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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断了,还是黑的。

“怎么会这样?”

沈瑄手下也慌了,纷纷上手,把银子砸开,发现都不是银子。

每一箱都不是!

每一箱砸了一锭,全都是土!

全是土做的,外面刷了银漆!

沈瑄一把薅住一个手下:“你不是亲眼看到,银箱子打开,全是银子的吗?告诉我,银子哪去了?”

“是啊,小的亲眼所见!”

那人也懵了:“真的看到了,都是银子啊,怎么会不是呢?”

<div class="contentadv"> 在孝感,朱仪打捞银子,那么多银箱子打开,全都是银子啊。

虽然距离远点,但看得真真儿的。

不会有假的。

“家主,不止小的看见了,所有人都看见了,是白花花的银子啊!”那人难以置信。

“都看见了?都看见了吗?”沈瑄厉吼。

其他人也傻傻点头。

他们还担心,运银船里可能不是银子。

所以出了江西,就派兵佯装攻打,其实是想验证真假。

凿穿的船支也是随机选择的。

然后有人在暗处观察,沉船打捞上来,好多银箱子打开,在火光的照耀下,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他们还清楚得记得,那些押运银子的兵卒,一个个都眼红,那样子他们至今难忘。

可银子怎么会变成土呢?

那个手下则看向楼船的主人:“是不是你们调包了!”

只有这个可能!

他们百分百确定,看到的就是银子!

船老大也哭着说冤枉,船丁都可以作证的,到了南直隶才打捞沉船,之前没人动过手脚。

沈瑄目光灼灼:“你真没动手脚吗?”

船老大打死也不敢承认啊,他偷了六十多箱!

沈瑄可不是善茬。

一旦知道他偷了,一定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定是真银子,我们不会看错的,一定是真银子!”沈瑄的手下喃喃自语。

船老大咬定了,他没动过沉船,一定是假银子。

在船上看热闹的船丁们,看见如此戏剧的一幕,一个个都懵了,他们打劫官船抢回来的银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瑄也很凌乱啊。

这是什么手段?

“再说一遍,你们是在什么情况下看到的银子?”沈瑄拿起一锭银子。

实在太像了。

他放在鼻子下,都没发现,这不是银子。

可再次放在鼻子下,他却闻到了烧制的味道,像是烧制出来的瓷器,然后刷的银漆。

等等!

沈瑄好像明白了。

从金忠做出决定,押解银子入京,到装船航行,有过一段时间的。

而且,这段时间内金忠消失了。

而金忠在饶州府,景德镇就在他手中。

他完全可以让景德镇的工匠,制造出假银子,然后运去鄱阳,装船启航。

从一开始,这就是假银子!

而朱仪为了让他们上钩,故意选择夜间在孝感停靠,就是担心白天被看出端倪。

结果,自己的手下,这些傻子就上了钩了。

看见银箱子打开,白花花的银子公之于众,让所有偷窥的人,看得真真儿的。

他们还认为自己很聪明,制造一场抢银子的打劫。

其实就是想查验银子真伪。

结果被朱仪反算计了。

运银船慢悠悠的,特意选择了距离南直隶更近的汝宁府路线,大摇大摆的等着他们来抢。

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把银子抢到手了。

结果被朱仪狠狠地嘲笑了一波。

“都别争了……别争了!”

沈瑄厉喝,打断手下和船老大的争论。

“让老子静静,老子要静静!”他蹲在银箱子旁。

思绪有点明确了。

可金忠为什么要演这么一出戏呢?

难道还有一支船队,偷偷往京师运银子?

亦或说,运银子自始至终就是一个局?

目的何在?

颍州的阳光有些刺眼,沈瑄逆着阳光,扫向每一个人的面庞。

金忠设局的目的是什么呢?

忽然,眼睛传来灼痛感。

自己!

沈瑄立刻意识到了,金忠在引蛇出洞,在钓自己出来!

“坏了!”

沈瑄下意识要走。

可是,这海量的银子怎么办?

还有那些被打捞出来的沉船,如何处置?

