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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清想必是常来常往的,与那百味居掌柜熟识的很,直接要了五层乐楼。其他人还罢了,倒是把俊言俊章阿福阿满几个小的欢喜的不行,跑上五楼后,就直奔沿街的围栏处,小心翼翼地扶着围栏往远处往楼下看着,一张张小脸兴奋的通红,让邱晨又是欢喜又是担心,连忙让俊上前看护着,廖清也打发没药去照顾着,邱晨这略略放了心。
一顿饭自然是珍馐佳肴摆满桌,俊还罢了,俊言俊章阿福阿满刚刚在茶楼喝茶吃读心的,肚子并不饿,对这满桌珍馐也都没吃多少。邱晨也吃的很随意,爱吃的也不过多吃一两口,倒是廖清不时地夹菜给她,一边介绍着菜肴的食料来源……邱晨含笑听着,并没有大惊小怪。
现代人的餐桌早就打破了地域限制,只要有条件,一张桌子上完全可以摆上七大洲四大洋的各种特产,这些传统菜肴自然更是不在话下。邱晨虽说很多没吃多,但总在电视网络上见过,故而并不新奇。
廖清只觉得林娘子本就该如此,满眼里都是好的。倒是、没药两个小厮在旁边看的暗暗吃惊,这位林娘子表现的如此淡定,是无知无觉,还是懂却根本不在意啊?不管怎么说,这都不像是一名山村里走出来的农家妇人该有的见识啊!
一顿饭吃下来,虽无多热闹欢畅,却也算是茶足饭饱,宾主尽欢。
几人吃饱,廖清挥挥手,把几个没怎么吃的菜肴让没药带着下去吃饭,其他的让酒楼伙计撤了下去,又换了上好的雨前龙井上来。
邱晨端着茶杯,垂着眼看着汤碧色青的茶水,欣赏着幼嫩的茶芽儿在杯载浮载沉,鼻端自然也馥郁着淡而悠远的茶香,好一会儿,才抬起眼来,看向廖清道:“既然,与云二公子合伙做生意,不知云家老太君寿辰,我送些什么寿礼适宜?”
廖清不以为意地挥挥手道:“寿礼我已经备下了,到时候,只在礼单上注明是廖林两家一起送的就成了。”
邱晨摇摇头道:“虽说生意合作,但这寿礼却不能如此。”
廖清见她反对,还想说些什么话劝慰,却被邱晨直接挥手止住。她垂着眼睛又略略思忖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我们三家合作生意,我代表的就是林家,更何况,今后,林家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用上云家呢!”
不是说不定,是一定会用上!因为,她之所以进府城寻求和云家合作,本就是想着用云家来抵制那个什么同知三公子的。
有些自失地笑笑,邱晨摆手道:“罢了,这事儿我自己盘算一下吧。索性,林家也不是什么重要家族,这份礼送过去也不过是尽一份心意罢了!”
看着林家娘子脸上淡淡的寂寥之色,廖清不自禁地握紧了手,心下怜惜,却只有深深的无力。
廖家也不过是商户,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那些用金银买来的东西……还是林家娘子看的透彻,云家老夫人过寿,他们这些商户上门贺寿,不过是边缘人员,人家真正看重招待的始终只有那些官宦人家。
一顿饭吃的很是和谐温馨,即使最后这个话题稍稍有些败兴,也很快就被邱晨和廖清默契地掀过去了。
吃过午饭,俊言俊章和阿福阿满都是习惯了午睡的,今日既然已经见过了云二公子,甚至连合作的基本框架都谈好了,邱晨一行人在外边也没甚要紧的事了,索性招呼俊带了两个孩子,去街口寻那两乐轿子先回转云来客栈。
邱晨则跟着廖清去了一趟安阳府的回春堂,买了一些制作咳喘药丸的药料,托付给回春堂的伙计碾碎了,给送到云来客栈去。
从回春堂出来,邱晨就与廖清告辞了。
虽然感觉相聚时辰太短,有些不舍,但廖清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再跟了去,也只好失落地带着两个小厮回转。
辞过廖清,邱晨去了一家香料铺子买了几种上好的香料,还去了一趟云家的南北货铺子,买了几瓶外洋传过来的香露,之后,又去瓷器铺子,买了五个上好的青花细颈瓶,都只有鸡蛋大小,把原本瓶子上配的檀香塞子弃掉,换了最普通的榆木塞子,这才到街口雇了一乐小轿回转云客栈。
第二天,一大早,俊就按照邱晨的吩咐,套了车回了安平县城。
邱晨带着俊言俊章和阿福阿满也一直待在客栈里,并没有出门。到了傍晚,俊回转,带回来十来个紫铜扣盒来。邱晨拿在手里细细把玩着,看着光滑精致的扣盒边缘,还有精致的攒花花纹,不由连连感叹,这个时代工匠的手工技艺,真是令人赞叹!
