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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寂静无音的深夜里,她就那样悄无声息地侧着脸独自趴扶在写字台上良久,她的桌上只开着一盏小灯,月光倾泻下来,依稀洒落在她那精致柔美的侧脸上,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歪着,莫名地突然就缓缓顺下两行清泪来,她是在哭吗,或许吧,虽然除此之外,她的面上便再无其它任何的悲喜了。
时间就那样一分一秒地过去,外头的落地大钟突然闷闷响起,继而发出鬼魅而低沉的音符,沫遥听着,似有些心惊,紧接着她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算是证明了她仍然还有知觉似地。
她的嘴唇亲启,幽幽数着一,二,三,整整一十二下。原来,已经是第二天了。沫遥喃喃念叨着,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抬起头来,只是犹豫了片刻,却只仰头看向窗外。“爸爸,爸爸!”沫遥只是轻轻吐出这两字就早已是涕不成声,“原来他们没有忘记我,可我还是恨你,好恨你!”
在这一刻,长久压抑的痛苦终于使她如同频临绝望的边缘,她痛苦地大喊出声,跌跌撞撞地跑到那个矮柜下再次拿出那个藏满了她所有回忆的小皮箱,她犹豫良久,终是颤抖着双手翻出了那封她总是害怕去面对却终究又不得不去面对的那封英文长信。
“是你,就是你,如果没有你,她怎么会死,如果不是因为你,她又怎么会如此绝望!”
是的,这封信就是他父亲当年离开前留下的唯一书信,虽已尘封多年,可字迹却依然清晰。
“你就是杀人凶手,就是魔鬼!”沫遥拿着信件大声咒骂着,“你既然离开又为什么还要留下这个,你既然离开又为什么还要回来,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封信,我们却是受了多少的不公与屈辱,对,是你害死了她,就是你!”
沫遥拿着信件慢慢将其打开,只见折叠好的信纸背面赫然就写着:等我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再将它打开吧。
沫遥咬着唇畔,此刻的她恐惧与愤怒并存,好奇与理智博弈。她好想打开它,却又真的害怕。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眉山夫人的感情选择就是一个谜,所有世间的道德伦理从不允许它的存在,因为夫人是完美的,所以夫人也是痛苦而绝望的。
沫遥颤抖着双手慢慢将信纸拆开。于是当年的某个故意被遗忘的记忆的片段便从陈封的旧事中渐渐苏醒,在这一刻,跃然纸上。
这封信件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我最亲爱的眉山,此生最挚爱的眉山:
你知道吗,当我终于能鼓起勇气为你写下这封英文长信的时候,我正坐在那间你父亲早已弃之不用如今却被我占去的阁楼书房里。
此刻,外头的雪下得很大,我抬起头,透过面前那面古朴的雕花大窗向外望去,庭院中那幽兰的积雪深入,正有你匆匆赶路的身影。
你这是要去哪里呢,我的视线毫无保留地追随着你,直到你消失在走道尽头,那雪白的砖瓦屋墙之中。我才能有心继续低头完成这封只为你而存在的书信。
眉山,你知道吗,这可真是一个美丽的冬季,今天,也真是不可思议的一天。
呵呵,我这么说不知道你是否会觉得有些惊讶,如果我猜得不错,假如你此刻就站在这里,一定会眨着你那双惊讶的无辜大眼看着我说道,博宇,你难道疯了吗,今天只不过就是这寒冷冬季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啊!
或许吧,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清晨醒来后便再无睡意,难道只是因为再一次见到了这久违的漫天白雪?呵呵,谁知道呢。
眉山,这江南的大雪可真是美丽啊,这晶莹细碎的小东西如此干净纯洁,要知道在美国伊利诺伊州那深灰色的天空里是是永远飘不了如此干净纯碎的大雪,即使芝加哥零下十度的低温大雪足以将一个高大男子深埋于下,可那里的雪水却与泥水相拥,那里的冷,那里的寒,渗透骨髓。
可在这里。在这一刻,即使我从窗外伸出手去,飘下的细雪浸润住我的手掌,即使我此刻就冲下楼去,试图让满天大雪将我淹埋,我想我也会完全感觉不到一丝一毫寒意的。
因为我爱你,因为爱使我那早已麻木的心瞬间就化作了一团火,一团只为你一人升起的火。
是的,我是那么地爱你,且舍不得你,眉山,你知道吗,就在刚才,当我看见一株小草正试图从深压的积雪里艰难地探出脑袋来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就有一种冲动,想为你留下些什么的冲动,是的,哪怕仅仅只是些支言片语或许也是好的。
眉山,你走的可真快呀,此刻当你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的时候仿佛已近在咫尺,你是来找我吗?呵呵,想不到,我还未曾离开你却已是如此担忧了。这可真是我的罪。
可你知道的,如果还有别的选择,还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我都会仅仅抓住,留在这里。因为你应该知道,我是如何都不会舍得离开你,离开我们那未出世的孩子的。
可眉山,你知道嘛,所有的人在时间的面前都是平等的。时间就像一把秤,把我们的过往与未来交织在一起。它永远高高在上,即使我们有幸从错误的深渊里逃脱,可真的,良知永远高悬于头顶,像一把利刃,将心磨碎。
你还记得吗,那天当我告诉你我的犹豫时,你是那么地声嘶力竭,咆哮,毫无理智可言,可你应该明白,不是每一个有幸的生灵生来都能和你一样,在那并不久长的十几岁青春年华里,能奇迹般地遇到了一生的挚爱,而我这个有幸承蒙你垂青的沧桑之人,在遇到你以前,只不过是个可怜的,不幸的,风尘仆仆的外来偷渡客,我做的蠢事已经够多,噩梦始终如影随形,但无论你信不信,在遇到你之前,我的生活黑白颠倒,疯狂成谜,根本就是一团糟,在那时,我脑海里唯一的期许只不过是在这吭长的岁月长河里,浮浮沉沉,无谓地去消磨余下的时光,即使岁月在我的脸上留下痛苦的痕迹,我也只当是对我曾经错误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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