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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军的步伐最终止于北境,言真以一人之力拿下了敌军首级,结束了这场战争。赵王自知命不久矣,为保全王族上下,最终自戕于战前,死前留下一封信,命人交给了言真。
满纸血字,一小半悔过,而一大半都是在痛骂墨斐,可见其对这个害惨了赵国的小人是有多痛恨。言真将血书收进囊中,想从赵军军营中找寻墨斐下落,却意外发现了玄廷的人,询问之下方得知,言翎还活着。这可算得上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对容帝来说,没有谁能比得上玄廷的能力,更没有谁能让容帝信任了。
只是,言翎的踪迹,却连他也不清楚,只说言翎跟踪墨斐离开了北境。伏宴猜测,墨斐应该是投奔临军去了,言翎一路跟踪,应该是想趁机生擒,完成陛下的任务。
言真觉得好笑,都这样了,还想着陛下的命令,可真是死脑筋。
容国,京都。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之际,北境终于传来了好消息,言真结束了与赵国的战事,拿下了赵王首级,北境终于归于平静。
禁卫军去时十三万,归还只余勉强十万人,那三万将士最终还是没有返回家乡,留在了北境。
容帝重新将大将军之衔赐给了言真,从十万禁卫军中调拨了五万人,以支援正在西北境处奋战的陈松蚺。
自诸国一战,临国退至西北荒漠,已经隐忍了四十一年,如今卷土重来,几乎是倾尽了所有兵力,如狂风怒卷般席卷了西北边境。
短短一月余,西北境内外皆已沦陷,百姓痛苦不堪,死伤无数。
急报传回容帝案前,看到墨斐两个字,容帝差点没晕厥过去。太监急忙扶住皇帝,正当安慰之际,无意看到龙案上的急报,也是吓了一大跳,急忙给一直候在殿中的歌政使了个眼色。歌政疾步过来接过急报,不由得惊骇:“墨斐竟然做了临军的军师!看来之前赵国进攻不过是个幌子,如长孙大人所料,他就是借赵国之手,分散我们的军力,好给临国创造时机,从西北境奇袭!”
容帝推开太监,厌恶的看了眼急报,愤怒的抢了过来将它撕得粉碎。
站在另一边的新任兵部尚书闻言,也忍不住说道:“临国盘踞一方四十余载,确实储备了强大的军力,但是我容国多处边境被险峰环绕,易守难攻,这也是临国一直不敢贸然进攻的原因。只是……如今墨斐坐镇,就是不知道这几年来他将我们的军事机密探知了多少。”
“墨斐两朝元老,掌控尚书台二十余载,自然是知之甚多,不然临帝也不会封他个军师的名头!”歌政侧目看向殿内悬挂的军事地形图,“西北之境险峰环绕,其中却有两处平原缺口,当年先帝为了防止临国探子由此潜入,便在这两处设下十一座边城作为阻挡,常年以驻军守护着。在双重防护下,临国几十年无法进攻,没想到啊,墨斐这个叛国贼,竟然投奔了敌军,我总算是明白了,为何临军轻而易举拿下了边城,原来,是这卖国贼在作梗!”
“容国几十年太平,如今却被他一人搅乱,可恨!”兵部尚书说着咬紧了牙关,跪在容帝案前,“请陛下准微臣出战,微臣愿意做陈将军的先锋!”
容帝却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请命,双眼无力的看着地形图,那个红色的记号是先帝亲手画上,那天记得是大成元年,容国初定,先帝决定在那个缺口建城设防,而这个决定,足足用了十年才完成!十一座城池,近十万驻军,从荒无人烟的西北边境,一点一点成为了现在的边城。坚硬无比的外壳,阻挡了一次又一次外敌入侵,换来几十年的太平盛世。先帝如此大手笔,如今却因为自己的纵容,那个完美的红点,已经快消失了。
容帝痛苦的闭上眼,可是现实却没有办法因为逃避而改变。
又过去了半月,西北境处却再没有急报传来,不管是捷报还是其它,仿佛根本没发生过战争,京都还是和从前一样繁华热闹。
转眼入了秋,期间苏衍仍是没有搭理西楼和左卿,自矜矜业业教授学识,和以前判若两人。束幽堂的学生大抵知道她的心事,也不敢去开解,只是变得比从前更加用功,这让苏衍欣慰许久。但是清平堂和乐升堂却炸开了锅,纷纷猜测着西楼和苏衍的感情是不是出了裂痕,一听裂痕,清平堂的几个人顿时两眼放光,心想自家先生总算苦尽甘来,终于能和掌司再续前缘了!
