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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钰怒不可遏:“你们说说,让朕的脸往哪搁?”

“还天朝上国呢!”

“朕看是地朝狗屎!”

“这仗打得这么难看,朕都不好意思拿到朝堂上去说,朕都不敢开太庙告诉列祖列宗,太宗皇帝知道,非得抽朕的脸!”

朝臣有点明白了。

其实这仗打得真不错,虎头关官军奋勇争先,刘震海海战打得可圈可点,虽然损失比较大,却是胜仗。

本来应该表彰刘震海才对呀。

皇帝却骂刘震海骂得狗血喷头。

这在释放一个信号,等着倭寇入侵,江浙沿海地区,谁打了败仗,恐怕全都要处斩!

皇帝要借机收拢南直隶、闽浙卫所的心啊。

而且,皇帝还要借机扩大海军兵权。

“臣等万死,求陛下息怒!”朝臣叩拜。

“朕息不了怒!”

“朕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被瓦剌、鞑靼欺负,朕也就忍了!”

“那佛郎机国,弹丸之地,又跨过万里海洋,攻打我国,我国却全无办法。”

“这口气朕咽不下!”

朱祁钰飙演技,真的是影帝。

倭寇欺负你们大明几百年了,你说个屁了!

哪年倭寇不洗劫海边百姓,你听了吗?

卫所就在边上看着,看着倭寇烧杀掳掠,哪年朝堂不是掩盖下去?

“陛下是否想扩大海军?”胡濙只能给皇帝递台阶。

“难道还不该扩吗?”朱祁钰反问。

“老臣认为应该扩。”胡濙能说什么?皇帝搜刮完了江西,钱肯定不缺。

这钱要是花不出去,皇帝指不定要闹成啥样呢?

“不止要扩,还要大扩!”

王竑高声道:“老臣以为,应该将广东军全部改为海军。”

这话朕爱听。

“但是陛下,有海军就得有战船啊,没有足够的战船,征召再多海军,也没用用处呀。”王竑话锋一转。

“王卿的意思是,多多督建造船厂吗?”朱祁钰装作没听懂。

老臣是这个意思吗?

这是反话,陛下听不懂吗?

“陛下,就算兴建几千艘战船,也需要装备大量的火器……”王竑又道。

“无妨,军器局日夜生产,多少都生产得出来。”朱祁钰铁了心发展海军。

王竑语塞:“陛下,今天富庶,过几年朝中还能这般富庶吗?”

“韭菜多的是,割不完的。”

朱祁钰懒得兜圈子:“海军要大建,战船要大建,火炮要多造。”

“佛郎机人打到家门口来了,朕没有当缩头乌龟的习惯!”

“来而不往非礼也!”

“朕也要派遣船队,灭了佛郎机之国!”

“诸卿意下如何?”

群臣傻眼。

您莫非是慈禧大帝?

转瞬,大家又明白了,这无非是借口罢了。

佛郎机距离大明不知几万里,哪怕是郑和时的宝船,也很难航行那么远,凭什么去打人家?

无非是个借口,大肆发展海军而已。

您直说得了,绕这么大圈子逗谁呢?

“传旨,广东军改为广东海军,实额五万人,俱是海军。”

“朕要求每个海军,能打海战,悍不畏死,奋勇争先,不许后退一步!”

“海军给多发一份军饷,每个月多发二十个铜板!”

这话刚说完,就引起朝臣的反对。

军饷花这么多,如今朝堂负担得起,以后如何负担?

朱祁钰懒得理他们,继续道:

“广东、广西督建造船厂,大肆建造新式海船,朕给广东三年时间,给朕建造上万艘海船!”

“三年后,朕要看看,佛郎机可还敢在大明近海挑衅?”

“十年后,朕要十万艘战船,为朕征伐佛郎机!”

“朕要踏其国,灭其民,捉其君!”

“押解到京师,跪伏在朕的面前!”

