会是均等的,若你犯小错,朱祁钰可以容忍,可以给你改正的机会。

但是,若犯了大错,不杀你,就算网开一面了!

“皇爷,陈珊到了。”赵顺风尘仆仆回来。

和赵顺一起回来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人,不时还咳嗽两声。

进入偏殿,跪下行礼,自称晚生。

“陈珊,你的父亲是朕的肱骨,是朕的贤臣啊,赐座。”

朱祁钰看着陈珊,神情雀跃,仿佛忘记了被刺杀的事实:“你兄长陈英一事,朕一定会查明白的。”

“对了,陈英到了吗?”朱祁钰歪头问冯孝。

“回禀皇爷,根据骑士传来的消息,首辅之子陈英已经入了城门,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入宫了!”冯孝回禀。

“去催,朕马上就要见到他!”

凳子搬来,朱祁钰让陈珊坐下。

陈珊战战兢兢坐下,地毯上竟有一滩血。

凳子刚好放在血迹中间,他不明所以。

“朕听你父亲说,你病了?什么病啊?”朱祁钰和陈珊拉家常。

让范广立于侧,冯孝、方兴等太监侍奉左右,安全无忧。

“晚生夜里读书,吹到了风,感染了风寒。让陛下笑话了,晚生身子骨太弱,所以不敢来侍奉陛下,担心过了病气给陛下,那便是晚生死罪了。”

陈珊比较守礼,回话时跪在地上。

“还算有孝心,起来,坐。”

朱祁钰笑容不减:“在朕跟前,就跟回家一样,你父亲是朕在朝堂上最倚重的人,你就是朕的晚辈,让你入宫,朕是想多多调教你,以后你也成为朕的肱骨,辅佐朕,辅佐太子。”

“晚生谢陛下厚爱!”

陈珊表情尴尬,他今年四十三了,皇帝却拿他当晚辈看待。

“别自称晚生,自称晚辈。”朱祁钰是占便宜没够。

“是,晚辈谢陛下隆恩!”陈珊强忍着不适。

尬聊了一会,陈英终于入宫了。

他衣冠不整,蓬头垢面,甚至满脸怒气,如此仪态面君。

陈珊皱眉,对兄长不满,即便再匆匆,也要梳理干净才能面君呀,这是最起码的礼节。

他却不知道陈英的苦啊。

从在北直隶收到圣旨后,一路颠簸,那几个骑士连出恭的时间都不给他啊。

他不会骑马,那骑士就把他绑在马上,玩了命似的驰骋。

他吐了又吐,可那骑士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不允许他下马吐,在马上吐,马继续跑,吐出来的东西,被风一吹又淋回他的脸上,那滋味根本就不是人能受得了的。

而且,吃的饭就是猪食,他家猪吃的都比这好,喂狗狗都嫌弃,只有那几个骑士吃的津津有味,他味同嚼蜡,几次要求吃牛肉,都遭到拒绝。

后来圣旨再催,骑士干脆在马上吃喝,他连马都不会骑,如何吃喝?骑士怕把他饿死了,弄一块干粮塞进他的嘴里,不许他吐,吐了就没吃的,逼着他含了一路……

他发誓,到了京城,一定要把这几个该死的骑士处死!

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都不解恨!

可刚到京城,根本就不允许他回家,被宫中太监直接带到了奉天殿。

那几名骑士受到了嘉奖,返回京营。

入宫的路上,他走路摇摇晃晃的,仿佛还在马背上飞。

但他心里踏实,起码是双脚着地了,不是那种飞翔的感觉了,他哪有心思梳洗头发啊,他现在就想告状,弄死那几个该死的骑士!

“陛下!”

陈英扑倒在地上,呜呜痛哭:“臣苦啊!就差那么一点点,陛下就见不到臣了!”

他连举人都不是,只是秀才,按礼是不该称臣的,但谁让人家有一个当首辅的爹喽。

“哦?朕如何见不到你了?”朱祁钰倒是语气轻松。

“臣请陛下诛杀几人!”

陈英满脸怨气:“带臣入京的几名骑士,蒲彰、严峻、冯克、杜延寿四人!臣请陛下诛杀他们!为臣报仇!为臣雪恨!”

说完,陈英呜呜痛哭,控诉这四人的坏!

而朱祁钰的脸色却慢慢阴沉下来:“陈英,知道朕为何诏你入京吗?”

“臣知道,臣被污蔑,陛下要为臣昭雪,所以诏臣入京!”陈英理直气壮道。

“那又为何如此急促,让你快速入京呢?”朱祁钰又问。

“这个,臣不知道。”陈英想了半天,晃了晃脑袋。

“是京中流言四起,挑拨朕与首辅的关系,所以朕要快刀斩乱麻,尽快还你清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啊。”

朱祁钰叹了口气:“所以,你还要怪罪那四名骑士吗?”

“陛下,您催促臣,却不是让他们虐待臣的!”

说起来陈英更气:“启禀陛下,他们根本无视您的圣旨,无视首辅的面子,那般虐待与臣!臣不杀此四人,胸中郁结之气,难以疏通,臣心不甘!”

陈英细数在路上受过的虐待。

他也不要脸了,把丑事都说出来,希望博取皇帝的同情。

看看,您最倚重的重臣之子遭受如此虐待,您还不处死那几个该死的骑士?

他却没看到,皇帝的脸愈发阴沉。

甚至,他的弟弟陈珊不断给他使眼色、咳嗽打断,都挡不住他。

“陛下!”

陈珊咬牙跪在地上:“晚生兄长一路奔波,把脑子奔波坏了,请陛下恕罪,此四人乃功臣也,不能轻罚,请陛下恕罪!”

陈英这才后知后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臣被他们绑在马上,确实把脑袋晃荡坏了,这才心怀怨怼。”

“刚刚微臣在跟陛下开个玩笑,请陛下切莫当真,陛下非但不能罚此四人,还要重赏!”

“求陛下重赏此四人!”

求订阅!都放假了,作者还在挂水,好想休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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