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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郊外别宫
卫尧沿着古道上行,破旧的宫门出现在面前,两边杂草丛生,无数倒挂的树枝交错在一起,已经快盖住了宫门的路。他小心翼翼地跨了过去,将门推开。
“西楼?”卫尧震惊的看着门内的人,“是你约本王来的?”
西楼躬身行礼道:“卑职带了酒肉,还请王爷赏脸。”
卫尧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提了酒壶,不禁疑惑:“既要约酒,为何不去书院?”
西楼春风拂面地微笑道:“书院饮酒已无新意,此地乃楚国旧宫,平常也有许多文人雅士来此吟诗作赋,今日卑职斗胆请王爷小聚,不知可否?”
卫尧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别宫阴寒,四处荒草蔓生,几乎覆盖了整个所见之处。风声一阵阵肆虐过走廊,留下鬼哭狼嚎似的叫声。他不禁打了个哆嗦,觉得此地可完全不适合吟诗作赋,也不知那些文人雅士都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有这番癖好。正要掉头离开,却听里头传来琴音,便又起了猎奇之心。西楼看着饵上了勾,便趁热打铁道:“别宫里头可有好些新奇的东西,想必王爷是感兴趣的。”
如此一说,卫尧果然上了心。
二人将长廊走到了尽头,转了个弯,抬头便见远处一抹嫣红的彩霞连接着天地,飞花飘零之中,几间古朴典雅的房屋前后错落分布,青砖黛瓦,甚是仙气。
卫尧顿时看傻了:“竟不知若水还有这处好地方!”
“王爷,我们到了。”
卫尧看向他所指的那处透着温暖光亮的暖阁,闪动光晕前似乎有个人影,顿时大惊失色,指着人影慌张道:“那里有个人!”
西楼轻轻按住他的肩膀:“王爷莫怕,是左卿。”
“他也来了?”
卫尧突然反应了过来。若是单西楼一人,或许还真的是把酒言欢,然而左卿也在,此事就不单纯了。
“你约我来此,恐怕不仅仅是喝酒吃肉,你们想做什么?”
西楼并没有立即答话,沉默的过去将门打开,才说:“王爷想知道吗?里面就有答案。”
尧王心中举棋不定,一边担心他们另有阴谋,一边又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退缩,显得自己太胆小懦弱。
咬咬牙,便垮了进去。
左卿已经沏好了茶,一张矮桌,三张软垫,一个炭炉,精致小巧的香炉中一支通体黑色的细香正旋绕出紫色的烟雾,飘散出令人安神心定的香味。房中一应俱全,似乎一直有人住着。
卫尧年轻气盛,方才虽然心中有惧,一旦站在了弱势,反而强大起来。他挺起胸膛,底气十足道,“不是说好酒好肉么?怎么只有一壶茶?难不成是看本王年幼,觉得本王好欺骗,哼,要是本王发起火来,连自己都怕!”
左卿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微微一笑:“王爷何必着急,先请入座。”
卫尧哼了声,重重落座。
西楼拎上两壶酒和一盘肉,倒了一杯推送到他面前。
卫尧却毫无兴趣:“你们想说什么赶紧说,本王没兴趣同你们绕弯子!”
“卑职知道王爷心急,可这件事得慢慢道来。”
“是关于墨斐?”卫尧胡乱猜测,看到左卿无动于衷的表情后,又随便乱猜:“关于书院?”
“既然王爷心急,那卑职便与你细说。”西楼挑眉,抽出扇子,在手心轻轻敲击,“王爷近来在朝中屡屡受挫,想必您也知道其中缘由,王爷难道不想让自己的路畅通无阻吗?”
卫尧疑惑看着他,又看向左卿,直到最后才理清楚,倏的地跳起来,“你们想害太子!”卫尧慌忙后退,差点没被桌子绊倒,指着他俩破口大骂:“我还以为你们是忠臣呢,原来你们的目的不在墨斐,而是在太子!胃口太大了,你们这群蝇营走狗,本王要杀了你们!”
左卿仰头看着他,不笑不怒:“骂够了吗?”
卫尧想去摸腰间的武器,手中却空空如也,但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气势和怒火,一脚踢走软垫,拔出插在肉上的匕首,转眼已经刺到左卿的鼻尖,只差一指的距离,恰好被一把扇子架住。他怒视西楼,“滚开!等我杀了幕后主使,再来收拾你!”
西楼扬起嘴角,手尖只是轻轻一提,他的匕首便被掸了出去,“你清醒点!别被太子的伪装迷惑了,太子本性恶劣,又无能力,绝非帝王人选,若他坐上皇位,将来的容国会成什么样子?”
