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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各异的视线从四面八方射来,仿佛要将纪挽棠射成筛子,特别是书竹雨竹二人,似乎下一秒就想将她抽筋扒皮。

不过旁人的视线她都不在意,察觉到隋定衍看过来,纪挽棠颤了颤身子,首先表示极度惊讶,然后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本想说些什么,却听到隋定衍冲那边斥道:“放肆,跪下!”

“皇上……”书竹明显是傻了,不明白靖元帝为何会是这个态度,不应该先怀疑纯月仪不轨之心吗?

雨竹见靖元帝脸色不对,立马拽着书竹跪下,磕了个响头道:“皇上息怒,书竹实在太过担心娴妃娘娘,才会失了礼数,还望皇上念在她一片忠心,饶过她吧。”

娴妃被抬入小阁,几位太医围着她团团转,看着暂时无虞,隋定衍揉揉眉头,见命妇都被安排到另一处,这才问:“方才发生了什么事,给朕一一道来。”

皇后刚想开口,却听雨竹急着道:“两刻前,御膳房敬献最后一道芍药玉珠汤,娴妃娘娘并不喜甜汤,本不想喝,却不想听到纯月仪身边宫女说这是皇上特地吩咐御膳房,为娘娘制的补汤,娘娘听了,喜不胜收,便忍着不喜喝了那汤。”

“后娘娘有些不适,因不想坏了各位主子的兴致,便强忍着,可谁曾想,御赐是子虚乌有,这汤更是一碗致命毒汤!”

靖元帝神色莫测,皇后拿起手边的茶品了品,雨竹想着生死未卜的娘娘,斗胆道:“皇上,请您明察,娘娘对您一片真心,辛苦孕育龙胎,可却要受如此苦楚,危在旦夕!奴婢替娘娘寒心,还请皇上定要严惩凶手!”

隋定衍看向纪挽棠,与往日并无不同:“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却听纪挽棠道:“敢问雨竹姑娘说的可否是这位宫女?”她朝身后招招手,平秋便将一宫女拽了上来,书竹雨竹一瞧,正是她们瞧见的那个宫女。

纪挽棠解释:“方才流水宴时,这个宫女在我耳边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我当即便觉得不对,我既没问她,也不认识她,她做什么跟我说这些,便留了个心眼,叫平秋把她扣下了。”

书竹不接受这个解释:“空口无凭,你凭什么说不认识她,她当时就在你身边,话也确实是她说给你听的。”

纪挽棠堂堂正正:“我身边一直以来就只有平秋素冬六人,认不认识她,内务府一查便知。”

“那或许是你从随便哪里找的下等宫女,收买了她呢?”

“书竹姑娘,水可以乱喝,话却不可乱讲,你要是如此觉得,便要拿出证据,旁人才能心服口服,你如今说的,也不过是猜测而已,又怎能当真?”

书竹哑口无言,隋定衍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那宫女吓得在地上瑟瑟发抖,书竹瞪着眼问她:“究竟是谁指使你在我家娘娘面前胡言乱语的,你如实交代!”

宫女环视一圈,目光对上许多人,也对上了一抹威胁,白着脸僵了许久,讷讷道:“是、是纯月仪……”她躲闪的眼光,谁都看得出来有问题。

而书竹喜得一跳三步高,连忙道:“皇上您听,连她都说是纯月仪指使的,这不就是证据吗!纯月仪之前那番作态定是故意撇清关系!”

“还请书竹姑娘慎言。”纪挽棠垂眼道,“这宫女不过是随口一说,时辰地点何人,什么信息都没有。陛下,请还嫔妾一个公道,怎能就凭她一句话就定嫔妾的罪呢?”

隋定衍听了,冷着脸冲苏福安道:“娴妃身边何时有这等宫女了?不敬尊卑,满口胡言,把她带下去,此事未明真相出前不得放出来,免得扰了娴妃清静。”

“嗻。”苏福安立马招呼人动手。他早就瞧着小婢子不爽了,仗着娴妃当后盾,整日不把人放在眼里,我呸,不都是伺候人的嘛,还真以为自家主子是皇上心肝了?

于是书竹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求情,就被捂住嘴带下去了,雨竹只来得及看到她满是恐慌的眼珠子。

“皇上!”她没想到皇上竟然毫不顾忌娴妃的面子,虽说书竹说话确实冲动武断了些,可却都是事实啊!

她想到还躺在阁中的娘娘,就算看到了皇上脸上的不满,也强压下恐惧,镇定道:“就算现在还不知道凶手是谁,可与纯月仪脱不了干系,若是现在不做些什么,岂不是给了凶手脱身的机会!”

