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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神游物外,就听到长昭宣布第二局,对弈,由子佩出赛。弟子们将两张桌撤下,正中间摆上一张桌,桌面摆上棋盘,子佩单手一张,请示琼华优先入座。

整个珵派都知道子佩是对奕好手,他虽为男儿身,心思却b琼华还要细腻,五子中他排名最末,年纪最轻,行事作风也谨慎低调,论机智却是第一。琼华对这局不抱任何希望,满心只想和师兄痛痛快快b一场。

两人b了快两个时辰,整场只听闻树叶婆娑和落子之声,气氛凝滞而又热血奔腾。结果不出所料,这局由子佩胜出。

「小师妹,承让了!」子佩拱手作揖。

「五师兄棋高一着,你指引了我三次,我仍误入歧途。枉我棋谱背得再熟,一朝不慎,仍是全盘皆输……但能亲眼见证出神入化的棋法,我这局也值了!」

观战已久的温清和,看到弟子和nV儿JiNg采绝l的对弈,心情大好,跟着说道:「茫茫星盘,黑白争锋,得失取舍皆是人生之道,你俩互相礼让学习,这才真真正正领悟行棋之妙!要我说,这局两人皆赢。」

琼华笑颜逐开,给清和大大行了礼,两场b赛不但能和师兄切磋,也得到父母的称赞,完全满足了长年无法学习功夫的缺憾。

第三局和长昭b书法,第四局和有麟b诗,接连两局琼华皆胜出。刚开始琼华有些不悦,师兄们的才气她不是不知道,总觉得他们连通一气,故意保留实力让琼华开开心心完赛,然而师兄们像吃了蜜糖似的,琼华才要挑眉生气,又被师兄们的话语逗得回嗔作喜。

没想到,愉悦的心情到了最後一局,嘎然而止。最後一局众人移动到松乐房,松乐房人如其名,从窗外望出去,可以看到苍松翠柏围绕,清幽雅致。房内摆了两架筝,长昭走到两架筝之间,清清喉咙,接着道:「最後一局,b乐。这局由大师兄出赛。」说罢,便退後。

郑镶缓步向前,挥袖座下,对正坐在他对面的琼华,微微点头示意。琼华迎视郑镶,也还以点头,看起来矜持有度,脑子却发热得很。从来只有在厢房窥探,才能看到郑镶一面,但那也只是远远的身影。从十年前她偷偷外出,误闯黑风谷,害得子衿被重罚,德音管得又更加严谨,她几乎无法再和师兄们说话,只能偷偷在房间远望,看师兄们练剑。直到她十六岁,德音突然时不时带她和珵派五子吃饭,有时甚至会让她到艺场各房,旁听师兄们切磋文艺。师兄们看出小师妹的寂寞,总会主动和她说上几句话,胆大如子衿,甚至会踩着师娘的底线,把琼华当小妹妹一样逗弄,也因此即使他们少见面,琼华却觉得师兄们很亲近,可以回嘴说笑。

偏偏就是郑镶,她连说上一句话都不敢。就连此刻直视着郑镶,他那炯炯明亮的双眸,像是烫着了她的双眼,堂堂千金却只想闭眼回避他的目光。

尤其她心知肚明母亲会带她亲近五子的理由。从很小她就知道她的命运,她的夫君人选不出这珵派五子。从很小她就知道,不是亲近的子衿,不是谦和的长昭,不是有麟,不是子佩,偏偏就是他,郑镶。

她对郑镶的情感复杂难解,明明两人很陌生,但她又觉得郑镶像父亲,令她又怕又敬。

突然一阵当啷作响,清澈漫流的琴音缓缓弹奏起来,琼华才回过神,郑镶已经开始弹奏。他们要互相承接对方的旋律,即兴作曲,能流畅弹奏到尾的,就能得胜。琼华也抬手下指,霎时万籁具静,整个松乐房流转着泠泠琴声,风吹松动,松声入琴,一时幽雅而洗荡人心。

突然,原本令人心旷神怡的琴声骤然激荡,旋律奔驰而步步b近,原本慢指拨琴的琼华心一惊,赶紧变化指法,跟着对方弹奏,然而郑镶又大手一拨,霎时琴声如万马奔腾、兵刃交接,像一座山向琼华压了过来,琼华试图扭转节奏,却反被b得乱了指法、喘不过气。郑镶气势b人,让观战的众人看得心惊胆跳,弟子们面面相觑,心里想这真是丝毫不给掌门千金留余地啊!

