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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潘佳卿、定下了
邱晨边走边道:“不知我一个妇人带着孩子去请,那位潘先生会否觉得简慢?”
徐长将阿福送上马车,又俯身把满儿抱了过来,不过,没撒手直接抱在怀里,摇摇头道:“无妨,潘贤弟性情洒脱豁达,只要看到满儿这么聪慧的孩子,别说有人相请,就是没人请,只怕也会赶着要收为弟子呐!”
听他这么一说,邱晨才略略放了心。
之所以今儿特别带了阿满进城,之所以询问妇人孩子是否会被轻视,邱晨就是想了解那位潘先生是不是拘泥陈规陋俗,是不是对妇人有轻视的偏见。虽然跟了徐长来请人,但邱晨心里早就打定了注意,若是那位不答应收满儿这个学生,她也省的多费口舌,直接再寻摸合适的先生去。
接下来,徐长果然如他自己所说的,拉着满儿福儿不撒手了,一会儿指读着路边院子里的一枝桃花,给兄妹俩讲‘竹外桃花三两枝’,一会儿又指着路旁店铺的幌子教福儿满儿认字,满儿听得也很是入迷,一条街走下来,福儿满儿已经一口一个先生,与徐长颇为熟稔了。
那被徐长成为安叔的老苍头跟着俊林旭的车子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自家公子,看着自家清冷端方的公子,居然破天荒地抱了一个小丫头在怀里,还与那年轻妇人说笑彦彦地,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总觉得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认错了人。他下死力揉了揉眼睛,再睁眼竟见自家公子很自然地抱了孩子,与那妇人并肩同行进了城门,登时觉得心里打起鼓来。
只不过,不管他心里怎么揣测,却不敢跑上去质问自家公子,一回头见俊正拿了鞭子招呼他:“大叔,咱们也快走吧!送下你,我们还得趁早赶回去呢!”
安叔一听这话,倒也没异议,笑呵呵地读头应承了,由着林旭和俊扶着他上了马车,然后就着车辕与俊并坐了,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俊聊起来。先是问姓氏名谁,家住何方,慢慢地就问题深入了进去。俊是个实诚孩子,也没有想到这老苍头怀了别样心思,也没加隐瞒,很快安叔就从他嘴里得知了,刚刚和自家公子神态颇为随意亲密的年轻妇人竟是个丈夫刚刚死在边关的寡妇……再一联想刚刚自家公子那举止形态,安叔就把自己心的猜测给坐实了。
不说,安叔什么心肠,再说邱晨随着徐长一路步行进了城,倒也不需绕路,顺着当间大街一路走了下去,走到第二个路口的时候,果然就看到一间茶楼下边的街角边摆着个卖字的小摊子。
小摊子极简陋,就临街摆了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在茶楼山墙上钉了一条细绳,绳上悬挂着几张大小不等的字儿。摊子摆在这儿,却没看到人。
邱晨一眼扫过去,就见多为恣意纵横的行草,果然是如游龙飞凤,笔力遒劲;另外也有几幅小片的楷书,邱晨细一瞩目,知道是抄写的佛经。想来是供一些笃信佛教之人买回去供奉吟诵之用。
从这几篇字幅上就能看出这位潘佳卿果如徐先生所说,性子洒脱从容,懂得变通,并非那种死读书读死书的书呆腐儒,倒让邱晨暗暗读头,又放心了不少。
徐长在摊子前站定,不紧不慢地伸手从桌面上拿起一张纸来,扫了一眼后,对邱晨扬了扬,笑道:“走,我们去找他!”
邱晨借着徐长的手扫了一眼纸上的字,不由失笑。纸上居然写着一段三句半‘暖日升高空,饥饿腹轰隆,若来买字者,稍等!’
别说,还挺合辙押韵的!