朝臣脸色一变。

这是剑指佛郎机?

还是剑指海商啊!

上万艘战船,规模比郑和船队还要大,这绝对不是针对佛郎机,而是海商!

而皇帝嘴上说三年。

但以他的急切性子,一定会在全国各地督造海船。

比如山东、辽宁,肯定都有大规模海船在秘密建造中。

等江西抚平后,江西是否也会建造呢?

而且。

皇帝不停将南方木料往北方运,里面会有多少可建造海船的木料呢?

谁也不知道!

如今南北生意频繁,做什么的都赚钱。

导致湖北成为南转北运的中转站,武昌府和襄阳府商业变得极为发达。

尤其是云贵两广的木料,日以继夜的运输。

这里面有多少能造船的,根本算不出来。

但是。

有心人却可以通过艌料,计算出来。

何为艌料?填补船壳木板空隙的技术称为艌缝,专用的填充材料叫艌料。

艌料技术,早在隋朝就十分成熟。

发展到明朝,最简单的就用桐油和石灰调制而成。

也有加入麻丝的,还有加入贝壳粉的,五花八门。

艌料用来保证船的水密性,还可密封船壳上的钉孔和其他的细小空洞、缝隙,可以防止铁钉锈蚀。

核心就是桐油。

沿海地区不产桐油。

一般都用云贵湘鄂出产的桐油。

现在都用云贵的桐油,从土人手中买,这也是云贵土司的专属收入来源。

所以,通过桐油的销量,就能计算出皇帝究竟造了多少艘船。

造船必须装备火器。

也可通过军器局使用的硝石数量,来推算出皇帝要造多少火炮。

也能通过运送火炮的车马来计算。

“陛下,钱从何出?”王竑只能问。

“从江西出,朕出。”

朱祁钰本想在南直隶也要用松江造船厂,但江南士绅是海商的主要构成,不能把造船厂放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他在想,能否把造船厂放在洞庭湖,或鄱阳湖里?

怕是也不行。

海船太大,遇到长江枯水期,没法运送入海。

还得斟酌。

“尔等多多举荐善水战的将领,为朕执掌海军!”

说完这事。

薛希琏美滋滋禀报:“陛下,微臣家中的玉米,已经结出了果实。”

提起三宝,朱祁钰脸上笑了起来:“宫中的也都成熟了,三宝都结出了果实。”

“但朕没舍得吃。”

“留着明年当做种子用。”

“说到佛郎机,你们说这佛郎机人,是不是遍地都是玉米三宝呢?”

朱祁钰问了一句,皇帝家的扁担都是金的吧?

“陛下,不然佛郎机如此小国,哪来的如此强大实力呢?”

胡濙善于推理:“老臣认为,这三宝产量应该是极高的,佛郎机人没有国朝一省之地,却拥有如此强悍的武力,必然是三宝高产。”

重臣全都表示同意。

“陛下,我朝能否走通陆地丝绸之路,派遣使者去佛郎机?”叶盛忽然道。

海上丝绸之路,因为海盗袭扰,肯定走不通了。

“难,国朝已经太久没有去西域了,也不知道西域如今是何情况?”

“今年我朝倒是派遣使者,驻守哈密和吐鲁番。”

“信报来看,吐鲁番对西域情况也知晓不多。”

胡濙苦笑:“我们很难再走通海上丝绸之路了。”

说到哈密和吐鲁番这对难兄难弟。

朱祁钰倏地笑起来:“寇深给朕上了本奏章,竟想胁迫哈密,让出西海。”

“哦?”

