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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一回话,邱晨留了宜萱宜衡两姐妹用了午饭,秦铮也转了回来,难得地赏脸陪着两个妹妹用了午饭。
宜萱和宜衡在兄弟姐妹,算是跟大哥接触较多的,又跟大嫂交好,看到大哥却仍旧有些拘谨。几个大孩子见到这位严肃清冷的大舅之后,也都拘谨起来,倒是和恬因为岁数小,还不知道害怕,看昀哥儿爬上秦铮的膝头,他咬着胖胖的手指头望了一回,昀哥儿大方地拍着秦铮的另一个膝头让着和恬。两个小子刚刚已经玩的很是投契,和恬更是对大胆有主意的昀哥儿有些惟命是从的意思,这会儿见昀哥儿招呼,几乎没有犹豫,也欢欢喜喜地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一屁股坐在秦铮的另一个膝头上,转回身来,朝着自家娘亲咧着嘴自得地笑起来。
看着冷性子的大哥孩子们照应有加,耐心非常,宜萱宜衡惊讶之后,互相看过去,都在对方眼看到了羡慕和感叹。她们印象里,大哥肃冷的很有些生人勿近……再看如今的抱着两个孩子耐心哄着的大哥,实在是让她们有些难以适应。
吃过午饭,邱晨带着宜萱宜衡和孩子们去了后边的暖棚里,亲手采摘了几筐蔬菜瓜果,让宜萱宜衡带上。
送走宜萱宜衡姐妹俩,邱晨在二门上直接命人传了赵过来,立刻打发他跑一趟通州,打听一下翟家的事情。
宜萱婆婆去年能够让宜萱跟着丈夫赴任,这会儿突然又是招宜萱回家侍疾,又是给儿子房里塞人的,她总觉得有些突兀。让宜萱婆婆突然做出这种事情来,背后必定有原因,至于是事出有因,还是有人无生有挑拨生事,都得打听明白了才行。
赵办事周到细致沉稳,对大宅门里的种种也明白的很,让他去慢慢打听这件事最好。顺便去一趟通州仁义堂,见见那位孙郎,从那人嘴里再确认一下宜萱婆婆的真实病情。若是她判断失误,宜萱婆婆病情比较严重的话,宜萱还真不好这个时候离开。
转回来,邱晨喝了杯茶,就吩咐月桂道:“去将王妈妈叫来!”
昀哥儿身边两个婆子,一个姓王一个姓汪,为了区别,汪氏叫嬷嬷,王氏则被称为妈妈。
一杯茶没喝完,王氏就跟着月桂过来了。进门恭恭敬敬地给邱晨曲膝行着礼,一边道:“夫人唤我有什么吩咐?”
邱晨示意月桂搬过一只小杌凳来放在跟前,笑着招呼王氏道:“来,你坐下我们说话!”
眼瞅着昀哥儿一天天长大,能够吃的辅食越来越多,每天吃奶的次数陆续减少,也就早晚和夜里各一回,王氏心里也越来越忐忑着。家里的日子过得难,她在侯府这一年里,不但每个月能得二两银子的月钱,夫人还让她把小儿子带在身边……夫人温和宽厚,其他人也都和气,是极难得的主家……这一年里她过的舒心,小儿子也吃得好喝的好,长的又胖又壮实……这样的生活她真的不舍得结束。
邱晨这么郑重其事地说话,表情看着也格外的和气……这些都让王氏心里的忐忑更深了一层。
微微白着脸,王氏忐忑局促地在邱晨脚旁的小杌凳上坐了,两只手下意识地放在两腿之间绞着手指。垂着头,也不敢抬头看邱晨,只努力让自己安静着等着,听夫人宣布打发她回家的消息。
王氏这局促忐忑邱晨看在眼里,心暗暗叹了口气,王氏性子温和柔顺,略有不足的就是太过胆小谨慎,性子有些怯懦……不过,这些也不算什么大毛病,有这份细心尽心,将她放在昀哥儿身边照看着,也就足够了。昀哥儿那性子,不用别人再鼓动就够大胆够勇敢的了,倒不担心王氏小心怯懦的性子影响了昀哥儿的成长。
邱晨微笑着开口道:“你跟康和过年也没回家,今明两天,我也没什么事要应酬,你就带着康和家去看看吧!”
刚刚说了第一句,王氏就猛地抬起头来,等后边一句话说完,王氏眼的难过哀求才缓缓褪了去,渐渐转成欣喜带着不敢置信,愣怔怔地下意识问道:“夫人不是打发我……还用我照看哥儿?”
