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欢迎来到不夜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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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并不是一个很热闹的城市，但是在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依旧是会有汽车开过马路，和隔音并不好的房间里透出来的说话声。

礼堂钟声在十二点到来的那一刻准时敲响，像是扣动了魔法世界的门铃，悠长的余韵撞入脑海，一瞬的晕眩感让下意识想要看着世界变化的乔荔也被迫闭上了眼。整个世界都在地转天旋，天花板上的灯扭曲了，透过窗户传进来的琐碎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幽深的寂静。

一眼望不到边。

仿佛是坠入了无尽深海之中，这样的空荡让身体的重力都开始消散。重量一点点地被抽离，轻盈得只剩下一副躯壳，在晕眩中四处游荡，漫无目的地跌撞漂泊。

咔哒。

什么东西响了一下。

刚刚恢复意识的乔荔下意识地睁开眼，黑暗中藏匿着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眼睛与她对视着，彻骨的冰凉在一瞬间陡然漫上。她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

到头了。

【叶初辞视角】

“大小姐要是有事可以随时叫我，我就在外面等着，大小姐别怕。”

医院内的消毒水气息充斥在空气内，这里没有光，人眼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个大概。站在心理咨询室门口的少女踩着一双五厘米的高跟鞋，显得本就身材修长的整个人气质卓尔不凡。

她的一身红裙被黑暗模糊了轮廓，除却胸口挂着的金色十字架项链之外看不清楚，那边的管家却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暗色，彬彬有礼地帮忙推开了门。

不夜之城没有白天黑夜这个说法，他们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不夜”只是一个虚幻而美好的祈愿而已。他们对于时间的概念与印象很模糊，甚至平时都不会提到，只是按部就班地生活着，宛若傀儡一样，没有什么太复杂的喜怒哀乐。

与这些人不一样，完全可以感知到自身情绪的富家千金洛瑶大小姐被当成了异类。今天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被劝告来心理咨询室这里看看，但实际上她也知道，所谓的“治疗”只是这个世界想要将她同化，黑暗之中拥挤徘徊的空洞灵魂伸出手，欲要将唯一清醒的人拽入深渊。

叶初辞过来的时候就接收到这样一个糟糕透顶的记忆。

洛瑶曾经和人提及过为什么他们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魍魉鬼魅横行，连时间也模糊不清。她甚至都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是什么时候长这么大，询问过母亲换来的只是一脸的莫名。

“你关心这个干什么？既然是神赋予了我们生活的权利，就要好好珍惜，那些有的没的都全都是无神论者创造出来的歪门邪道，阿瑶，你可别乱说话，传出去会被当成对神明不敬的！”

对神明不敬吗……

那什么是这个世界的神，又是什么在掌控着我们，逼迫我们要过这样的生活？妈妈，我在梦里看到过一个世界，那里有光亮，有白天和黑夜，我觉得我们一开始就是生活在那样的地方。

你到底是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阿瑶，你要是再乱说神可是会生气的。等等，你看到了吗，窗外的那个东西，神的惩罚降临了，你，别出声。

……

从回忆中挣脱后，叶初辞此时并不打算进去做那个所谓的心理治疗。少女笑意温软，看向管家微微一颔首：

“知道了，您先去另一边等着吧，等我结束之后会跟您汇报的。”

进退得宜，温雅有礼，叶初辞无论是从气质仪态还是性格方面来说都是非常适合豪门大小姐这个角色。富家千金有傲气，脾气骄纵的也有，但尊重待人的礼仪是从懂事开始的必修课。

管家显然也是习惯性地服从命令，点点头后直接退下。待到他的身影隐没于黑暗之中再也难看得见，叶初辞才试图召唤了一下251。这位本来应该是属于乔荔的系统现在已经是公用状态了。

“乔荔在哪，可以告诉我吗？”

