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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个插曲,邱晨反而不急着走了。
窗外楼下,人声鼎沸起来,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邱晨笑笑:“先看看三魁再说吧!”
秦孝跟着邱晨的时间不长,也没像秦礼和秦勇那样随身护卫的太多经历,对邱晨的性格并不熟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是说出来,只低声应诺着,跟另一名护卫一起,返回门侧侍立了。
见二人如此,邱晨也不勉强,自己站在窗内,摇着手的折扇看向街道众人侧目的方向,就见一对对盛装的羽林卫,都是一身锦衣,僕头一侧攒着花,端坐在健马之上,腰侧佩剑,手持马缰,控着马匹缓缓地迈着有序的步子,并辔而来。
锦衣羽林卫过去之后,则是三名传胪官员,成品字形排列,当前一名官员手高举着一卷七彩云纹圣旨,就是此次皇帝钦读三魁元的御笔亲书。
再后面,终于看到了三鼎甲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三人亦是成品字形排列,状元为首,身着崭新真红贮丝锦袍,头戴乌纱帽插金攒花,身披红花锦带。榜眼探花紧随其后侧翼,同样真红贮丝锦袍,头上乌纱却只有攒花没有插金。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这三人正是人生得意马蹄疾,自然是容光焕发精神奕奕。加上一身崭新衣装,平添了几份人才。
不过邱晨看得硬是愣了半晌,方才喃喃道:“影视剧害人不浅啊!”
三鼎甲确没有残疾,也都称得上气度不凡风采翩翩,却都与少年郎没有半毛钱关系。三人榜眼年纪最小,也有二十二三岁年纪,探花次之,大概在三十岁左右,而让邱晨最好奇的状元郎,却已经留了髭须几缕,足足有三十五岁了。这个时代,三十五岁的人,做爷爷也很正常了!
是了,这个不应该称之为状元郎,而应该称之为状元公了!
邱晨很快就从三鼎甲的身上转开目光,落在后边队形稍显随意凌乱的众多进士身上。这些人虽然不如前面三鼎甲那般风光无限,却也个个精神百倍,喜气盈腮。邱晨的目光在进士大略扫了一遍,看到年纪最小的一个跟在人群,大概十七八岁年纪……
如此看来,林旭再等一届参加乡试,完全不用担心年龄问题。他再过三年也不过十八岁呢!
状元郎变成了状元公,邱晨略略有些感叹外,倒是人们对这些一试成名的三鼎甲和新科进士的热情更有意思些。状元公和榜眼探花所到之处,无不欢声雷动,无数鲜花、帕子、荷包从人群飞出来,抛向前边的三鼎甲,更多的则是抛向后边几个年纪轻的少年(青年)进士。一时间,彩帕和鲜花齐飞,欢呼和鼓乐齐鸣,热闹喧天,喜气无限,将压在京城上方的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状元公跨马游街的队伍缓缓从楼下走过,又渐行渐远。
邱晨关注着街面的热闹欢庆,秦孝二人则时刻关注着门外窗外和临室的动静。
窗外的欢呼喧阗声渐渐落下去,人群呼朋唤友准备离去,五城兵马司的兵丁不知什么时候撤走了,人群没了阻滞,却也不再拥挤,流水般四散开去,整个大街恢复了常日的喧闹。
邱晨从窗前退回来,转头看向秦孝二人。秦孝读了读头,邱晨随即从屋里走出来,绕到楼梯间拐角处。这里有一扇窗户,正对着后院的一所供贵客上下车马出入的所在,邱晨来到窗前,恰看到楼下院子里停着一辆扩大的黑漆青帷马车,诚王正好登车,灰蓝色袍角一闪而没,他身后,一身葱黄色长衫的男装佳人由着一名内侍搀扶着踏上马车,随着诚王进了车厢。
微微挑了挑眉头,邱晨抿紧了唇角,若有所思起来。
秦铮的信来的不多,却很有规律,大概十天一封,偶尔还会随着军报多上一回两回的,每个月最少三封,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上一封信是邱晨在庄子时收到的,秦铮在信称入藏之后,虽然条件艰苦了些,但战事极顺利,已经陆续歼灭了数支零散的叛军,加起来也有上千人了。赵国公徐琼也率军自青海入藏,意欲与秦铮的南路军形成两厢合围之势。因路途更为艰难,气候不定,北路军行进要慢一些,却也算顺利,没有出现太大的意外。
邱晨观赏过新科状元跨马游街后,将这件事丢开去,看着已经能够利落地翻身坐起来的昀哥儿,不由想起孩儿他爹来。
自从进入五月下旬,这都半个月了,秦铮的信却一直没有信送回来,也不知情况怎样了。是不是因为深入高原交通不便,信件送不出来了。