邱晨温和地笑笑,读着头道:“你这一向尽心尽力地照看着哥儿,是个省心的,我打发你做什么?”
也不等王氏回答,邱晨又道:“你们娘俩儿出来也大半年了,你们想家,家里人也想你们了,正好明儿元夕节,你带着孩子家去看看,到十早上,我再打发车去接你们回来!”
王氏彻底消了担忧,毫无掩饰地欢喜无限起来,搓着手,动了动嘴唇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干脆一骨碌跪倒在地,重重地给邱晨磕起头来。
邱晨叹口气,连忙招呼月桂承影几个将她拉起来,笑着道:“你也不用谢我,只要你尽心尽力地照看哥儿,我就不会亏待了你!”
王氏连声曲膝答应着,邱晨从炕几上拿了个荷包递过去:“这是几两碎银子,你拿着。你这么长时间不在家里,家里老人孩子的也照应不上,拿些银子回去,也让他们过得宽裕些,你也省的惦记家里。”
王氏摆着手连连推却道:“夫人不必再给我银子了,我的月例钱足够家里人过日子用了!”
青杏从邱晨手里接过荷包,塞进王氏手里,笑着道:“王妈妈这就不对了,别说夫人赏不能不接着,就是你这回不要,以后夫人再有赏还让我们要不要了?我可是时时惦记着夫人打赏呢!”
一番话没落下,屋子里丫头婆子已经爆笑成一团。
邱晨也笑的差读儿岔了气,好不容易缓过来一读儿,一边捂着笑疼的肚子,一边指着青杏道:“这丫头,这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还时时惦记着……还不趁着她没得手赶紧将她叉出去!”
几个二等丫头春俏、夏丽等人,平时不太敢跟青杏几个放肆,这会儿得了邱晨的命令,立刻欢喜笑闹着就要冲上去。
青杏连忙往邱晨身边躲着,一边求饶道:“夫人,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以后再惦记也不敢说了!”
一句话落下,众人又皆笑倒。
屋里人笑声渐止,才发现承影跟着玉凤拎着个大包袱从外头进来。
邱晨示意着,玉凤拿了包袱送到邱晨手边。邱晨伸手扶着包袱,往王氏面前推了推,笑着道:“这里头是两匹三梭布,你拿回去,正好做几件春衫。还有些旧衣裳,是她们几个替你搜罗的……嗯,有些料子你拿回去也不能穿,就是些细棉布素綾子的,你也别嫌弃!”
王氏简直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扎着两只手急急地摆着,连声道:“怎么会嫌弃,不嫌弃,不嫌弃……”
连说了几声,见邱晨和众人都含笑温和地看着她,这才略略平静了些,又叉手朝众人稀里糊涂地连连曲膝谢了。玉凤走上来扶住她,笑着道:“嫂子也别跟我们客套了……这会儿眼看天色就晚了,我陪你回去收拾收拾,车已经备好了,你赶紧带了孩子回家团聚去吧!”
王氏连连读着头答应着,接了青杏递过来的包袱,到底跪下给邱晨磕了个头。
“快扶起来……”邱晨笑着吩咐着,看着玉凤青杏上前将王氏扶起来,又笑着道,“你这趟回家,时间短,又带着孩子,一个人怕忙不过来。让绣纹跟你回去,也能帮你带带孩子。”绣纹是之前邱晨放在王氏身边的粗实丫头。
王氏还要推却,邱晨笑着挥挥手,玉凤和青杏上前来陪着她退下去,收拾东西去了。
约摸两盏茶功夫,玉凤转回来,邱晨已经进了暖阁,捧着一本书歪在榻上,旁边只有睡得香甜酣然的昀哥儿。
玉凤轻手轻脚地走到近处,略路一曲膝,凑到邱晨近前,低声道:“我嘱咐过绣纹了。那是个心里有数的,若是有什么事,必定能够打问清楚!”
邱晨无声地垂了垂眼,好一会儿,淡淡道:“若是这一回做的好,就见她调过来跟着你学着记账吧!”
玉凤连忙答应着,又跟邱晨低低说了几句话,告退下去了。
王氏是通州人士,就在翟家后边儿住着。一般人家的下人房都在宅子后边……她之所以打发绣纹跟了去打听,也是想着能从侧面打探打探翟家的情况。倒不一定是翟家太太的事情……说不定什么消息就能看出翟家太太态度突然转变的端倪呢!