转过天来,就是云家老夫人的寿辰了。
府衙后街上,提前一天就打扫得一根草都没有,傍晚又用清水泼了街面,以压住极少的浮尘。到了五月初四这一天,一大早,府衙后街上就开始繁忙起来。先是各种杂役管事的进进出出忙着置办物件,安置戏班子、说唱先儿等诸般事务,继而就是各府上门贺寿的车轿随从,把个宽阔的府衙后街也给堵塞了个水泄不通。
就在一片繁忙拥挤,昨儿就得了信儿的云二公子的小厮平安早早地候在了府衙后街的西街口,眼看着贺客蜂拥而来,平安等待的人还未露面,心里也难免有些嘀咕。难道是那家人忘了时辰?还是说出了什么事端?
正琢磨着,一辆马车远远地试过来,却并未往府衙后街上来,只隔着街停在了路边。
从那马车上跳下一名短打扮的少年,手里捧着一只尺余的红酸枝木雕花盒子,匆匆穿过大街朝着平安走过来。
“让你久等了!”俊笑着躬躬身,就双手托着盒子送到了平安的面前。
平安这一细打量,才认出来,这个少年不是那日跟在林娘子身边那个么,说是林娘子的亲侄子来着!
伸手接了木盒,平安不敢托大,连连躬身道:“不敢当侄少爷这么说……怎么,林娘子还未来到么?”
俊笑着道:“还请平安小哥回去转告二公子,我们姑侄出来也有四五天了,明儿家里的作坊也要开工了,今儿必须及早赶回去,就不能去贵府给老夫人贺寿了,还请二公子见谅!”
目送着俊赶了车一路北去,绕过街角不见了,平安才捧着盒子急赶回了云府。
这一日,云老夫人受到的寿礼自然无数,玉佛、金佛,各种精美刺绣、官窑瓷器、山湖珍珠玛瑙……诸般不胜枚举,但云老夫人却都不曾在意。倒是云二公子的朋友送上一盒香气扑鼻的瓷瓶和紫铜扣盒装着的物事,让云老夫人欢喜不已,连连夸赞了好半天。
邱晨一行出了安阳府,一路急赶,到达安平城的时候,不过巳时末。
邱晨带着四个小的寻了一家食铺子坐下休息要饭,俊则去了潘佳卿家里,报了个信儿,他们今日回去,明日端午,五月初就过来接潘佳卿去刘家岙就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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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海和李震北挺直了脊背,迎着那奔腾如雷的马蹄声走上去,别人或许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他们自己却知道,这一去很可能再也回不了头。
马队来势甚快,没用他们两个走多远,不过走出百十步,迎面黑暗,一列黑衣黑甲的骑兵已经须臾而至。
黑暗马蹄奔雷怒涛一般,让廖海李震北耳震神摇,根本分辨不出马匹的数量了,只能停住脚步,以稳定几乎站立不住的双腿。
黑衣黑甲的骑兵须臾而至,却训练极有序,当先马匹在廖海李震北身前二十几步处遽然分开,径直绕过廖海二人,直取他们身后的商队众人。
李震北心头震动,却仍旧忍不住高声大喊:“某乃安阳镇北镖局总镖头李震北,人称穿云枪的是也,不知各位是隶属何部?为何突袭我等?”