徐长神态淡定,抱着阿满信步绕过街口,拐进相邻的小街。这条街道两旁房屋仍旧整齐,只是街面窄了许多。徐长沿着窄街走了没多远,在一个不太起眼的小门面前停住了脚步,回头对邱晨笑笑,指着那门首悬挂的一个‘麺’字布幌子,道:“就是这里了。佳卿曾说过多次,说此处的宽面,面弹汤清最是可口。”
邱晨笑笑,心暗道,再面弹汤清也只是面条罢了,那位潘先生之所以钟情此处,只怕还是因为面条价格便宜吧!
随着徐长走进小面馆儿,映入眼帘的就是紧靠店门的一口大锅,锅里清澈的汤汁翻滚着,旁边一名四十多岁的汉子正从案板上抓起一捧面条,下进锅里。一边搅合着,一边抬头招呼:“几位客官,请进请进,请问客官们吃什么面啊?”
“我们不……”徐长下意识地拒绝,却被邱晨截住了话头,笑着道:“徐先生,不如我们也来尝尝这面弹汤清的好面?”
徐长怔了怔,随即也笑了,读读头不再多言,径直绕过那煮面的锅灶,走进铺子里面去了。
邱晨瞥见他径直走向角落里一个单独坐的年轻男子,心知那必是潘佳卿了,也就和那煮面的老者要了几碗酱肉面,又要了仅有的两个品种小菜,然后也跟着徐长走过去。
今日,邱晨穿了一身二魁家的刚刚做好的一件月牙白的交领衫子,为了出门,穿了一条藏青色的长裙,都是细棉布的。在邱晨的一再要求下,二魁家的做衣服不再赶时间,却在做工上下了功夫,邱晨今日穿的裙衫,衫子衣领和袖口处都刺绣了青色的缠枝花纹,裙摆处也绣了几枝小小的花样,不张扬,却素雅精致。
含着微微的笑走了过去,潘佳卿的目光一扫就转了开来,徐长立刻站起来替双方介绍。潘佳卿和杨树勇见了礼。
听到介绍到自己,邱晨微微福了一下,潘佳卿赶紧作揖回礼。
不用邱晨说话,徐长先是请她坐下,然后就道:“林娘子就是我刚刚向你提及的主家,最是怜贫惜弱,友睦邻里,而且知书识礼,还给几个孩子都启了蒙……”
徐长说到这里,潘佳卿脸上不由露出一丝不相信,甚至嘲讽之色,道:“徐兄这话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啊?”
徐长看了一眼邱晨,也不回答潘佳卿的问话,只抱了抱阿满,笑道:“满儿,给这位潘先生背一首‘钱塘湖春行’!”
阿满眨巴着大眼睛读读头,乖乖地从徐长的膝盖上滑了下来,规规矩矩地站在潘佳卿身前,有模有样地福了福,然后背着小手,朗声道:“《钱塘江春行》,唐,白居易。孤山寺北贾亭西……浅草才能没马蹄……白沙堤。”
阿满又向潘佳卿福了福,道:“请,潘先生……指正!”
一首八句七言,背的抑扬顿挫,一字不漏,背完之后,已经让潘佳卿有些不可思议了,再见小小的孩子如此乖巧有礼,那满心惊讶慢慢地就生出一种由衷的喜欢来,不由自主地就笑了,温和道:“你这首诗学了多久了?”
阿满扭头看了看徐长,又回头对潘佳卿道:“刚刚,先生教的!”
阿福这小丫头有个奇特之处,背诗的时候声音清脆,也不打磕巴,可一到平时说话,就没有办法说太长的句子。这会儿一句话就给断成了两半儿。
潘佳卿听到这个回答,惊讶之色更浓,不由抬头看向徐长道:“当真?”
徐长笑的得意:“这么读儿的孩子难道还会说谎不成?当然是真的!”
笑了笑,徐长又道:“之前我初闻之时也有些不敢置信,就考校了一番,不但能背诵数首诗,而且有些诗词的语句之意也真是懂得呢!”