她问话向来简洁利落。

【往下面去三层，第一个女卫生间里。】

报备完之后251也是同样提醒了叶初辞下面除了换装备不能呼叫到自己就消失了，叶初辞也没在意，踩着高跟鞋连忙朝下面奔去。

医院里几乎没什么人，夜视镜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在室内晃荡。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再三确认地上没什么东西后直接把发出清脆声响的高跟鞋给脱了下来拿在手里。这样的声响太容易引起注意，她已经感觉如芒在背，仿佛是有什么东西盯上了自己。

“呼——”

深吸一口气后叶初辞猛地一转头，背后空空荡荡，并没有任何可疑。而她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却见一个有点模糊的脚印在前方开始出现，看到她站在原地不动以后也是停住，她往前走了一步，脚印也继续朝前。

她虽然偏瘦但个子不矮，穿的鞋是37码的，而这个脚印看起来比她的脚小一些。叶初辞微微拧起眉头，试图站在原地不动看看脚印会不会离去，但在片刻之后，竟是看到那脚印朝她这边逼近了一步。

地上有点湿漉漉的，消毒水的气味过于浓郁，但还是可以从中辨认出一丝淡淡的血腥味。紧张让四肢都开始有点僵硬，她背靠墙上，摆出最恰当的防御姿态来，将尖锐的高跟鞋对准了那边，同时小心翼翼地欲要往紧急通道的楼梯方向挪动。脚印似乎是察觉了她的意图，如影随形。

她屏住呼吸。

滴答。

墙壁上不知道何时浮起了水雾，叶初辞专心致志地盯着那个脚印，只觉得潮意开始浸湿她的衣衫，冰凉刺激着皮肤。脚印亦步亦趋地跟随而来，动作不块也不慢，好像草原上的狮子在闲庭信步般追着受伤濒死的猎物。

脚上忽然不小心踩住一块冰凉僵硬的物体，让她险些摔倒在地。叶初辞急忙抬起手来撑住墙壁，却摸到了一手的湿滑。

她对于逃生世界的记忆一无所知，也就是相当于第一次来到这样的诡异世界。血管里流淌的鲜血都有种不再奔涌沸腾而是被冻结了的感觉，刺骨冰寒中，少女微微一低头，就看到脚底对着她龇牙咧嘴的无皮骷髅头。

“！”

一声尖叫还没来得及溢出，绝对占据上风的理智就将她从崩溃边缘拯救了回来。那边的脚印非常会捕捉时机，见她虚软到险些摔倒直接是快速逼近，叶初辞闪身一躲，看到原来站立的地方被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抓痕。

“曹管家！”

慌忙中喊出来的一声并没有得到回应，之前的曹管家好像是走得比较远了。叶初辞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一脚将那骷髅头踹开后迈开腿疯狂朝紧急通道跑去，她只知道在这里可以下楼，一转下去就是厕所。

哗啦啦——

紧急通道的标志散发着盈盈绿光勉强映照出里面的无数绿油油眼睛，不知多少只大大小小的蝙蝠振翅而飞，锋利的爪子从她的头顶掀起一阵腥风。浓稠到化不开的夜色里，她看到那楼梯似有万丈长，根本看不到底……

【乔荔视角】

卫生间里的清洁工作做的属实是让人难以恭维，排泄物的味道混杂着女性的香水味，刺激得乔荔头脑差点又要开始不清醒。她的身后就是一堵墙，冰凉的瓷砖上浮着的水雾还有点黏腻，拥有逃生世界记忆的乔荔不用说都知道这是什么，脸色骤然变了变，心跳不自主地加速。

她稍微往前一点远离了那个墙壁，但身上还是无可避免地被沾湿了，黏糊糊的让人很是难受。躲在卫生间其他地方的女人一边极其小声地抱怨着这里的环境一边打量着周围人，她们的眼睛都是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世界，视力要好过常人一点。

“跟以前一样，每个人注意着旁边人脸上有没有奇怪的符号啊。有那符号的就是被神标记了，被标记的都是冒犯神明的人！”

其中一名中年女性开口稍微大声了点，立马就压过了其他人的声音。乔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见触感光滑如初，并没有任何的异样后才松了口气。

“素芬你说这什么时候到个头啊，这些东西总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来了，谁知道会成这个样子！我本来还想带着我儿媳妇来产检的，这下子她跟着我儿子跑到其他地方去了，也不知道……”