李震北关注了内力送出去的声音,洪亮如钟,即使马蹄如奔雷,却仍旧保证来人前锋一定能够听得清楚的。但李震北接连喊了几遍,对面黑衣黑甲之人却仿佛聋了哑了一般,对他的呼喊没有丝毫反应,仍旧如流水般,在他们身前分散两边,一直绕到商队的驻扎处,飞快的将商队诸人连车辆马匹货物等等,统统包围了起来。
“老李,不用喊了,没用的!”廖海听得李震北连喊多声,声音都渐至嘶哑了,对方却充耳不闻我行我素,不由暗暗叹息一声,抬手握住李震北的胳膊,止住了他的再次呼喊。
李震北骤然转回头,透过黑暗盯着廖海,似有不甘道:“你我死了也就死了,可商队里那几十号人呢?还有跟着我一路闯过来的兄弟们……”
廖海摇摇头,目光却并没有看李震北,反而是炯炯地关注着对面黑衣骑兵的行动,低声道:“他们没有一见面就动手,我,我总觉得似乎并无恶意……”
“没有,恶意?”李震北有些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廖海的话,心打了个突儿,同时转回头去,盯着那些黑衣骑兵们观察起来。
很快,骑兵分两路完成了对商队驻地的包围,然后,没用廖海和李震北等多久,就在他们两人对面,黑衣骑兵遽然向两边分开,然后,就在闪开的缺口处,缓缓走过来一行骑着马的人。
廖海和李震北只是默默地看着,乍一看还没见端倪,可仔细一打量,两人就注意到了从队伍后边走出来的一行人,为首的黑衣黑甲不错,但却戴了钢盔,身披大氅,虽是黑甲,却明显比之前那些人的盔甲精良得多,即使在暗夜,对方头盔乐端的一簇红缨,仍旧醒目非常!
这种着装,最差也得是个四品将军!
廖海和李震北几乎同时看出了不同,两人心头震动的同时,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都在心里看到了一抹隐隐的希望。
若说先前的骑兵黑衣黑甲看不出制式的话,这名将军的着装如此正式,就不是漫天云那种马匪能够拥有的了。更别说北族戎人,也不是这副打扮!
这是大明的军队啊!
两人飞快思量的之时,对方为首之人已经带马又往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李震北和廖海身前十来步处,方才拉住马缰,沉声道:“你们是镇北镖局的?护送的是哪家的货物?”
廖海稳了稳心神,上前一步躬身道:“回将军垂询,在下是廖家回春堂的管事,此次负责押送军需药材,前往怀戎的。”
“哦,回春堂廖家?”对方似乎并不意外,重复了一声,却突然转了话题,冷声质问道,“你们既然是安阳府往怀戎的,为何没有走西路官道,却偏偏出现在了这里?”
廖海弓着身,微微侧头看了李震北一眼,正要开口,李震北却强上一步,大声道:“回将军,只因燕云山里匪祸猖獗,我等吃押镖这碗饭,在无力抵抗的情况下,就只好拿出银钱来分给那些山匪。西边官路两旁的山头众多,这买路钱一家家送过来,实在耗费不起,于是,在下就和廖家大管事商议着,走了这条相对隐蔽的山谷。只是,没想到快出山谷之时,还是没脱了遇上山匪的伏击……幸好,兄弟们也算留了后手,一番奋勇拼杀,虽说折了十来个弟兄,却总算是冲出了一条血路逃了一条命出来……”
“哦?居然真的是你们?”发出这么一声疑问,对方那名将军突然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大步走到李震北和廖海跟前,围着两人转了两圈,嘿声道,“穿云枪?你这身板儿说是拼杀一番也就罢了,就他这小身板儿,还拼杀?只怕一个马匪冲过来他也挡不住……嗯,我去过那个谷口了,那里可是不少于百具死尸……我只看出了其一些马匪是了弩箭死的,极少数是刀枪杀死的,可还有一些四肢不全,甚至半截身子不见了的……说吧,你们用了什么法子?”