就算自己现在跑了,这些人都见到了自己的脸,还能藏得住吗?

却在这时,马蹄声由远及近。

“快、快,上船,快跑!”

沈瑄明白过来了,金忠没从江西派人来抓他,而是用南直隶的人抓他!

从一开始,他就掉进了金忠的算计。

甚至,连他在哪里打劫官船,哪里停靠都算准了。

沈瑄招呼人上船。

而在新蔡。

林聪张大嘴巴:“你怎么不早告诉本官?”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朱仪笑道:“还请督抚大人见谅。”

他给林聪倒了杯酒:“以这杯酒,敬督抚大人,还请勿怪。”

朱仪把他金忠的计划,原原本本告诉给了林聪。

人是要逼一逼的。

本来金忠也就是中人之姿,但极致愤怒,逼出了更好的金忠。

计划都是金忠制定的。

但打劫地点,打捞沉船的地点,却是朱仪猜测的,全部料中。

“成国公,可还有另外一支船队入京?”林聪忍不住好奇。

朱仪轻笑道:“当然有了,算算时间,此刻应该就在河南。”

明白了。

真正的运银船队,走的是襄阳、新野、南阳一线。

出发时间要比朱仪晚了十天左右。

而且是静悄悄出发的。

运的银子量应该是不大的,大部分是战船,一来是运银,二来是兜底朱仪。

朱仪船队最大的弱点是土兵,一旦土兵哗变造反,朱仪再好的计划也没用的。

所以,后面的船队给朱仪壮胆。

一旦计划被土兵给破坏了,就派兵出来救朱仪。

“那需要本官做什么?”

林聪是聪明人,朱仪设下此计,除了抓人、掩饰真运银船外,还把他调到新蔡来,就是需要他的帮忙。

“督抚大人,确实有一事需要您的帮忙!”

朱仪认真道:“金提督的意思是,本官不入京,只把银子运送到开封,然后由您运送入京。”

因为开封往北已经结冰了。

银子要尽快运,否则就得拖到明年了。

“金提督果然是算无遗策啊。”

林聪苦笑:“这运银可不是个好活儿啊!”

没错,押运银子非常危险,不但防备匪类,还要防备自己人,吃力不讨好。

尤其走陆路,消耗时间长。

中间的变数就越大。

“但银子必须入京,不得有失!”朱仪认真道。

“本官尽力而为吧。”林聪就知道,没好事。

朱仪站起来,恭敬拜谢。

而在养心殿。

啪的一声,朱祁钰把奏章砸在御案上,嘶吼道:“这才刚入冬,热河就有人冻死了?”

“等进了寒冬,还能活着几人?”

“传旨,令天下煤矿加速采矿,往热河多运一些,钱朕来出!”

“还有,进了冬季,热河便停止建造,民夫给钱返乡,不愿意返乡的就住在热河,让吕原妥善安顿。”

朝臣跪地,高呼万岁。

“林聪奏报,开封往北的河流已经完全封冻了,往南的河流也陆陆续续结冰了。”

“运河的运力大大加重。”

“京师囤积的粮食,可够过冬的啊?”

朱祁钰看向耿九畴。

“回陛下,今年京仓又修建了两座,为了应对灾年,如今粟米充裕,若省着点吃,应该是能勉强过冬的,应该是能撑到明年的。”

耿九畴特意说,节省,勉强,靠撑。

朱祁钰颔首,他已经派都察院和监察司,去巡视京仓了。

“今年年头特殊。”

“一来是京畿人口暴增;”

“二来是今年秋赋收成太低了。”

“朕已经让各地酌情减免税赋,让老百姓度过今年这个灾年,最好别饿死人啊。”

朱祁钰斟酌道:“传朕旨意,即日起,京畿禁止酿酒,禁止饮酒,违令者杖责三十,流放西北。”

“京中大户,不许浪费粮食,不许养猫狗等畜生,按照够吃的标准做,不许吃剩,不许扔掉,不许浪费,一经发现有浪费粮食者,轻则鞭刑,重则夺官夺爵,甚至流放。”

“禁令执行到明年新粮下来。”

“朕以身作则,宫中不许浪费,朝堂不许浪费,民间更不许浪费。”

“希望今年不要饿死人啊。”

王竑出班,跪在地上:“陛下。”

“粟米之珍贵,不啻于金银。”

“浪费粮食之行为,为先圣所不齿,世人所不容。”

“老臣以为,陛下惩罚太轻了!”

