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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希望
手脚麻利地收拾起各种用具,又把换下来的白布和用过的棉片都收拾起来,秦义秦礼已经帮着秦铮把衣服穿好了。
邱晨一手抱着疗伤用的匣子,一手端着一只盛了赃物的盆子,道:“伤口暂时清理干净了……要尽快把郎找来,尽快做配套的治疗才好。”
目光下滑,看着秦铮额头鬓角黏着的几缕湿发,和几乎湿透贴在身上的衣裳,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我这就让人送热水进来,你们给他清洗一下,注意不要让伤口沾了水。然后把那药熬了给他喝了。”那药有几味明显是用来镇痛安神的,这个时候,能安稳睡好,同样可以减缓新陈代谢,减少身体的消耗,对身体的恢复和之后要进行的伤口处理都有好处。
说完,专转回目光,挥挥手道:“行了,你们好好照顾吧,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做的,过来跟我说一声就成……”说着话儿,邱晨走到里屋门口,秦义默不作声地上前替她撩起门帘,邱晨一只脚迈了出去,又猛地想起来:“哦,我回去就让人送饭过来,吃完饭一刻钟再吃药……另外,从现在开始,我就吩咐厨房,一天给将军送七顿饭过来,你们看着让他尽量吃,不爱吃也别勉强。还有,你们俩忙过来,就去跟厨房说一说将军的喜好,别做了不爱吃的东西过来……本来因为伤就要忌口许多东西……”
最后一句话,邱晨说的声音很低,几乎是自言自语的感叹了。
眼前这个沉默的,弱势的,生死未卜的人,相较起邱晨印象将军真是差距太大,那样的自信满满,那样的神采飞扬,哪怕平日里性格沉静,言语不多,但只要他在那里,或站或坐,周身的气势就不容人忽视,哪怕丝毫。
邱晨感触、感概、感叹,却也只是轻轻一叹。她不会心软,也不会生出什么怜悯之心,对于这样一个人,高高在上,善计谋,长机变,能够十几岁就上阵杀敌,这一次更是立下了不世功勋,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几岁,就站在了几乎所有武臣良将终生梦寐的乐端……她很有自知,无论权谋还是机变,还是审时度势,还是人情世事,她都差的太远,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之上。
但即使如此,她也能看得出,此次伤重固然有无可奈何之处,有意料之外的缘由,但不得不说,这伤若能治好,真真是伤的恰到好处。
读过史书的人,大都知道一个词,一个让无数功臣良将饮恨的词功高盖主!
作为一个臣子,不论是臣还是武将,首要的条件是‘才’;最不需要的也是‘才’。
有才,还得让人觉得能够控制、掌握,才能顺利地立于朝堂之上,权利高层。但若一旦这个度把握不好,让人觉得难以控制了,不能掌控了,哪怕只有一丝可能,都能够成了毁灭无数功臣良将的最大缘由。
秦铮驱逐侵扰大明北境数十年上百年的戎人,扩展了大片的疆土,这种绝世功勋,对于武将来说几乎是最高的,若是换一个四五十岁,壮年无多的将军来立此不世功勋,或许,还不至于招致上位的猜忌,但偏偏秦铮年纪如此之轻,声名经此一战,又超越了巅峰,简直成了整个大明朝百姓无不仰慕的战神……这样的人,立了这样的功勋,又年富力强,又声名完美的近乎毫无瑕疵……种种结合之下,想不被上位猜忌都难。
这种时候,秦铮要病,病的徘徊在生死边缘,病的再无上战场的可能,或许才能暂时打消上位者的猜忌,才能自保,才能保全家人乃至家族!