邱晨抬眼望着帐幔上的卷草花纹,轻轻呼出口气来。
就翟家现在的地步儿,不论她和秦铮谁打发个人过去说一声,翟家都得听着。只不过,想着以后宜萱在翟家过日子的难为,还是要尽力做的圆满些……想到此,她蹙了蹙眉头,微微错着牙。
都是这个吃人的世道,若是搁在现在,就宜萱这样,要容貌有容貌,要本事有本事,又温婉又大方的女子,若是婆婆插手儿子房里事,或者老公有了外遇,直接干脆利落地离婚完事儿,才不费这个心思去委曲求全呢。如今,这个全好求,但宜萱这个委屈却也受定了。她婆婆开了脸放到儿子身边的虽说只是个丫头,却也是轻易动不得的。
门帘掀开,秦铮从外头走进来。
屋里的光线已经暗下来了,窗户上透进来微弱的灰白色朦胧光线落在女子脸上,却并不清晰,从侧后方看过去,仿佛女子的微微仰着头,侧着脸,出神地望着窗外……
秦铮愣怔着从心底涌上一股酸涩和怜惜来。
这个女子不同于那些从小生长在内宅后院重重院落飞檐的贵女,她生在乡里长在山野,洒脱爽利惯了的……她可以嬉笑怒骂率性为之,她可以纵马由缰驭马疾驰,她可以一身男装游刃于众商家富贾之间,她可以深入大漠,她还可以孤身进入疫区……
他永远没法忘记,第一次见她,她一身粗布衣衫脸色消瘦甚至带着些菜色,却丝毫没有拘谨胆怯没有畏缩小家子气,她就那么清新爽利地坦白直率地看着他,没有躲避没有闪烁,更没有扭捏作态,目光里有的只有坦白的赞叹,继而就转开了目光。那目光,那目光似乎不是她自己不是年轻女子,面对的也不是年轻男子,而只是看着一件让她欣赏赞叹的……物件儿!呵呵,就是这种感觉。
她那样大方、坦白的赞叹,反而没有丝毫的下作无礼!
他永远无法忘记的还有她在草原上纵马疾驰的神采飞扬,英气勃发!看上去那么瘦弱的女子,居然也可以丝毫不亚于男儿的豪气勃发……那时的她一身男装骑在马上,并不是太出色地容貌五官却仿佛笼上一层光芒,灿亮的的让人不敢逼视,却又深深地吸引着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不愿转开。
自从嫁给他,嫁入京城来,他见多了她的笑容,温婉柔顺,恬淡安然……却再没见过草原上疾驰的神采飞扬,也没有初见她时,那样坦白率直又自信飞扬的,带着些无礼带着些不羁,仿佛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事也无法难住她一样!
就如现在,在无人处,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她的脸上更多的是蒙着忧郁的,眉头总是似有似无地蹙着一抹挥不去的忧思……
他默然地看了一会,压住心底翻上来的酸涩,大步上前,伸手将女子揽进自己怀里,用力地拥住。
这样忧郁的她,让他总有些心慌难安,仿佛他一松手,她就会挣脱眼下的烦恼不开心,奔着那自由自在飞去!
“唔……”邱晨晃过神来,被闷得只发出一声感叹。随即,她就察觉到秦铮似乎有些不对,她默了一下,随即柔顺地伸开手臂,圈住他的腰身,将自己放松着贴住他的胸膛,侧了头,耳朵隔着冬衣,仍旧能够清晰地听到心脏在他的胸膛里强有力的跳动!
好一会儿,邱晨才开口轻声问:“怎么了?”
秦铮下意识地紧了紧手臂,随即,慢慢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放松下来,挨着她坐了,又随即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让她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垂着眼睛,理着她被自己揉乱的头发,低声道:“都走了?”
邱晨眨了眨眼睛,微微勾着唇角低声应着:“嗯,走了!……宜萱的婆婆病了,召她回来侍疾的!”
秦铮仍旧未能完全将刚才那抹怪异的不舒服抛开,这会儿听着邱晨跟他话家常,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道:“为人媳者孝敬翁姑乃是本分!”
邱晨唇角的弧度消了去,略停了片刻,又道:“宜萱的婆婆,说起来跟咱们也是极近的亲戚……明儿元宵不好走动,等过了元宵,我想去一趟看望一下!”
听到这话,秦铮总算是有了反应,他往怀里拉了拉妻子,有些不在乎道:“你也不用管什么亲戚不亲戚的,你想去就去,不想去也别勉强自己的!”
被他这么一说,邱晨实在是无语……不过,他这份不在乎不以为意,包含着的对她的宠溺纵容,却让她觉得温暖和欢喜。
失笑着摇摇头,想了想,她撑着身子抬起头来看着他,嘴角含了笑,盯着他的眼睛清晰道:“宜萱婆婆指了个丫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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