“当用輮刑!”

就是说,剁手剁脚。

“王卿严重了,今年是特殊情况,所以勒令百姓不许浪费,不许酿酒。”

“等明年粮食丰收了。”

“百姓够吃了。”

“禁令也就取消了。”

朱祁钰可不想搞得风声鹤唳,昭告天下时要讲明原委,是今年粮食不够吃,所以要节省。

明年不在此列。

“陛下,浪费奢靡之风,已经悄然盛行于世,陛下当掐住这股势头,不许蔓延!”

王竑坚持道。

像他这样吃过苦的官员,如今朝堂上太少了。

尤其从宣德年间,皇帝带头玩,权贵自然跟着玩,上行下效,奢靡浪费之风盛行。

好的风气难以推行。

但坏的风气,稍微一点拨,迅速变坏,迅速堕落。

人性本恶。

“王卿之言甚是。”

朱祁钰斟酌道:“但若用法令掐住奢靡之风,朕认为很难做成啊。”

“人心不古,朕也很难恢复淳朴之风了。”

王竑一肚子空谈之话。

但话到嘴边,却吞了回去。

因为他在家里管教自己儿子,都管教不了。

让他不要去吃喝玩乐了,甚至不许家中给他钱,但他儿子还是偷跑出去。

有多是狐朋狗友给他儿子钱花。

根本无法管教。

他犹然记得,自己儿时连饭都吃不饱,一心学习,发愤图强,现在的人怎么变得这么堕落啊?

朝臣纷纷侧目,皇帝竟说如此丧气话,确实罕见。

“诸卿,奢靡之风朕堵不住,徒呼奈何啊。”

朱祁钰认为,生活水平提高了,必然是要奢靡的,不然社会是没办法继续发展的。

但这个奢靡,不是没有限制的奢靡。

“人心难测,朕控制不了。”

朱祁钰道:“但朕能控制天下,能让奢靡的东西涨价,限制他们高消费。”

朝臣一愣,您把薅羊毛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吗?

不过转念一想,皇帝可把京畿的会馆,全都攥在手心里。

京师倒是有人也开小会馆,但花魁质量太次了,根本无法形成优势,京中的公子哥们还是愿意去会馆消费。

最近,京师又开了一家女子会馆。

卖些女人的玩意儿。

不许男人进入,经营的也是女子。

据说背后是西厂,来往经营的都是从青.楼退下来的妇人,年老色衰,不能以瑟娱人了。

转而做了女子会馆的掌柜的。

一时之间,女子会馆在京中风靡。

里面的一些衣物甚至有趣,胭脂水粉也是最新的,吸引了大量京中妇人去选购。

已经开了第三家了。

至于里面究竟卖什么的,朝臣还真不清楚。

因为自家女儿基本都入宫伺候了,在京师消费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听说宫中也开了家分馆,给官小姐们开的。

可谓是日进斗金。

所以,皇帝真能拿捏京畿的奢靡之风。

又讨论了一些事。

下朝后,朱祁钰乘坐御辇,返回养心殿。

于康侯在殿门口。

“来了?”

朱祁钰进殿,站在火炉旁烤了烤身上,驱驱寒气,又喝了口姜茶。

“给他倒一杯。”

“谢陛下。”于康捧着姜茶,滋溜地喝了一口,有些烫。

“在九门提督府适应吗?”朱祁钰问。

“回陛下,微臣叩见,就是有事禀报。”

于康放下茶杯,就势要跪下。

“坐着说。”

朱祁钰跟冯孝说:“把火炉搬这来,靠近点他。”

“陛下,微臣有两件事禀报。”

“第一,九门提督府新招募的兵卒,身体素质不太行,需要用大量肉食喂养,才能成军。”

朱祁钰打断于康的禀报:“兵卒质量怎么这么差?”