提及西边情况,养心殿里气氛轻松。

胡濙抚须而笑:“这个寇文渊是想迫不及待立功啊,瓦剌西走之后,哈密和吐鲁番彻底失去了保护伞。”

“上一任哈密王死于宣镇,其弟卜列革继承王位。”

“但其实权柄,仍操于其母弩温答失里手里。”

“陛下,不如我朝将哈密王尸身完璧归赵,让哈密国为国朝修建城池。”

“西北快要入冬了。”

“甘肃又荒凉,什么都缺。”

“让他们快速占领西海,怕是极难的。”

“不如咱们借用哈密国力。”

“让哈密王,给咱们修缮城池,沿着整个西海修缮城池。”

“西海附近若有异族不恭顺,寇文渊派兵绞杀便是。”

“这样一来,咱们不耗国力修缮西海城池,又能耗光哈密元气,让哈密为我大明做嫁衣!”

胡濙娓娓道来。

“老太傅此计甚高。”

“那哈密新王天天上奏章,请求朕册封。”

“朕迟迟不许。”

“正好,咱们借机消耗哈密国力。”

朱祁钰笑道:“就按照老太傅说的办!”

“修建城池的材料,还是我大明出,只要哈密出人力和粮食即可。”

“陛下圣明!”朝臣笑了起来。

“陛下,您说这玉米三宝,能在乌斯贜种植吗?”于谦忽然问。

他没问朵思。

西北要是能种,朵思应该没问题。

“邢国公是何意?”朱祁钰也不知道啊。

“若乌斯贜能种三宝,那么乌斯贜可就不敢变成宣慰司了!”于谦看得最通透。

想彻底控制草原,光靠武力是不够的。

必须要借用喇嘛教。

“若辽宁能种,乌斯贜应该也能种吧。”胡濙还真没去过乌斯贜。

朝臣都没去过。

于谦喃喃自语:“就凭三宝,乌斯贜就能彻底变成大明领土!”

“邢国公为何如此说?”朱祁钰讶异。

“陛下,乌斯贜地广人稀,又是高山林立,人口不丰。”

“您令四川各个安抚司上高原练兵,不就是想实控此地吗?”

“倘若三宝能在高原上播种,乌斯贜就永远脱离不了大明。”

于谦的意思是,一手粮食,一手强军。

乌斯贜除了地缘优势外,其他的没什么好处。

但若朱祁钰想控制身毒,那么就必须掌控乌斯贜。

“朕对三宝已经迫不及待了。”

而在漠北王府。

周能跪在朱祁镇面前,哭个没完。

他整张脸通红通红的。

被朱祁镇打的。

“不许哭!”

朱祁镇气不打一处来。

那个废人实在能折磨他。

让他的老丈人,轮番哭求他,那个该死的太监许感,在殿门口充当观众。

看他的笑话!

然后去宫中禀报,告诉那个废人,让那个废人笑话朕!让天下人笑话朕!让史书笑话朕!

周能带着两个儿子,周寿和周彧。

哽咽着哭泣。

“能不能别哭了!不要哭了!”

朱祁镇发疯似的大吼大叫:“本王的话不管用吗?你仗着外孙是太子,就不把本王的话放在心上了吗?”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周能赶紧收了眼泪。

但又小心翼翼看了眼站在门口的许感。

眼泪又出来了!

嘭!

朱祁镇发疯似的一脚踹在周能心口,周能应声即倒,他也不敢惨叫,也不敢让儿子扶起来。

就小声啜泣。

朱祁镇又踹,连踹了几脚,只觉得气血上涌。

呜呜呜!

“别哭了,别哭了!”

朱祁镇觉得浑身燥热,怒火翻涌。

竟觉得喉头有一股甜意。

整整十三天了!

他十几个老丈人,天天到他耳朵边来哭诉,哭得他头大!

那个该死的太监,就在门口看热闹。

本王的脑瓜子都快气炸了!

“滚,都滚!”

朱祁镇忍不了了。

只要睁开眼睛,就有人在哭。

他心里也难过!

他是皇帝啊!

现在却当了囚犯,当了八年了!

你们的委屈大,还是本王的大?