因为这,清平堂这几日的氛围格外的好,就像过了年似的。佛柃后知后觉,听闻此事却并无高兴,反而急匆匆地去找苏衍,询问她在凉山的遭遇。
时隔两月,再听到有人提及凉山,苏衍心里不免惆怅,她想对她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不管是西楼,还是歌家,苏衍似乎从来没办法对佛柃提起这两件事,就像心里的一根刺,动一下就疼痛不已,可是不拔掉它,它就永远扎在那儿,每每想起,都是浑身难受。
对于西楼,她想他们之间应该已经结束了,那份本就不牢固的感情,在他们的隐瞒欺骗下骤然瓦解,而对于歌家,她却始终没有办法去面对……
“等西北战事结束,等言真归来,这里的一切应该也快结束了吧。到时候我、西楼、左卿、还有你,我们的结局应该也会明朗……”苏衍的话没头没脑,佛柃听得一头雾水,想细问,却被一人打断。
瑾云城款款而来,立定在他们身后,不合时宜的插嘴说道:“我早就猜到,西楼并非你的良人,左卿才是,可惜了你这丫头死脑筋,便要和自己的内心做对,如今可好,搞的自己一身的伤,可后悔?”
佛柃厌恶的看向她,正要驱赶,苏衍将她拉住,对瑾云城道:“情情爱爱这东西本就没有道理可言,错了对了也是经历,经历过了也就知道了。云城你立旁而观,自然比我们这些当事人看得清楚。”
听到这般自怨自哀的言论,瑾云城这才收起嘲笑的态度,安慰她说:“知道了就好,为时不晚!如今的左卿摇身一变,从墨斐义子变成了容国忠臣,正得陛下盛宠,将来官道平坦,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你选择他,才是上策!”
苏衍不禁皱眉:“云城你什么时候和那些媒婆似的,说话一套一套的?”
瑾云城笑容满面道:“我不这么说,你能开怀吗?”云城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继续说:“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难事,但是不管是西楼也好,左卿也罢,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去做,别管那些身外烦恼!人活在世,短短数十载,何必要庸人自寻烦恼呢?是吧,佛柃?”
突然被指名道姓,佛柃有些不知所措,半天才反应过来,木讷的点了点头。
怎么想,就怎么去做?
苏衍嚼着这句话,辗转反侧了一晚上。
她真的可以无视左卿的欺骗和利用吗?可是,她明明最恨欺骗,当初父亲欺骗她娶了长孙平乐,她因此离家十载,怎么这时候,她却开始犹豫要不要原谅左卿!
站在左卿的立场,他肩负使命,肩上担的是全族的冤屈,是玄家几十年的荣辱,为此筹谋计划也在情理当中,可是,为什么偏偏把自己也算了进去!
睡意全无,苏衍干脆掀了被子去南湖透口气,这一透却透来个西楼,正两眼焦虑的将她望着。苏衍转身想走,西楼急忙追上,将她拦下。
“你不必躲着我,我也不会再缠着你。”
他急切的声音在空旷的南湖上显得有些单薄。苏衍还是没能忍心记恨他,因为他是卫臻,是姑姑的唯一儿子!
“阿衍,还记得小时候,你在扶桑宫外对我说的话吗?”
苏衍愣愣的摇了摇头,她只记得,小时候自己总是去宫里,缠着卫臻带她去爬树,每每摔个狗啃屎,姑姑总会将他们指责一遍,然后递给她一块糖果,宠溺地将她抱在膝上。她不记得姑姑说过些什么,只记得那时候的姑姑很美,笑的很温柔……
西楼不在意她完全忘记了曾经说过的话,宠溺的捧住她的脸,对她说:“你说,长大后要嫁给我,做我的太子妃!”
苏衍急忙退开,而这一举动,让西楼本就满是伤痕的心脏,几近破碎。
他尴尬的放下手,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十分局促。
苏衍慌忙解释:“小时候的话怎能当真,童言无忌罢了!”
“那现在呢?”西楼问她:“过去一年,你我算什么?是你用来躲避左卿的挡箭牌,还是一个玩笑?”
“西楼……”
“我是有私心,我的私心就是完成小时候的承诺,我答应过你,要给你一切,包括那个皇位!”
“那姑姑呢?”提及毓后,苏衍忍不住落泪。
西楼没想到她会提到母亲,那个几乎快要被尘埃掩盖的过去。
苏衍重新走近他:“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姑姑?”
西楼沉默良久。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在脑海里刻下了复仇的计划,他痛恨容帝,痛恨墨斐,是他们让自己失去了原本所拥有的东西,包括母亲、地位、荣华!这些在他心里好像一直分不清轻重,有时候觉得都很重要,可更多时候,他想的却只有那个皇位……
苏衍从他的反应中已经有了答案,眼前的西楼,早就不是小时候的卫臻了!
这也正是他和左卿的不同之处。
“由始至终,你爱的只有左卿,不管我是不是西楼,你都不会爱我,不是么?”
夜风微凉,水桥上的两个人相对无言,明明只有一拳的距离,此时却仿佛远隔千山万水,生死两岸。就如同西楼所说,苏衍的心,一直不在这里,从前是,现在亦是。
西楼走后,苏衍又在水桥上出神了很久。她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从蒯烽镇到京都,从左卿到西楼,从倾尽一颗真心到失望,从失望到逃避,她没有对不起左卿,却深深伤害了西楼。如果在狩猎场她没有答应西楼,或许,便没有后面的纠葛了……
归根结底,是自己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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