以上种种,只是邱晨隐约地猜测,具体情况怎样,她看不清搞不懂,也不去难为自己费那些心思。
是以,之前听闻大将军伤重,她也并不多想,并没有想着做些什么……尽管,自从俊书之事后,她已经做了许多工作,疗伤的用具匣子只是最不起眼的,还有她这些日子来研究的退烧药物,抗感染的药物和方法,并且,这些事情她都已经有所小成,虽然她研究出来的退烧药远没有现代的药剂迅速强效,抗感染的药物也没有青霉素那么快速高效,但相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无数郎想都没想过,更别提可以想比较了。
但,这人找到自己头上,她是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况且,就两方的关系,廖清怕这位大将军真的倒了,会牵连到廖家和回春堂,她也毫不例外。虽说,没了疗伤药的生意,她同样能够凭借制皂和治疗其他药物挣钱谋生,甚至收入都不会有太大影响,但这个世界还有个连坐的规则。早在她跟回春堂一起,依靠着秦铮做成疗伤药的生意后,就不自觉地被许多人看成了秦铮的人。秦铮在,或许感觉不到太大的好处,但秦铮一旦不在了,某些政治利益、朝堂派系争斗的后果,最大可能伤害到的就是这些微末之人。
林家还太弱小,弱小的在那些人眼可能只是草芥蝼蚁,那些人或许只是一句话,就能毁了整个林家,包括她,包括林旭,包括她的小阿福小阿满,甚至包括杨家……
是以,既然找上门来,她不用考虑太多,就选择了答应疗伤。
是以,既然找上门来,她也就不再坚持推却,而且会尽心尽力。她能做的是尽力帮他疗伤,至于伤势能不能彻底恢复,彻底恢复之后,秦铮又凭何自保……那都是她现时无法考虑的了。
想了很多,却也只是一转念的功夫,邱晨脸上一抹感叹转瞬即逝,随即出了前院正屋,回了后院。
接下来,她只需吩咐大兴家的保持灶火不息,然后尽力做一些有营养,又易消化,还得对伤口愈合不妨碍的食物送去,就暂时无事了。
冬日的天特别短,申时,天色已经黑透。
邱晨回到后院正屋,杨树勇杨树猛和孩子们已经都回来了。大大小小七八个孩子都聚在炕上,杨树勇杨树猛则坐在炕下的椅子上,大大小小的说笑彦彦,气氛温暖额融洽,让从外边冷风里走进来的邱晨,不自觉地就把种种思索烦难抛了开去,扬起了一脸的笑。
做在炕沿上的俊俊书见她进来,连忙起身问候,几个小的也一迭声地叫姑姑、叫娘亲,阿满更是一如既往地扑过来,让娘亲抱过亲过,这才笑眯眯地一脸得色地将娘亲让给几个哥哥。
邱晨抱了抱阿福,小小子很有做哥哥的气度,对阿满很是包容,也很克制自己对娘亲的眷恋。但只要邱晨抱他亲他,他也会特别高兴和欢喜。
她曾经听一些年纪大些的同事朋友感叹,孩子,特别是儿子,随着年龄的增长,就会渐渐与妈妈疏远了,具体表现是,不再是小跟屁虫,不再是小淘气包,不再和妈妈亲密无间的,相对的,孩子有事情可能不跟妈妈说,更多的不愿跟妈妈待着,或在家或外出,母子间的亲近,渐渐地被朋友,被恋人取代……让那些妈妈们很是感叹,孩子大了就跟当娘的不亲近了。对于此,邱晨没有切身体会,但却不妨碍她无比珍惜眼前和孩子们的亲近。
她不像这个时代的慈母,只知道在生活上关心甚至溺爱;也不同于这个时代的严母,只知督促孩子上进、苦读,以光宗耀祖为责任……她更坦承,更平等,她最大的愿望不是两个孩子成就怎样的功名,而更愿意两个孩子快乐健康地成长,在快乐健康的基础上,尽量培养两个孩子的各种能力,包括谋生,包括为人处世,也包括对人生的态度和相应的生活方式……
与阿满毫不保留的亲亲不同,邱晨与阿福都是蹭蹭脸颊,抱抱揉揉的亲近方式。与俊言俊章几个又有不同,都是摸摸头,甚至拍一巴掌……
不过,不论亲近的方式怎样不同,但孩子们对她的亲近和信赖,却是一天比一天深厚,包括几个小的,同样也包括俊俊书两个大孩子。
与孩子们亲近了一回,俊下炕拿来一条热的湿手巾过来,邱晨接了擦了手脸。接过俊书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这才在炕沿上坐下来,跟两个哥哥说话。
“听说来的人是曾经来过咱家的秦将军?”杨树勇开口就问。
邱晨眉头微微一跳,抬眼看过去,却见杨树勇和杨树猛两人都是神色平静而坦然,并没有她想象的惶惑和忧心,于是心里一安。杨树勇杨树猛并没见过秦铮,即使杨树猛和俊书曾经去过北疆,听过更多关于大将军的事情,但也没见过人。想来,他们并没有把‘曾经来过家里’的秦将军与那为威名赫赫的靖北侯联系到一处,是以,会奇怪,却并没有太多的忧虑。
微微一笑,喝了口茶,邱晨淡淡道:“是啊,将军受了伤,听说我曾经给俊书疗过伤,这才寻了过来。”
杨树勇和杨树猛都读了读头,杨树勇沉思片刻,道:“他的伤,你是否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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