“是啊是啊。”一旁竟有好几位妃子附和。

“陛下,”这时,纪挽棠主动道,“虽说嫔妾是清白的,但雨竹姑娘说的不无道理,嫔妾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宫女如此污蔑嫔妾,为了查清真相,嫔妾愿意暂时留在这里,一直等到水落石出。”

隋定衍看了她一眼,侧头吩咐道:“来人,给纯月仪赐座。”

纪挽棠刚坐下,就见一行人匆匆赶来,其中被众星拱月押进来的,竟是一张熟面孔——佟司膳。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你们怎么能随意抓人呢!”被擒着双手的佟司膳害怕地身体都在颤抖,却依旧努力的叫嚣着,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但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为什么娴妃会反应这么大?明明她下的薏米非常少,按理说,吃足半个月才会有流产的先兆,并且查不出任何的痕迹,如今怎么会这样呢?

“少废话,圣上在上,赶快如实招来!”慎刑司的番役狠狠将她压至地面,膝盖落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可她一抬头,看到高高在上的皇帝,竟连痛呼都不敢出声。

“皇、皇上……我、我我、臣是被冤枉的……”她的牙齿打颤个不停,额头直冒虚汗。

被慎刑司抓来的,没一个不喊冤,可冤不冤,绝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御膳房有关之人都被一一带来作证词,全部明确指向佟司膳,芍药玉珠汤是她在前两日研制而出,而且为了邀功,今日所有甜汤都出自她一人之手,期间根本就没有人碰过这份汤。

佟司膳辩无可辩,面对主事的咄咄逼人,她哑口无言,但还存着最后的希望,拒不认罪。

主事一字一句道:“佟司膳,若你如实招来,自会酌情降罪,若你拒不认罪,如今证据已全,谋害皇嗣,你只有死路一条!”

佟司膳浑身一震,仿若如梦初醒——死路一条!她年少入宫,受尽屈辱,好不容易学成升官,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临到头却告诉她死路一条?这叫她如何能接受!

她别无选择,只能认罪,主事扯了扯嘴角,还没来得及问话,就听一旁雨竹愤然抢话:“我家娘娘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她,你受何人指使!”

主事不悦皱眉,在一旁凉凉补充:“若是你是受人指使,只要说出主谋,便是戴罪立功。”

佟司膳眼睛蓦地一亮,迅速往后看去,顿时,她望向的妃子们皆惊慌失措,一个个面如考妣,宁贵嫔更是脸色白的吓人,捂着肚子似乎下一秒就能晕过去。

但就在那一瞬间,佟司膳忽的看到了一直在旁候着的俞司膳,一瞬间,这半个月的记忆都回到了大脑。

若不是因为纯月仪,她又如何会被同僚嘲讽,被掌事冷待,只因如此一件小事,她便要受如此折磨,被所有人不喜,而俞司膳却鱼跃龙门,与她浑然相反,她不甘,她恨啊!

于是她收回视线,望向坐在皇帝身边的那位袅娜女子,掷地有声:“皇上明察,我是受人指使的,她以地位威胁,以银钱诱惑,让我不得不答应她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那人正是纯月仪!”

一时间,连雨竹都惊了,没想到这案子审的能如此顺利,顿时喜上心头,谏言道:“皇上,请您明察,纯月仪口口声声说污蔑,一个人可以说是污蔑,可两个人,三个人呢,那不是污蔑,那就是事实啊!”

后边的宁贵嫔一口气喘上了,心里那颗大石头顿时就落了下来,喜上眉梢,这佟司膳也太给力了,竟然没供出她,真是意外之喜啊!

纪挽棠眉头一跳,正思索如何回话,忽听隋定衍突然颇有些阴森道:“你说,纯月仪以地位威胁你?她是如何威胁你的?”

在帝王的逼问下,佟司膳咽了咽口水,冷汗自额头低落:“她、她说,如果我不按照她说的做,司膳我也不必当了……皇上,纯月仪此人锱铢必较,就因十日前我怠慢了她,她就一直耿耿于怀,想要报复我,这些日子,掌事不再重用我,就是纯月仪捣的鬼!”

谁知隋定衍听了这话,冷笑一声:“当真是一派胡言。”

佟司膳瞪大眼睛:“皇上,臣没有胡说啊,您不要被纯月仪表面的柔弱所欺骗,臣从未得罪过旁人,除了她,谁会如此针对臣呢!”

雨竹见皇上完全被纯月仪所迷惑,实在忍不住了,红着眼睛为自家娘娘抱不平:“皇上,证据确凿,您为何还要如此偏袒纯月仪,您这般处事,未免太过伤娘娘的心!”