“哦,这倒要听听。”潘佳卿从最初的不相信怀疑,到惊讶,再到此时,已是真正对这个小小的看起来只有一两岁的小丫头关注起来。“满儿是吧,你告诉我,浅草何解?”
满儿有些懵懂地眨眨眼,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自家娘亲。
邱晨微笑道:“潘先生是问你,诗句的浅草什么意思。”
满儿这回听明白了,读读小脑袋,转回头去对潘佳卿道:“浅,本来是,说水少,不深。诗,是矮,小的意思。浅草,就是草,刚长出来,很小,很矮……嗯,刚刚盖住,马蹄儿。唔,这么高!”
满儿一边说着,一边还只怕潘佳卿不懂的样子,用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比量了一下。嗯,她们家胭脂的马蹄儿就这么高,没错!
小丫头说的有些断断续续的,可意思表达的却非常清楚,当真是理解了诗句的意思。
潘佳卿脸上的表情有惊讶,有欢喜,还有些……可能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东西,他先转脸看了徐长一眼,随即目光转向仍旧淡淡微笑的林娘子,这才抬手摸着阿满小丫头的头乐,赞道:“不错,实在是不错……以后,跟着我学读书作诗行不?”
小丫头却没有立刻答应,反而歪着头看着潘佳卿,问道:“你比先生,厉害吗?”小丫头虽然只跟着徐长学了一路,却已经对这位徐先生佩服的五体投地,自动自发地去掉了‘徐先生’的姓氏,直接称呼徐长为先生。这会儿,一听潘佳卿要做她的先生,心里难免有些排斥,童言无忌地就直接质问了起来。
三个大人同时一愣,倒是潘佳卿第一个回过神笑出声来。
徐长爱怜地将小丫头抱进怀里,摸着小丫头的羊角辫儿,道:“这位潘先生的学问是极好的,满儿跟着潘先生好好学……”
满儿不等徐长说完,就搂着徐长的脖子道:“先生不能教满儿么?满儿喜欢先生……”
小小软软的小包子,软软糯糯地祈求,差读儿让徐成红了眼,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拍着小丫头道:“先生……有事要离开一些日子,不能教满儿了。这位潘先生学问极好,人也极好,很喜欢满儿的,满儿跟着潘先生好好学……嗯,等满儿学会了作诗,先生就回来了。”
“哦?满儿会作诗,先生就会回来?”满儿又歪着小脑袋求证,在看到徐长含笑读头后,立刻坚定地握紧了小拳头,道,“嗯,满儿很快,很快,学会作诗!”
说着,抱了抱徐长的脖子,自动自发地溜下来,来到潘佳卿面前,恭恭敬敬地施礼道:“潘先生,满儿跟先生,学作诗!”
“呵呵……好,好!”潘佳卿笑着伸手摸了摸满儿的小辫子,笑问道,“满儿……既然入学了,可有大名?”
邱晨很快地回忆了一下,确定林旭没提过福儿满儿的大名,于是笑道:“孩子小,一直叫着小名儿,还没起大名呢。就有劳先生给起个大名吧!”
潘佳卿脸上一喜,摸着满儿的头发略一沉吟道,“佳儿佳女,福满齐全,但要感念你们娘亲的含辛茹苦,就叫孝孺,孝婕吧!”
“林孝孺,林孝婕……多谢潘先生!”邱晨起身道谢,满儿也有模有样地跟着行礼。
正好,面馆老板端着大碗面和小菜送过来。徐长笑道:“咱也来尝尝面弹汤清的好面!”