卫尧终于安静了下来,却仍然倔强的抬着下巴,“那又怎样?他是容国太子,你们胆敢伤害他,本王绝不善罢甘休!”
“难不成你愿意看着容国变成下一个楚国?”
卫尧自然是知道太子为人,多年来为了巩固权位与墨斐明争暗斗,其中不知害过多少人,那些肮脏事虽然大家都不说,却也心知肚明。他顿时泄了气,眼中隐隐包了一包泪花。
“我知道,可是他是我哥哥,卫臻已经死了,我不能再失去亲人!”
西楼的心口撕裂般的疼,尘封十多年的过往,此时全部挣扎着钻出那个缝隙,一点一点,泉涌至心头!他低声沉吟着卫臻的名字,第一次觉得,这个尘封已久的身份,与自己如此的近。
卫尧不禁奇怪,自己只是在说别人,他激动什么?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左卿抬眼看了看卫尧,本想阻拦,但转念一想,又缩回手,冷静旁观。
这时,西楼突然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要凑过来的卫尧,吓得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还记得卫臻?”西楼问他。
卫尧毫不迟疑:“自然记得!”
“我以为你忘了,我以为除了我,没人会再记得了。”
尧王激动的爬了起来:“你,认识他?”
西楼苦笑,一手支撑起身子,晃了晃,拖着重步走近他,一手伸进广袖中,在手心摊开一枚断钗,他神色哀伤的看着断钗,眼泪瞬间从脸颊滑下。
“钗?这不是后宫的凤……凤钗!”卫尧大惊失色,更让他不解的是,为何西楼会有此物?
此时左卿道:“死了十年的卫臻,世人都以为他和他毓后是死于意外,可是世人却不知,这场火为何会无端发生。”
“这话是何意思?”
左卿解释道:“当年毓后改嫁与陛下,却仍旧和燕世子往来书信,陛下得知消息后便明里暗里对燕国施压。毓后得知此事后,对陛下心灰意冷,便同政亲王一起扶持卫臻。那时陛下出征在外,朝中大小事宜均交由政亲王和墨斐处理,虽然墨斐暗中阻碍,但那时候的朝廷还算清明,大部分是认得清好坏,自然愿意站在卫臻这一边,所以不过半年,朝中势力已经几乎倾向卫臻。等陛下凯旋而归,不得不接纳众臣进谏,封年幼的卫臻为容国的太子。但是历来帝王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最痛恨被臣子和妃子掌控大权,自那以后,陛下就冷落政亲王和皇后,收回了他们的权利。毓后大势一去,陛下便想方设法折磨她,最终她不堪重压,决定带着卫臻逃出皇宫,但是没想到他冷血至此,对他们母子尽然赶尽杀绝,幸好政亲王早有提防。那夜皇后寝宫失火,是政亲王派去的亲信将他们救出火海,一路逃至若水城外,却还是没能逃过死士的围追,最终,皇后还是死在了乱箭之下。”
卫尧紧张地问:“那卫臻呢?”
西楼缓缓起身,与他四目相对。
一切,已经完全明朗。
卫尧连连后退,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看到的,可是左卿的暗示已经很明确了,由不得他再怀疑。
“你是卫臻……你不是西楼,你是……卫臻!”
卫尧一时难以接受死了十年的卫臻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像极了梦!直到卫臻捧住他的脸,像十年前那样,宠溺地唤他一声……
“尧!”
卫尧憋了很久的情绪在此刻终于崩溃,一把抱住他,失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嚎:“你不是死了么,你怎么还活着,你为何不来找我?卫臻哥哥,你为何不来与我相认!”
“是死了,曾经的卫臻和他的母后一起被大火烧死了,而如今的我,带着兄长和母亲的魂魄,来复仇的。”
“燕太子,真的死了?”
西楼仰起头,酸涩的脸颊隐隐抽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兄长死于墨斐追杀,我本就与他相似,稍加易容,便轻而易举的骗过所有人。卫尧,我的兄弟当中除了你没有可以信任的了,你可愿帮我报仇,帮你母后还有曾经被无辜杀害的人报仇?”
“报……你想找父皇报仇!”卫尧惊恐的推开他,“可他是我们的父皇啊!”
“他不是!”西楼怒道:“他是杀我至亲至爱的仇人,是害我流落江湖十年的伪君子!卫尧,你好好想清楚,他已经不是我们的父皇了,墨斐害了多少忠臣,多少子民身处水深火热,还不都是他的原因!你还执迷不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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