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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里我吃饱喝足,心满意足与小黄坐在前往京城的囚车里。小黄摸摸我头顶包着的细白棉布,眨巴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奇怪:小逸,昨天我还看见你头上包着的白布脏脏旧旧的,一夜之间怎么变新了?
……我能说这细白棉布是从晏平的里衣上撕下来的么?
小黄听了大概会惊得眼珠子也掉下来吧?
他从前恨我入骨,连我自己也想不通,不过只是告诉了他自己是女子,竟然招惹来了他怜香惜玉的心肠,撕了自己的里衣为我包扎伤口。
我摸摸自己的脸,皮糙肉厚,肯定算不得美色……他当年对我使美男计的时候我色与魂授,如果是当年……如果是当年多好啊?
当年我恨不得为他肝脑涂地……
可惜了,昨夜他为我包扎头上伤口的时候,冒出一句话:依你的身手,应该能避得开,为何不避?
那双温润的双目直直盯着我,这么多年我始终摸不清他的心思,如今也懒得再费心思,当即嘻皮笑脸:男色诱人呐!
他在我头上敲了一下,一股血立时流了出来,我倒并无知觉,还笑得灿烂,他已色变,着急忙慌从怀里又掏出止血药,使劲往我头上倒,一边埋怨:你难道不疼的吗?也不知道避一避的……
我如今身无分文,孑然一身,既无爱亦无恨,连牵挂也无,再不怕他谋算什么,笑着啃了一口他拿来的肉饼子,满不在乎道:不痛。早就不知道痛了。
他大怒,狠狠道:安逸,别在我这里装疯卖傻!你是什么性子,当我不知道么?
我继续啃我的肉饼,茫然的想,我是什么性子?
从前的安逸对晏平誓在必得……那也不过是从前罢了。
从前早已化作了飞灰!
忽觉身上被扎了一下,其实是真的不痛,我照旧吃我的肉饼,想先饱了肚子,却被他气急败坏一把抢了我的肉饼扔到了地上,怒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这是人身上最痛的穴道,你居然能忍得下来?
我惋惜的捡起那半个肉饼子,吹了吹上面的灰,继续往口里塞,实在不明白从前温润的一个人,如今为何暴躁到了这种地步,又不忍他见怒,终究忍不住说了实话:我在三年前就已经感觉不到痛觉了……我试过的,无论是拿针扎还是拿小刀戳,总是感觉不到痛意。
他目中惊诧之色甚浓,似乎还有伤痛之意,好似自己失去了痛觉一般,如果不是知道他素来极是讨厌我,对我并无一丝男女之情,我怕是会以为他这是在心疼我。我拿油手拍拍他的肩,得意一笑:其实这也没什么的,没有痛感,当年在大陈与大齐那场战争中,我才能不怕死的往前冲,反正不痛,就算死,也只是失去知觉而已。
他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良久无语,不知道是想起了那场战争还是想起了国破城陷之事……我兀自肉饼子吃得欢乐,又感叹道:要是明天坐囚车的时候沿途还能有肉饼子,不让我饿肚子,这日子可就堪比神仙了吧?
他目中顿时涌起一片水泽,眼瞧着竟然要掉眼泪的趋势。
我禁不住哈哈大笑,指着他奇道:晏将军,你该不会是为了我前往京城被斩首的命运而掉几滴同情之泪吧?又或者,失去了我这样的倾慕者,大感心痛,所以掉几滴泪?
他难堪的转过头去。
诶诶,我说错了还不行嘛?正所谓倒下我一个,还有千千万,帝京少女的眼神都是特别亮的,晏将军这般年轻英武,倾慕者定然是前赴后继的,将军不必多愁善感,千万不必!
他在我的大笑声中,落荒而逃。
所以一路行来,除了士卒按时递上为的肉饼子,再不曾见晏平靠近囚车。
小黄坐在我对面眼巴巴的瞧着我:小逸,晏平哥哥为什么不来看我们?
我哪里知道他的心思?
但忽悠小黄还是很拿手,假作黯然之色:大约是他讨厌我吧……
小黄将身上镣铐在囚车上叮叮哐哐砸了几下,见得押送的兵卒在几步外,并不曾注意这边动静,很小心的凑过来:小逸,你不是最有法子么?不如想个法子我们逃走吧?大齐国皇帝凤朝闻听说下令砍头眼睛都不带眨的……
我朝后靠过去,可惜脖子上戴着木枷,颇不舒心,只好长叹了一口气,嫌弃的瞧了他一眼:带着你,我逃得出去么?
小黄一张脸顿时皱成了包子,半晌无语,低着头想了想,终于又凑了过来,小声耳语:摄政王不是还给你留了一块兵符吗?保命要紧,难道还留着给凤朝闻不成?
我诧异的将他打量一番……这还是那个傻子小黄么?
他目光微闪,又勇敢的转头与我对视:小逸,我跟了你三年,都不曾见过那块兵符,无论如何,你我总是拴在一条绳上的,不如将那块兵符拿出来,助我成就大事……将来,你总是开国功臣……
其实,开国功臣什么的,与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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