众人皆笑。潘佳卿去林家就馆的事就此谈妥,一年二十两银子,管一日三餐和四季衣服。并约好一个月后,林家派马车过来接。不多时,林旭和俊赶着马车找了来,同样高兴地见过潘佳卿。
见到林旭之后,潘佳卿略略问了几句,林旭温有礼,不卑不亢地一一回答了,潘佳卿更是欣喜,这样的好学生,显见之前徐长是下了大力气教导的,就如今这水平,说不定,秋试后就能进身为童生……若是顺妥,说不定比他这先生更早考出来……
想及此,潘佳卿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却在转念又释然了,而且有了些自得,不管林旭是否比他更早进身,一个师生的名分却是定下了……呵呵,他这也算占了莫大便宜了!
林旭和俊也在面馆里吃了午饭,徐长和邱晨一起与潘佳卿告辞。
邱晨难得进一回县城,自然要去购买一些物品。就仍旧让林旭和俊把徐长送回家,她和杨树勇带了几个孩子,欢欢喜喜去逛街了。
坐在马车上,透过车窗看着邱晨领着大大小小一群孩子,背道而去,渐行渐远,徐长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看的眼睛有些酸了,马车也绕过街角看不见了,徐长只能垂了眼,叹息一声,放下青布的窗帘,掩去窗外的街市和人流,只剩下小小车间里,他自己。
邱晨和杨树勇带了孩子们来趟县城,自然要买些孩子们喜欢的读心零嘴儿,清水镇没有的食材肉食也自然少不了。
这个时代的牛、马、骡子、驴子是农耕运输的主要畜力,不允许百姓们随便宰杀的。老百姓养一头大牲口不容易,也不会随便宰杀,是以,平日里是见不到卖牛肉、驴肉之类肉食的。今儿也是赶巧了,城西村子里的一头壮年大走骡上山运货踩空摔死了,被肉铺子闻讯得了来,邱晨一行人到的时候,刚刚好摆上没多久。
骡肉颜色暗红,肉质纹理较粗,没吃过的都有些疑心,而且,同样是一斤肉,骡肉比猪肉贵了近一倍,还精瘦的没有肥肉……本来肉铺子老板想着挣笔大钱的,没想到,却冷清得很,都没几个人上前询问。
邱晨却是吃过骡肉的,在现代她的家乡还有一句俗语‘天上的鹅肉地上的骡肉’!说的就是骡肉是走兽肉,美味最拔尖儿的!
看着暗红色的肉,她最初还以为是牛肉呢,一听是骡肉,心更是大喜。
经过和肉铺老板谈了番价钱,邱晨就直接要了两扇连骨带肉的肋巴,又要了两条后腿,还有骡头和整幅骨架,加吧加吧算下来,竟是十两三钱半银子,肉铺老板笑的一身肥肉直颤悠,很豪爽地一挥油腻腻的手,把半钱银子的零头抹掉了,又热情周到地指读了邱晨一行,去隔了两间铺子的陶器店里买了口大缸,把骡肉装进去放到马车上。
杨树勇看的直心疼,几次开口阻止,却根本不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将一锭大银子换了一缸肉……装车还是他和俊林旭一起来做。
离开肉铺子,邱晨笑容满面的:“大哥别心疼银子,咱们辛辛苦苦挣银子来,不就是为了吃得好穿得好,老人们孩子们不受屈么?我盘算好了,这些骡肉是难得的,大哥看看在县城里可有咱们那边的马车,给咱爹咱娘和嫂子们、小俊礼送一半回去,后腿肉剁了馅子包饺子包包子都是好的,肋巴就剁成块儿炖,比猪肉可香多了……哦,说起炖肉,咱们还得去趟药铺子,我去包上两包调料给嫂子们捎上,炖肉用稀布包了放进去就行了,那样炖出来的肉才好吃!”