“大胆!”苏福安一甩拂尘,“竟然对皇上无礼,来人!”

“罢了。”隋定衍面色淡淡,娴妃身边就这俩宫女最得信,若是再把她关起来,娴妃面上太过难堪,这不是他本意,便对佟司膳冷声道:“掌事不重用你,是朕下的命令,你一阶司膳,却胆敢对主子不敬,不罚你已经是格外开恩,你却越发变本加厉,不知悔改,真是厚颜无耻,来人,把她拖下去,务必要把幕后之人给朕揪出来!”

“是!”

“不可能!”佟司膳脑袋一片空白,万万没想到原来事实如此,纯月仪竟有如此本事,后悔莫及,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便被拖了下去。

一旁的雨竹却越发愤愤,就算是皇上下的命令又如何,这不明摆着,是纯月仪借着皇上威胁佟司膳嘛!

这时,阁中太医走出来,神色平静道:“启禀皇上,娴妃娘娘如今胎像已稳,已无大碍。”

此言一出,不知道有几位妃子揪坏了帕子,暗暗咬牙。皇后又抿了一口茶水,怎么娴妃的福气如此之大呢,即便背后之人万般谋算,却依旧动摇不了她的根本。

隋定衍缓了脸色,随即给苏福安使了个眼色,苏福安会神,将雨竹带到一边:“雨竹姑娘,皇上念在你是娴妃娘娘身边人的份上,不与多你计较,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现下娴妃娘娘需要人照顾,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雨竹脸色发白,有被吓的,也有被气的,明明纯月仪十有就是罪魁祸首,为什么皇上那么护着那个贱人,反倒来欺负她们甘泉宫的人!

苏福安才不会管她什么脸色呢,雨竹虽然比书竹好些,但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一个个眼高于顶,告诫道:“皇上的意思想必你也明白,若是娴妃娘娘好,你便好,若是娴妃娘娘不好,你便是有一万个头也不够砍的!”

雨竹险些咬碎了牙,暗暗瞪了苏福安一眼,才不情不愿回阁中照顾娴妃去了。

外间,气氛沉闷,纪挽棠静静等待。虽说现在皇上的态度是护着她的,但要说完全没有怀疑,纪挽棠自己都不信,毕竟现在几乎所有人证都指向她。

只是人可以说谎,物件却不可以说谎。

案子发生后,慎刑司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搜查涉事人的房间,房间是最容易查出蛛丝马迹的地方,果然,还没等半刻,就几个番役捧着什么东西匆匆而来,跪下报道:“参见皇上,属下在佟司膳与那宫女房中都搜到了大笔银钱,已经审问过,她们说不出此银钱的来历,应该就是收受的贿赂。”

番役递上来,隋定衍看了一眼,是完完整整的官银,只可能是他赐下去的赏银,顿时怒不可遏:“查,给朕一个宫一个宫查!”

“皇上!”众人皆惊,谁宫里没点见不得人的事,这要是查下去,可怎么得了!

皇后连忙安抚:“皇上息怒,如今纯月仪嫌疑最大,先从瑶华宫查起吧,也好洗脱纯月仪的罪名。”

隋定衍冰冷着脸色,半晌才道:“就按皇后说的做。”

纪挽棠坐的笔直,她看着不远处面色紧张又兴奋的宁贵嫔,垂下睫羽,情绪未明。

“报!!!”两刻钟后,番役满头大汗而来,“参见皇上,臣在瑶华宫侧殿一宫女屋中搜出三两红花,与一只金簪!”

“什么!”好些人异口同声,孙良人着急不已,孔小媛眉头微皱,其余人面上皆有惊有喜。

太医上前检验:“回禀皇上,此红花十分寒凉,只用一两便能使孕妇流产。”

隋定衍不想怀疑纪挽棠,可是这一件又一件,他只能深深地望着她:“给朕一个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纪挽棠一脸的无措,上前看了两眼,便跪下道:“陛下,嫔妾从未见过这红花与簪子,敢问主事,这是从哪位宫女屋内搜到的?”

主事挥了挥手,带上来之人正是琪花,她惊慌失措,见到纪挽棠哭喊着道:“小主,救命啊小主,这红花奴婢真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的与奴婢无关啊!”

纪挽棠站起身,恨铁不成钢:“与你无关为何会出现在你的房中,好,就算红花与你无关,那簪子呢,怎么得来的,我不记得曾赏过你什么!”

琪花顿时支支吾吾起来,纪挽棠失望劝道:“琪花,你如实交代,若是真与你无关,我自会追查到底,让陛下还你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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