当兵的肯定是身强力壮,才适合拼杀。

身体素质是第一关。

而且征兵是募兵制,是给钱的,子女是不变成军户的。

所以应募者云集,招募的时候也要精挑细选的。

“陛下,西宁侯应该禀报过,因为多次征兵,京中身强力壮者都被征召入伍。”

于康禀报道:“为了缓解京畿人口压力,只能退而求其次。”

他坐着禀报十分不舒坦。

如坐针毡。

毕竟说正事,没有坐着禀报的先例,他当了侯爷,可不敢骄傲。

若被御史弹劾,不是闹着玩的。

“坐着不舒服呀?就跪着吧。”

朱祁钰笑了笑,歪头问冯孝:“宋杰禀报过吗?”

“回皇爷,西宁侯禀报过的。”冯孝回禀。

“嗯,那就吃点肉吧。”

这样有点亏呀。

于康苦笑道:“陛下,这肉价格贵呀,您的军饷能不能再提一提?”

“提吧。”

朱祁钰道:“告诉太仆寺,明年多多养猪羊,鸡鸭鹅,都要多多养。”

“太仆寺养马养不好,这些畜生总能养好了吧?”

冯孝吓得跪下:“奴婢这就去传旨!”

“告诉太仆寺卿,及太仆寺内所有官吏。”

“明年让朕还不满意,就流放去西北填充人口吧。”

“不能做事的,就把位置让出来,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朱祁钰语气不善:“罢了,让他们滚过来,朕亲自跟他们说!”

“去外面跪着,让冷风吹吹,都精神精神。”

“以前就是朕对他们太仁慈了。”

于康低头,不敢吭声。

“跟你无关,继续说。”朱祁钰心情不好。

因为给兵卒吃肉,除了花钱外,是要增加百姓负担的。

宫中拨款去采买,那也是大部分落入某些人的口袋,落入百姓手上的,少之又少。

这种事杜绝不了的。

百姓是被迫低价卖,宫中是被迫高价买。

“继续说啊。”朱祁钰催促他。

于康不敢说了,支支吾吾道:“第二件事,微臣听说军器局研发出了新铠甲,想求着陛下,优先给九门提督府先装备。”

朱祁钰瞥了他一眼。

“先给他们,冬天也能操练演武吗?”

于康不敢说话。

九门提督府的兵卒确实质量不行,需要慢慢养着,但精气神不错,都是想当兵的。

宋杰征兵,可不是谁都要的。

这一点于康自愧不如。

“军器局的这批铠甲,是给南方用的。”

朱祁钰语气微缓:“等九门提督府需要上战场的时候,朕自然会给其装备的,不用担心。”

“这些朕心中有数。”

“于康,九门提督府,掌管着京师城门,极为重要。”

“冬天来了,你也要不停操练。”

“人体质不好,也是能慢慢磨练出来的。”

“重要的是精气神,这才是重中之重。”

“有了精气神,才不怕苦不怕累,才能上得了战场。”

“才能打得了苦仗,打得了难仗,打得了胜仗。”

说着,朱祁钰站起来:“有些兵,就算身强力壮,若是本心不愿意打仗,怕是也上不了战场的。”

“上了战场,也打不了硬仗的。”

“这一点你该很清楚。”

于康磕头:“寒冬腊月,微臣也一定操练不辍,请陛下放心。”

朱祁钰颔首:“你做事朕放心。”

“对了,你也回京了,范广也在京中。”

“干脆就把喜事办了吧。”

“朕让宗录司挑个黄道吉日,把喜事办了,争取明年抱个孩子。”

“以后和朕的皇子皇女作伴。”

朱祁钰在暗示他。

要和他结亲。

这是在收买于康,让于康用心卖命。

于康赶紧趴伏在地上:“微臣的孩儿能伴皇子皇女,乃微臣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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