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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疼痛,自腹下某处源源不断涌起,硬是将夏暄从深浓睡意中拉回。

有刺客?!

他猛地一战栗,蓦地睁目。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神秘人影,他仍旧在泡在储君营帐中的大木桶,内里桃梅干瓣药浴已剩微温。

心稍安,他顺手捂住痛处,长指柔柔安抚,羞惭之际,倒抽了口凉气。

如有飘渺梦境一晃而过,他曾于半昏半睡间细细触摸过自己周身,最后脑海冒出离奇念头——鸡肉结实?巨大松茸?

梦里的他,想喝松茸炖鸡汤?

唯恐水里游荡不明物体“扎根”,他强忍酒后的眩晕,翻身出浴桶。

扯过软巾裹住腰腹,昏沉脑袋靠向木屏风,他大口喘气,勉强回过神。

平日里基本没醉过,今儿不但喝得晕乎乎,似乎还有些不受控制?

真是见鬼了!

夏暄呆立须臾,被帐幕缝隙渗进来的风一吹,才迟钝地记起还没穿衣服。

他自少年时代描绘奇思异想起,为掩藏内心的小秘密,不喜内侍宫人在左近侍奉,年深日久,养成凡事亲力亲为的习惯。

为燕王时,兴许没多少人留心;被立为太子后,日渐有了“孤傲”、“不近人情”等名声,他索性一傲到底。

缓缓擦干身子,夏暄刚套上干净寝衣,帘外的老常侍恭敬询问:“殿下可要来点解酒汤?”

夏暄打了个哈欠,伸手揉了揉发胀的两额:“嗯。”

外头细碎声磨蹭片刻,帘幕被掀起,进来的却是一身穿武服的高大身影。

夏暄第一反应是拢紧半敞的袍子,竭力端起肃容。

待见面罩之上的长眸笑意泛滥,他低声骂道:“臭小子!回来也不打声招呼!”

甘棠四顾无人,捧上醒酒汤,凑到他耳边,悄声禀报沉船案后续。

——他昼夜不停,追赶因鸽子误传信件而南下的东宫卫,终于抢在他们出手前截回。

夏暄深知此事或多或少已泄密,只能明面督促地方官员加紧查办,问责造船部门。

半年内,六艘载满奢贵物资的商船先后沉入深海,有贵重珠宝、茶叶丝绸、精美瓷器等等,引发当地流言四起,说什么东海龙王需要献祭云云。

夏暄不信那一套,决意让密卫核查商品来由,可曾流通于市面,是否有人暗中作祟。

没想到,信鸽跑错地方,东宫卫率只认得太子手书,却没注意鸽子脚上的铁环标记不属于东府,更没派人到行宫核实,唯恐延误了时机,连夜动身……

真该把他们全都抓来打一顿,再把那误事的鸽子烤了吃!

所幸,甘棠苦追多日,总算不负所托。

听完简略回报,外加解酒汤奇效,夏暄酒意醒了三分。

眼看陪伴多年、情若兄弟的下属满眼疲倦,他温声道:“一路辛苦,这几日寻个安静地歇着。”

“无妨,我这就去交接,”甘棠神秘一笑,“省得殿下夜夜羞答答的,还捂那么紧,嘻嘻!”

“还贫嘴!”夏暄怒而瞪他,迟疑半晌,“去!瞅瞅浴汤,看有没有掉进去……一只松茸。”

甘棠长眸闪过惊悚,许久才闷声嘀咕:“醉成这鬼样子?”

···

晴容最初因腹底三寸的疼痛惊醒,惊觉自身又躺回营帐的床榻上,但那头昏脑胀感、不明原因的痛楚始终紧密相随。

恍恍惚惚,迷迷糊糊,再度陷入无止境的飘忽。

无从辨别过了一刹那,抑或漫长半生,她于散漫意识中游离,隐约听见一声奇特的尖叫。

“小坏蛋!”

“你才是小坏蛋!”鱼丽笑骂。

“小坏蛋!九九!小坏蛋!”

“还闹?别以为你是太子殿下的鸟,我就不敢拔你毛!”

“拔你毛!小坏蛋!”

晴容蓦地心跳抽离,这竟像极了……嘤嘤的声音?

是太子带着他的鸟来了?

脑子如灌了浆糊,她无力思索来龙去脉,只得半睁眼,艰难挣扎坐起,靠向床榻内侧以抵受天旋地转感,哑声问道:“小鱼姐?”

“小公主醒了?”鱼丽应声而入,“都是这小家伙,太吵闹!”

弱光之下,她手上托着的浅黄冠羽、月白羽毛的小鹦鹉精神抖擞,分外显眼。

“这鸟儿……为何跑咱们这儿?”晴容不自觉轻捏曾被咬过的指头,总觉漏掉了重要信息。

“小公主刚歇下,崔内人便受太子之命,送来这小坏蛋……说是给您解闷,”鱼丽以小树枝逗鸟,脸上如含气恼,又带无奈,“大晚上的,闹得人尽皆知,议论纷纭!他是真喝多了?还是故意的?”

“小坏蛋!小坏蛋!”嘤嘤扇动翅膀,激动大叫,“故意的!”

晴容掐捏太阳穴,先是忆及,他曾宣称“托九公主照看几日”,随后有温柔低喃回荡耳边——上回,我本想将鹦鹉赠予公主,以解烦闷……结果小坏蛋乱咬人!

她重新闭上眼,思海闪现他紧贴而来的身躯和俊颜,灯火与半落桃花柔化了他的轮廓,但那双迷且乱的星眸则直直落向她的心。

糟了!她仿佛喝高了,醉溺在他的怀内?后来为何两眼发黑?该不会是……酒后乱了那个啥吧?

可她好像一度返回宴席?还与嘉月公主说笑?

许多细节已模糊难辨,但太子承认欲将鹦鹉相赠的言语,她尚存印象。

这么说……她初次化身嘤嘤,为送错信一事愧疚而刻意讨好,他认定“小家伙会说话、作画、哼小曲儿”,心生喜爱,仍甘愿割爱?

再对应嘤嘤咬她后,竟遭太子罚站、敲小爪爪……且他亲口说了句“我都舍不得碰她一下”,一直以来若隐若现又让她不敢直视的某种意念,已呼之欲出。

——太子殿下对她,不仅仅是在乎,对不对?

是“很在乎”?在乎到何种程度?

所以……桃花树下的耳鬓厮磨,是真发生过,还是她醉时的幻想?

醉醺醺的,她能找谁确认?

鱼丽迟迟等不到她回应,复问:“咱们行馆有妙妙,怕是不好再养鸟,要不……替太子养个三五日得了!”

晴容知嘤嘤只会重复简单话语,偶尔哼哼小曲儿。太子在狩猎期间日忙夜忙,兼之晚上大半时间,她的灵魂已支撑着嘤嘤的行为,各种耍宝,是以暂时未穿帮。

可时日长了,聪敏如他,定会发觉,嘤嘤背书、作画、下棋等超凡技艺或许只是昙花一现,没准会倍感失望,继而冷落无辜的小鸟。

她理所当然该承担自己留下的烂摊子。

“既是殿下所赐,岂可敷衍了事?”晴容搓揉倦目,“届时腾出一小院,吩咐人定做笼子,盯紧些便是。”

鱼丽微露不悦:“这小坏蛋的毛里藏了好多细小的粉末,于您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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