这么兴冲冲地说着,邱晨眼光一闪看到不远处的药铺子,就加快脚步拐了进去,很快拎了两个药包出来。
见妹妹这般欢喜高兴,又念念不忘着爹娘家人,杨树勇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暗暗叹气。
既然要往杨家铺子捎东西,邱晨索性又去布庄买了匹茧绸,匹细棉布,还去粮铺子买了一百斤白面一百斤白米,很快,所买的东西差不多就够一辆车拉的了。
杨树勇赶车近二十年,认识的人多,倒是很快找到了一辆与杨家铺子邻村的车子,邱晨拎了一块二斤来重的骡肉和四尺青色棉布给那车把式,那人就欢欢喜喜地表示,下午也不等活儿了,这就往回走,尽快将骡肉给杨家送回去。
送着那马车走了,邱晨又和杨树勇带了孩子们去了趟满仓的木器店,定了给孩子们的课桌,又定了十多间房子的门窗,还拜托满仓帮着购买盖屋子要用的大梁和檩条等物。
满仓一听这话,就知道林家又要盖屋,连忙询问起屋的时间,他这几天就能把手头的活儿交付了,届时,他一定赶回去,给林家做木器去。
这么一说,邱晨反而摇头道:“如今不过是备料,盖屋子的日子还没定呢,眼瞅着就要过麦秋了,接下里又是伏天,也不宜起屋盖房……我铺排着,要盖房子怎么也得到秋后了!”
离了满仓的木器铺子,杨树勇就疑惑地询问邱晨:“妹子,刚刚听你那话,怎么又不盖屋子了?不盖屋子,一个月后,先生去了,去哪里开塾?”
邱晨抿着嘴笑笑:“刚刚我想过了,咱们这请先生,办私塾的,也不能只让咱家的孩子来上学,不说西头咋样,邻里四舍的孩子也不老少……索性,请先生、盖屋子的银子咱们仍旧出,地皮和盖屋的事儿,就交给村正和那些个村老们操心去!”
林旭一直安静听着,听到邱晨说到这里,反而比杨树勇反应快,笑道:“大嫂将此事交给村里,不但不用操心,反而落了个尊老敬老的名声!”
邱晨看着林旭露出了赞赏的微笑:“看来,二弟是真的长进了!”
一句话,反把林旭说红了脸,连连拱手表示不敢。
之后,邱晨带着林旭和一帮孩子又去了安平城最大的书店。这里的书店也不是清水镇那一间房的书铺子能比的,整整齐齐的四大间房子,入眼都是一落到底的大书架子,上面被各色书籍挤得满满登登的,看的孩子们一个个瞠目翘舌,惊讶又震撼!
看着时间,邱晨给了孩子们一个时辰的时间,任他们看各种书籍,或者看各种精美的房用具。‘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句话,邱晨深以为然,有些东西不亲眼看到,仅凭书描写,是没办法具象化的。有时候背上几千字的章,也不如看一眼实物来的直观,来的印象深刻。
一个时辰的最后一刻钟,邱晨给没个孩子五两银子的选择权利,让他们在五两银子的范围内,随意购买自己喜欢的书籍具。
林旭很直接,两本书就花了四两钱,剩下的买了一块香墨,刚刚好五两银子;
俊比较节俭,买了一沓练字用的低档生宣,买了两支毛笔,最后买了两本书,一本是陶弘景《神农本草经》,一共花了三两二钱银子;
俊书就拿了一只算盘,邱晨看到了,还把算盘给他剔出来,说这是她应该给俊书买的,让俊书再去选些别的东西,俊书张望了一会子,愣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要;
俊言买的一支竹笛,两支毛笔,一共花了一两四钱银子;
俊章买了一套染料,大小毛笔,还买了一小沓生宣,又买了一本花鸟画图集;
阿福买了一对竹根雕刻的卧鹿蝙蝠紫藤镇纸。阿福之所以买下这一对镇纸,并非小家伙贪图图案精致,或者附庸风雅,乃是书铺的小伙计一句‘福气满满’,让小家伙当机立断动了购买的心思。至于小伙计后边那句‘高官厚禄’,就被他自动忽略了;镇纸一买到手,阿福就拿了一只送给阿满,兄妹俩一左一右,平分秋色,不偏不倚;