朱祁镇怒气冲冲出了大殿,结果看见所有妃嫔和孩子,跪在门口。

本来心头一软。

但又听见了隐隐的啜泣声,瞬间怒火填满整个胸腔:“谁也不许哭!谁敢哭出声,本王就杀了谁!”

啪嚓!

一把刀被丢在了地上。

朱祁镇慢慢看向许感。

许感则跪在地上,低着头在笑。

“你当本王不敢杀你?”朱祁镇知道,这一切都是这个该死的太监搞出来的。

许感却抬起头:“请漠北王处死奴婢!”

“你!”

朱祁镇气得跳脚。

能杀吗?

他敢杀许感,那个废人就会折磨死他!

用太监的命,换自己的命,实在不值得。

周能从殿里爬出来:“漠北王心里有气,要杀就杀微臣吧!”

他的称呼还没转变过来。

自称微臣时,只能对皇帝。

“你真当本王不敢杀你?”

朱祁镇发现,周能还在哭。

周寿和周彧也在哭。

周夫人也在哭。

儿子朱见泽也在哭!

“好啊,你们可真是一家人啊!血脉相连啊!”

朱祁镇暴跳如雷:“都不听本王的话,是不是?”

铿锵!

他直接拔出了刀。

凶光四射地看着周能。

“王爷,您要杀就杀了臣妾吧!”周夫人赶紧爬过来。

“滚!”

朱祁镇一脚把她踹开。

把刀架在周能的脖子上:“你真当本王不敢杀你?”

周能想求饶。

眼光却瞄向了许感。

许感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

“王爷饶……”

周能求饶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许感森冷的眸光看过来。

周能登时一怔,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你!”

朱祁镇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尊重!

周能害怕许感,却不怕他。

怕一个太监,不怕亲王!

这就是在故意激怒朱祁镇。

“那你就去死吧!”

朱祁镇刀刃高高举起,顺势要劈下来。

“请漠北王刀下留人!”许感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朱祁镇顺势要劈。

许感反而不说话了,只是怪笑地看着他。

啪嚓!

腰刀丢在地上,朱祁镇愤愤走进寝殿,胸腔快要气炸了,那又如何?他还得忍着!

周能如蒙大赦,竟吓得失禁了。

“谢、谢大人救命之恩!”周能朝着许感拱手。

许感则冲他笑了,给他个口型:继续。

“呜呜呜!”

周能嚎啕大哭。

怕朱祁镇听不清,他爬进了寝殿,在寝殿门口哭个没完没了。

“本王不听,本王不听!”

朱祁镇反复告诉自己,听不到听不到。

可是。

那哭声如影随形,哭得他闭不上眼睛。

倏地,他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容。

他翻身起来。

拿起茶碗,走出寝殿,抓了一把土,放进茶碗里,端进来,递给周能:“本王赐给你的,吃掉。”

“啊?”周能一看碗里的土就懵了。

他还是哭。

“本王让你吃掉!”朱祁镇目光森寒。

他还是哭!

朱祁镇却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把碗口按在他的嘴上:“本王让你吃掉!聋了!”

他使劲按周能的嘴。

周能的脸上,印上一个碗沿印,青紫青紫的。

漠北王其他夫人,全都意味深长地看着周夫人。

周夫人看着亲爹被摧残,抱着儿子无能地啜泣。

虽说嫁夫随夫。

但在宫中,也需要外戚支撑啊。

漠北王夺门,他爹也没少出力,可现在得到什么了?

得到了无穷无尽的羞辱!

“吃!吃!本王让你吃!”朱祁镇使劲往他嘴里灌。

周能忽然不挣扎了。

像是窒息了。

在朱祁镇发癫的时候,周能身体已经开始打摆子,眼看就不行了。

“王爷饶命啊!”

周寿和周彧也不敢阻止。

关键他爹,好像真的不行了。

朱祁镇也感觉到了,脸上露出解恨的表情,该死的老东西,这回完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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