琼华不甘示弱,也跟着激昂起来,然而对方的旋律变幻莫测,且她本不擅长这样激烈的琴风,心慌意乱下突然弹错了一根弦,心里大喊一声:不好!澎派纷乱的思绪登时一涌而上,撞击破碎。琼华双手随即停下,轻放在琴弦上。

场面鸦雀无声。长昭微微张嘴,犹豫着要不要说话,又往掌门人看去。

「这局我输了。」琼华压着嗓子说:「大师兄声动松柏,我甘拜下风。」

郑镶似乎如梦初醒,没有注意到周围尴尬的气氛,只是淡漠地回道:「承让。」

清和没说话,德音也没说话,心绪难平的琼华更不知道说什麽。这时,子佩突然走向前,在两张筝之间,双手一张,扬声道:「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古有伯牙子期,如今志不在高山流水,而是知音难得,郎若高山,妾如流水,两筝b艺,不如和鸣!」说罢,首席上,原本神情肃穆的掌门人转眼抚掌大笑,众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瞬间窸窸窣窣笑了起来。

「好一句不如和鸣!,子佩啊子佩,真是知音者莫若你!」清和心悦诚服地道,妻子德音也满意地看着子佩,频频点头。

众人也跟着附和鼓掌,这时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掌门人的意思。琼华薄面微嗔,娇羞不已,站起身来抱怨道:「五师兄拿我玩笑,爹爹还当真,我……我回去了!」她转身yu走,又被德音叫住。

「你去哪?」

「回房呗。」

「你哪里都不能去。今天是你生辰,师兄们都陪你b这麽一场了,你也得和师兄们吃饭,大家一起庆祝。」而後德音又神情暧昧地说道:「饭後,你和大师兄都来我这里。」

琼华语塞脸红。郑镶忽然领悟到什麽似的,耳根子红了起来,站起身退到人群间。

午饭过後,郑镶心烦意乱地往主栋宅邸走去。七年行军生活,早已磨练掉幼稚任X,他心里的悲喜哀乐,早就不由自主地深藏内心,即便心绪紊乱,表情也淡漠如常。

郑镶握紧手中师娘昨晚给他的绿松石耳坠,他知道他即将要面对的是什麽。他甘心乐意承接下来,这二十二年的人生,他没有违逆师傅和师娘任何事,即便是婚姻大事,他也视若轻鸿,全由师傅作主。在他眼里,二十二年的恩情,他铭刻在心,日夜记挂着救命之恩以及他郑家的血海深仇。

是啊,血海深仇。珵派众人只道他是掌门人温清和的义子,却没人知道他为何被掌门人收为义子。郑镶想起十三岁时,要离开珵派到司马大将军那里学习兵法前晚,温清和向他娓娓道出了郑家灭门始末。每当想起这件事,郑镶就脑门一热,怒不可遏,巴不得挥剑屠灭世间J邪。

原来郑家和温家从前交好,他的父亲郑炎是温清和的刎颈之交,温家是经商起家,因而认识同样经商的郑家,两家同样有锄强扶弱、保家卫国的心志,因而决定创派。二十二年前的夜晚,郑家突然遭强盗入室,郑炎夫妻从睡梦中惊醒反应不及,惨遭杀害,唯有才一岁的郑镶被忠仆救出,幸免於难。忠仆连夜带着郑镶逃往温家,温氏夫妻才知道好友惨Si刀下。

温清和明查暗访,才得知郑家是因为和翼派有生意上的冲突,才惨遭翼派灭门。从此,珵派和翼派势不两立,结下深仇大恨。

温清和和王德音当时膝下无子,他们痛心失去好友,也怜惜郑镶还小就失去双亲,便收养为义子。这几年夫妻俩是极尽所能栽培郑镶,悉心教导,善於抚琴的清和还授予郑镶与挚友所谱的《璆鸣曲》。今日b乐,郑镶弹着弹着,一时情难自已,变奏弹的便是父亲与恩师的《璆鸣曲》,这首曲子连琼华也不知道。