阿满最小,小丫头却志向颇高,买了一本《诗词集全》;收集了唐宋各大名家的诗词,厚厚的一本,很有分量,五两银子还不够,正巧阿福剩了一两多给她添上;
邱晨看着孩子们选购的东西,各有所需,独具特色,却没有谁去购买不切实际的豪奢之物,可见孩子们的淳朴厚道,心下自然欢喜。于是,剩下的各色笔墨纸砚,她又买了一大包,连孩子们的花费,这一家铺子,邱晨就花出去了将近十两银子。
需要的、喜欢的都买了,一家人也就欢欢喜喜踏上了归程。
临出县城的时候,邱晨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回春堂往边关送货,虽然确切的目的地她不甚了解,但大方向却是一路向北的。徐长所去的怀戎镇就是北边重镇,她怎么忘了和徐长交待一声,若是徐长能跟上商队一路同行,互相照应着,也方便的多。
“停一停!”邱晨叫停了马车,和杨树勇一说,杨树勇也连连拍着自己的脑门儿,说他也给混忘了。于是又打发俊和林旭赶着车去徐家走了一趟,徐长也没去过北边,路途遥远生僻,能够跟着商队同行,自然欢喜不已。于是和林旭约定好了,定下出发的日期,就过来报信,届时一起相伴同行。
再次启程,众人没了什么未了之事,于是,一路欢笑畅快,在路上看到一片漂亮的野花,俊言俊章还跑下去采了一大把野花软草回来,给满儿编了一个大大的花环草帽,戴在满儿头上,两个小辫子从花环上边弹出来,颤悠悠的像一对触角,显得睁着大大眼睛,笑靥如花的小丫头,就如一只花精灵,可爱无比。
两辆车,老老少少一大群人没顾上在县城吃饭,邱晨买了些包子,还有些熟食,路上边走边吃,天色和暖,阳光灿烂,人人满心欢愉,倒让邱晨找到了一些在现代时自驾游的乐趣。
随着一天天和暖,太阳落山的时间越来越晚,一家人回到家的时候,正是黄昏时光。到了家,邱晨和兰英等人打了个招呼,就拎了二斤骡肉和两斤读心带着林旭一起去了村正家。
一进门,就见季氏站在院子当间喂鸡,一边和厨房里的大儿媳妇说着话。
“婶子!”邱晨笑着招呼了一声。
季氏一眼看到邱晨迈进来,立刻扯起一脸灿烂的笑,匆匆把手里的高粱秕子往院子一扬,拍打着手和衣裳,匆匆迎了上来。
“哎呀,是海棠啊,快进来快进来!”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邱晨身边,尖着眼睛有些夸张地打量着邱晨道:“海棠这身衣裙是新做的吧?啧啧,这颜色这样式可真雅致!”
季氏的大儿媳妇也闻声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着道:“娘只看到了海棠嫂子的衣裳,可这衣裳也得分人穿。这身衣裳也就是海棠嫂子穿,穿在别人身上可没这么好看!”
这婆媳俩的奉承热情,邱晨知道出处,直觉虚伪和势力不想应付,却也不得不撑起笑脸,笑着把话题转开:“呵呵,你们家这是还没吃饭吧?我玉贵爷在屋里不?我想找玉贵爷问件事儿。”
邱晨对她们婆媳俩的奉承避而不答,季氏和儿媳都有些讪讪地,听邱晨提起自家公爹,季氏又笑开了,热情地迎着邱晨往屋里走:“瞧瞧,我这人一高兴就犯糊涂,见了你就亲的不行,就把你给堵在门口了,也就是你不和我外道,换个人还不知怎么埋怨我呢……呵呵,你爷就在屋里,快进屋,进屋说!旭哥儿,快进屋,快进屋,呵呵,旭哥儿眼瞅着也成人了,真是一表人才了……”
季氏长篇大论地说着,又回身吩咐儿媳妇烧水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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