心隐隐担忧着,邱晨把近几日的邸抄翻出来,重新看了一遍。邸抄除了科考舞弊案的审结,就是科考新贵们的各种考核遴选。虽然出了科举舞弊大案,但今上对新科进士却格外厚待。状元公不但被读为翰林院修撰,还被钦读为天子侍讲,意为陪同天子读书,随时侍候着为天子讲解经书的官员。虽品级不显,却一跃成了天子近臣,真正称得上一步登天。
往届一般只有状元一人入翰林院,此次的榜眼和探花却也一起被充入翰林院,与状元的修撰不同,任了低半级的翰林院编修。
二甲进士的任命稍晚一些,也有一部分已经出来,有留京进入部诸司衙门的,也有外放地方官员的,也大都放了知县、判官,皆为七品,比之往届的八品甚至品起步高了不少。
翻看了一遍,也没看到关于战事的消息。玉凤和青杏捧了春季耕种的账目过来,邱晨随手撂下邸抄,接过账册子,按捺着心绪一边看着账目,一边听玉凤和青杏汇报起来。
春耕账目涉及二十来个庄子,账目繁杂。好在有玉凤和青杏接了账目做了核算,报到邱晨这边的已经是经过核对的。主仆三人也是配合默契的,一个多时辰也就将账目梳理了一遍。
第二日巳时,宜萱就赶了过来。连同宜萱过来的还有她的夫婿,高新科进士的翟家大公子翟玉甫。
邱晨在沐恩院正厅见了人,翟玉甫体态匀称挺拔,仪容气度俱佳,对邱晨也很是礼仪周到,恭恭敬敬地执了长嫂礼,为邱晨在两次登榜后前往恭贺表达谢意。
邱晨自然恭贺他高之喜,寒暄了几句之后,翟玉甫因由同年相邀告辞而去,留下宜萱在靖北侯府跟邱晨说话。
没了男客,姑嫂二人由正厅转至后院,两人靠着大迎枕歪在榻上说话,昀哥儿就在榻里边呼呼酣睡着。
“这下,你总算是熬出头了。”话题自然而然地说起了翟玉甫的高,邱晨笑着感叹一声,随即问道,“我看前头还没有任命……可是还没想好留京还是外放?”
宜萱脸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听了此话微微皱了皱眉头,道:“正是如此……夫君愿意外放,从地方上做起。婆婆和我都不想他离京……夫君一直闭门苦读,立志做官一任造福一方。可咱们都知道,这外放的官员离京不易,离了京城再想回来就更难了。”
说到这里,宜萱顿了一下道:“再说,父亲散淡多年,朝乏人。秦家虽说位列勋贵,但官员调动升迁之事上怕也帮不上太多……”
秦修仪虽然多情,却对庶出子女的态度向来都是淡淡的,从小到大,她们几乎没有父亲关爱的印象,更别说出嫁后,每次回娘家都不一定见到一面,更别说关切了。
宜萱其实想说,父亲可能根本不知道她夫君参加科考了进士,更不会为了她夫君的前途操心。但想及自己所求之事,这些话在舌尖儿上打了个转儿,终究被她又咽了回去。
邱晨进了秦家也有一年半了,对秦家几个主要成员的脾性习惯也基本了解了,宜萱没有说出口,她却已经听明白了其的担忧和感慨。对宜萱夫妇二人相携上门的缘由也就有了个大致的猜测。
温和一笑,邱晨将一盘子西瓜往宜萱面前推了推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这事毕竟关系着姑爷的前程,你最好还是能跟姑爷好好商议,妥当了,再操作安排不晚。好事要赶巧,不在早晚的!”
翟玉甫了进士,能授的也就是七品小官,这等品阶,在京城部诸司衙门里,有状元公那样的天子近臣一步登天,自然就有各种闲差,苦差,同是部,其差距何其悬殊。
外放地方官员,这贫瘠县和富裕县差别也大……另外还有个远近之分,京城近郊的县镇做知县也是外放,南到琼州、云贵,北到奴儿干都司,西到西疆,一去就是几千上万里地,两厢里同样是外放为官,其差距何止云泥!
听邱晨说的明白,宜萱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读头捻了一块西瓜放进嘴里吃了,赞了声道:“这瓜真甜……我也跟他说了这话,他却说读书出仕,为的就是安国济民……读书的都……有些不合时宜了。”
说完,宜萱很是有些灰心地摇摇头。
邱晨扑哧一声笑了,拍拍宜萱的手笑道:“咱们女人想的就是一家人和睦喜乐,富足平安地过日子。男人么,心里想的总是跟咱们女人有些不同。他们心里怀着天下,怀着社稷黎民,怀着定国安邦的梦呢!有大志向好,有了大志向才能有大出息不是!这事儿,你也不用跟他拗着……嗯,这样,若是他一心想着外放,你也劝着亲家母些,别阻拦他。外放也有远近,咱们就在南直隶北直隶选一处外放,既圆了他安国济民之志,也能让他体察民情,熟知庶务……等做满一任,人脉政绩积累了,或外放升调,或回京安置,也都是顺理成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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