这些话听在李震北和廖海耳,简直字字如雷,比之前那奔腾的马蹄声更让两人震惊。
不过,这两人好歹是经过些阵仗的,虽说心震惊的无以复加,但总算没有彻底乱了方寸。两人弓着身子仍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廖海平静了一下心神,竭力稳定着自己的声音道:“将军所言均是实情,但,在下斗胆,敢情将军报出藩属名号,在下确定了将军的身份,方能回答将军所问!”
对面的黑衣将军似乎颇为意外,静默了片刻,陡然爆出一阵大笑来。
“哈哈……你们,还好,不错!”接连两个似是而非的赞扬之后,黑衣将军踏前一步,一手一个扯着廖海和李震北直起身来,却并不松手,直接扯着两个人,直奔回春堂商队的驻扎地走去。
没走两步,这黑衣将军又脚步一顿,随口吩咐道:“行了,命令就地下马休整。分派下去,按制警卫,其余人埋锅造饭,咱们就在这里吃饭宿营,待天明再行出发!”
“是!”轰然应是的声音齐刷刷响起,不用廖海和李震北回头看,凭声音也能听出,后边和周围的骑兵接令后立时下马休整。也有一下队骑兵并未下马,马蹄声响渐行渐远,想来是军队派出去的斥候巡视警戒去了。
廖海和李震北被黑衣将军拉着,心里疑惑,却并并不敢反抗,只能紧跟着脚步,很快就回到了回春堂诸人的宿营地。走到近处,看着黑压压的一片马匹车辆和坐在地上,明显惊恐着的人们,那黑衣将军再次开口,却是问:“不是说林家也派了人随行?在哪里?”
“将军……”一听问及林家,廖海和李震北第一时间想到的仍旧是此人之前询问的‘爆竹’一事,廖海下意识地就想开口掩饰。
坐在人群的杨树猛和林旭却都听到了这句话,两人谁也没迟疑,几乎同时站起了身来。
有所不同的是,杨树猛起身的同时,一只手按在了林旭的肩膀上,几乎用尽了全力的一按,顿时让想要起身的林旭又跌坐了回去。
不等林旭再次挣扎起身,杨树猛就已经大步朝着人群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扬声道:“不知谁找林家人?在下杨树猛,乃此次林家随商队北上的人,不知阁下找我们林家人,有何指教?”
杨树猛大字不识一箩筐,说起见识来,也不过是赶了多年的马车,小打小闹的,也没见过啥大阵仗。但是,此时他这么一番有些不伦不类的话说出口,却让廖海和李震北同时汗颜。
人家一个赶大车的憨实汉子,居然比他们两个自以为经过风浪的,更要果断勇敢无畏的多!比他们更像一条汉子!
那黑衣将军听了杨树猛这明显不怎么尊敬的话,倒似乎颇为合心意,非但没有怪罪对方话语的不敬,反而随手撒了李震北和廖海,哈哈笑着道:“杨树猛?你是林家娘子的娘家哥哥吧?”
“是,我是杨家老二!”杨树猛仍旧闷声闷气地回答。
“哦,那就错不了了!这回跟着回春堂商队北上的,除了你还有谁?”黑衣将军说着话,杨树猛已经走出了人群,被黑衣将军一把拽住,“据说,林家老二不是也跟着来了?”
杨树猛看着拉着自己话起家常的将军,心难免有些疑惑,这人……怎么看着不像是什么将军啊?将军不都是冷面少语,惜字如金的吗?
见杨树猛直歪着头打量着他,却并不回答,黑衣将军拉着杨树猛转身就往另一边,士兵们生起的一堆火走去。
走到火堆近旁,黑衣将军拉着杨树猛就地坐下,然后,黑衣将军一把摘掉自己的头盔,咧着一嘴的白牙,笑道:“你没见过我,不认识,我曾经还去林家吃过一顿饭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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