神思恍惚间,郑镶已经走到掌门人宅邸旁的小院子。此时天气宜人,天空万里无云,院子内花团锦簇,小桥流水如卷轴般随风展开。一只蝴蝶翩翩飞来,飘忽不定地飞上飞下,郑镶看着蝴蝶,视线随着蝴蝶落到不远处站在树下、身着粉白衣裳如水仙一般的nV子。

郑镶定定神,心里牢牢记着师娘昨晚的嘱咐,手里捏着耳坠,大步走去。

「小师妹。」郑镶唤道。

琼华回过头,略为慌张地回应,眼神又飘到一旁,手里捏着衣摆,粉淡荷花颜sE的小嘴忸怩不安。此时那只蝴蝶,缓缓地停在琼华肩上。好一个佳人,好一个窈窕淑nV,而她不在水一方,就近在眼前。

然而佳人在前,郑镶心里惦记的还是德音的嘱咐:「我们还有事要交办给你,事关皇城大事,等你和华儿的事订下,我再细细和你明说。记得,不要说这对耳坠是我给你的,要说是你自己买来送给她的生辰之礼,明白吗?」

琼华抬眼看向郑镶,长久的沉默让她有些困惑。

「母亲要我在这里等着。」琼华首先开口,「她不来,反倒只有你过来。」

「我有事和你说。」

「说什麽?」

郑镶搜索枯肠,心里想的话都赌在嘴边,却不知怎麽起头。他突然被琼华肩上的蝴蝶x1引,伸手探去,琼华瑟缩了一下,腮帮子瞬间红了起来。

「你做什麽?」

「蝴蝶在你肩上。」郑镶又收回手,看着蝴蝶上下翻飞,彷若琼华惊讶的眼睛,一眨一眨,明明灭灭的。他感到自己做了不恰当的举动,有些难为情。

「抱歉。」

「没事。」琼华立即回应。

或许是为了鼓足勇气,郑镶不自觉地往琼华靠进一步,才缓道:「今日你生辰,我知道你喜欢收集耳坠子,其中绿松石是你朝思暮想的。」

郑镶说完,摊开手掌,掌中心正是一副小巧JiNg致的绿松石耳坠。

琼华眉头微微惊动,双眼泛起红晕。她一时语塞,只是愣愣地盯着耳坠子瞧。

郑镶见琼华不说话也不动,便一鼓作气,伸手轻轻牵起琼华的手。琼华的手掌软nEnG柔滑,原本心无波澜的郑镶,竟也起了一丝丝涟漪。他不敢触碰琼华太久,将耳坠子放在她掌上,便收回手。

片刻,两人站立无语。微风吹来,吹皱池塘内的水,水中两人倒影层层剥开,摆荡之间又层层抚平,最终水平如镜。

「这坠子连琳琅阁的巧匠也做不出来……」琼华语噎,轻声道:「是母亲要你来的?是她要你给我这副耳坠子的?」

郑镶心一惊,虽然早知道琼华很有可能会猜到,但当琼华真的问起,一时半刻他也不知道如何应对。他深深x1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紊乱的情绪。

「师娘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什麽?」琼华再追问,她直视郑镶,那忸怩的小nV孩一下子不见了,那双眼睛溶溶荡荡的,满是待嫁nV子的娇羞和若有似无的情愫。

郑镶此刻明白,面对这样直接的提问,他无法再推却或隐藏,稍有不慎,便会伤了才十七岁少nV的心。他绝对不能这样伤害恩师的独生AV。

事已至此,郑镶又更加靠近琼华,两人之间只有气息相隔。琼华双颊绯红,再次低下头。

「十年前,我就立下誓言,此生不负师恩、不负珵派。若你愿意信我,从今天开始,我会照顾你,守护你胜过於我自己的生命。我绝不负你,师傅师娘为证,苍天可监!」

郑镶话语虽轻,但字字有力,其中的真情意切更令琼华差点站不稳。郑镶没有再多说什麽,风阵阵吹来,两人衣襟飞扬碰撞,蝴蝶在两人之间徘徊不去,水塘倒影溶溶脉脉,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TBC-

提前两天更新,下周二应该赶不出第三章,但我尽力在下周某天更新第三章,谢谢诸位读者的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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