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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麟轩哑然失笑,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李则言会给出这么个答案。与那王霖不过初次见面而已,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死吧。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这位文若君毕竟是一位正儿八经的法学之士,又怎会由着他人妄言自家事,而且还公然把自家学问推到风口浪尖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白了就是我李则言根本没把你王霖当作同道之人,故而哪里值得我为了你的一个问题,平白浪费唇舌。一个弃佛修道之人,也敢妄言法家学问,还真把自己当成陈皓,齐岳泽之流了?跟我这卖弄心思,耍手段,你也配?

张麟轩接着问道:“这位兄台,多叨扰您一句,敢问如今这位文若君身在何处?”

这位出身儒家的学子回答道:“那位文若君醉倒了,就卧在方才那处角落。这位兄台,你最好别去打扰他。文若君方才放话了,若今夜再有人平白无故去打搅他,定要叫此人明日一早横着离开四通馆。”

张麟轩轻笑道:“倒是好大的可口气。”

儒家学子解释道:“这位兄台,还望慎言,免得跟你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要知道那位文若君抛开法家之士的身份不算,还是一位九境上品的修行之人。”

张麟轩作揖致谢道:“多谢兄台告知。”

“举手之劳而已。”

对于李则言的身份以及一些经历,张麟轩其实都一清二楚,不过人家也是一番好意才告诉你的,总不能对他人的善心视而不见吧。

闲聊几句之后,张麟轩告辞离去。在人群之中,少年挤来挤去,路过这位文若君身边时,朝他看了一眼,只见后者猛然睁眼,与自己对视。

张麟轩尴尬一笑,立刻离去,悄悄上了二楼。

回到屋内,与守在门边的潇然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去里面瞧了一眼,发现求凰与李子已经睡下。

张麟轩帮着睡姿并不好看的李子重新盖好被子,并擦了擦小姑娘嘴角的口水,轻声道:“这应该又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吧。”

张麟轩又走向求凰的床边,发现她其实并未入睡,于是便贴近求凰的耳畔,轻吹了口气,柔声道:“你这妮子怎么还不睡,是在等我哄你吗?”

求凰闭着眼,扬起嘴角,道:“某人若不来打搅,方才就已经入睡了,说不定还做起美梦了呢。”

张麟轩轻声笑道:“这么说,还是我扰了我家小凤凰的美梦咯。”

“反正不是我的错,那就只好是你的错了。”求凰睁开双眸,如星辰闪烁般眨了眨眼。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张麟轩宠溺地笑道。

“这么晚了,公子还不睡吗?”求凰问道。

“只能眯一会,然后还要继续去楼下听他们论法,所以你要不要给我挪个地方出来,让我休息一下?”

求凰警惕道:“说好了,就只是休息啊!”

张麟轩点点头,道:“我保证。”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这次真不骗你。”

求凰孩子气道:“说谎是小狗。”

“汪汪汪!”

“哼!”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张麟轩从后面抱住求凰,把她揽入自己的怀中,柔声道,“本公子亲自哄你睡觉,还不赶紧闭眼。”

求凰听话地合上双模,呢喃道:“多睡会,再起来。”

“嗯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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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通关外,剑客张欣楠与灵主大人各自提了壶酒,坐在屋檐上一边赏月,一边饮酒。

灵主大人不禁感叹道:“话说北境的月色确实要比其他地方的好上一些,不单单是那座赊月城,仿佛各处皆是如此一样。”

张欣楠点头道:“天下山河壮阔,当属南国十二州风采最佳;而这天下月色,当属北境三州为最,其中有以赊月城为最。一南一北,各有玄妙之处。”

灵主抿了一口酒道:“南方山河壮阔是有原因的,这我知道,毕竟那位搬山之人,对你我而言并不陌生。况且地利之属的变更也相对简单一些,以他的实力,做到那般锦绣河山其实并不难。至于这北境月色,我倒是不知,难不成也有说法,而非自然造物?”

张欣楠随口道:“路过那座赊月城的时候,不是有句诗词广为流传吗。‘试问天君赊月色,许我几分到人间。’这不是与你解释了吗。”

灵主大人没好气道:“张欣楠,这话说出来你自己相信吗?那句诗不过就是一个少年昔日的醉酒之语而已。况且那位存在,早在万年以前便已不知所踪了,而且你磨剑的时候闹出那么大动静,他老人家都没有现身,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醉酒少年而不惜改换天时呢。”

张欣楠笑问道:“凡事无绝对,万一呢?”

灵主自顾自地喝酒,懒得理他。

世间哪来的那么多万一,那张麟燚本大人也不是没有见过,确实有些天赋,可无非就是他们读书人的天赋而已。况且那小子的神魂极为干净,根本不涉及什么前世今生的无稽之谈,因为此生就是第一世。

张欣楠抿了一口酒,笑道:“修道之人,最怕的就是万一,往往越不可能的事,偏偏越有可能发生,这便是你我所料不及之事。”

灵主不以为意道:“你说的就是屁话,就像那句世间真理到底掌握在谁手里一样。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可选择这句话的恰恰反而是多数人。越不可能之事,越有可能发生的话,那只不过是一群倒霉蛋,互相安慰的话罢了。你别忘了,当年大地之上,有多少人因为那场天罚而就此断绝修行路,这不可能之事,可有一人,逆天改命?!没有!一个都没有!”

张欣楠愣了一下,说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提起往事来了?当年之事,不是你的错,都过去了,就无需再提,不要想太多。”

“过不去!”灵主突然起身怒喊道,“张欣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次有多危险?天地压胜,其实与那场天罚,本质上是一样,无外乎是用天道本身直接碾压个人大道,唯一的不同就是此番的天,不过就是那位存在的一缕分身而已,所以天地大道的威力甚至连十之一二都算不上,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张麟轩恍然,似乎明白了灵主在担心什么,他看似无所谓,看似不相信那句诗句,其实心里却是在害怕,甚至可以说是恐惧。恐惧那句话会与那位存在有所关联,恐惧自己此番磨剑之后所带的剑道拔高会是黄粱一梦,最终被那位存在以天道无情碾压。

张欣楠看着灵主眼睛,一脸认真,微笑问道:“今日磨剑,不正是为了来日可以与他正面一战吗,怎么事到如今你反而害怕了?”

“没错,老子就怕了。我原本还因为你此番拔高剑道而高兴,可你难道不清楚,你在剑道上多迈出一步,老子很快就会追上?而世间大道的最终归属,无外乎就是奔向两个极端罢了。其中之一,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天道。你我剑道本身便是剑锋向上,遥对苍穹,由此不断拔高。所以站在剑道顶端的我们每拔高一次,便会离天道更近一分,那种迎面而来的大道威压,你难道感受不到?”

张欣楠淡淡地说道:“面对强敌,因其强大的气势而心生恐惧,人之常情而已。有人会选择就此退缩,而有人却会选择迎难而上,哪怕不敌也要一战。于剑,便是在这种信念的驱使下所铸就的,而今身为执剑人的你我,难不成反倒要临阵脱逃?”

灵主沉声道:“你就这么不怕死?!”

张欣楠轻声笑道:“怕死,我当然怕死,不过我更害怕活的无趣。人这一辈子,总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才对。例如学塾夫子的意义便在于教书育人,医馆大夫的意义便在于悬壶济世,沙场武将的意以便在于护卫一国边疆……”

“而我执剑之人的意义何在?无外乎,问剑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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