“那专门吃大肚婆肚子里孩子的雪怪应该没来吧，不然的话就不是这个温度了，你放心好了。要死啊也是我们这一把老骨头死在他们前面，不会让他们年轻人先给我们探路的。”

那个叫素芬的老年人听到黑暗中朋友与自己说话，立马回应了一句。然而卫生间里除了她们两个之外还有别人，有人立马是嗤笑了一声，扬高了点声音道：

“说什么丧气话的还是自己先去死死好了，谁会想死在这里啊？你儿媳跟你儿子都会好好的，我们也不会死，你要想死你出去好了！”

“好了大家都别吵了，还是安安心心等着这一波过去吧，今天不是雪怪又会是什么呢……嘘，好像有动静……”

话音一落，全场立即默契地噤声不语。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靠着门比较近的乔荔可以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息声，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重，还有浓臭口涎滴答，把什么重物在地上拖曳划过的细微声响。

划动的声音停了一下，喘气声越来越重了。怪物应该是伸出利爪在撕扯皮囊，撕拉一下，是令人牙酸的沉闷中带着点撕扯布帛的感觉。扑哧扑哧，水花四溅，怪物粗糙的舌头开始舔舐着血粒与浓浆，消毒水也掩盖不住的浓浓血腥扑鼻而来。

所有人都是死死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这里的怪物给招了过来。她们不知道外面死去的又是哪一个可怜儿，或许是今天跟着自己一起过来产检的儿媳？或许是来到医院看牙的孩子？还是不小心把自己脚给崴了的年轻人？

每个人的脸上神态不一，但并没有出现类似于庆幸的表情，或是沉痛，或是怜悯。这样的杀戮每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进行，他们不想死，只能按部就班地继续生活，然后在这样的煎熬中等待死亡某一日就会突如其来地降临。

痛饮一番血浆的怪物又开始用那锋利的牙齿吃肉，近似于撕裂布帛的沉闷声响一次又一次地响起。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如同一记重锤在心上凿开一条沟渠，血开始淌，疼得疯狂抽搐。就在旁边看着自己的同类被吃掉的感觉如白蚁噬心，灼热火辣的疼痛不断侵蚀着神经，发软的腿却让他们无能为力。

这样的声音凌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卫生间里面的人或是默默流泪或是捂着嘴，各个大气不敢出。直至那摧残神经的声响终于有了个结束，怪物喘着粗气从一地骨头上踏过，嘎呀嘎呀得令人牙酸。再略微忍耐了会，她们终于是能稍微喘上一口气。

乔荔敏锐地察觉到这里的门有猫眼，应该也能看得清楚外面的景象。保险起见，她先朝251兑换了隐形夜视镜，感觉到视线清楚了很多之后才踮起脚尖来朝外面望去。

左边没有，视线返回中间，右边……

“吼——”

猛烈的吼叫排山倒海般灌入耳膜，真真振聋发聩，惊涛般的气流让听力在这一瞬间都被暂时剥夺。视线中忽然闯入的是怪物那红石蒜一般的独眼，幽深的红宛如被赤色油漆浸染，光滑发亮的眼中还有细小的黑瞳仁，死死盯着乔荔，让她直接动弹不得。

利爪撕裂门板，鲜血如同高压水枪般喷射四处溅起。头颅骨碌碌地滚落，唯有反应迅速的乔荔飞快抓住一个小女孩往旁边一躲才堪堪避开。听到吼叫的一瞬间，乔荔立即与251兑换了消除符，此时肾上激素飙升，心跳狂乱地将小女孩放在一旁便挥刀冲上。

一万积分兑换来的刀在面对这个灵异怪物的时候还算是有用，锋利刃芒将那近似于巨狼的怪物背上劈开一条不浅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疼得怪物怒啸一声欲要挤进来与她决一死战。乔荔发发狠一用力，趁着它奋力往里面挤的一瞬间将刀尖猛地刺进眼窝，一汪滚烫的鲜血立即染红了整张脸。

“姐姐小心上面！”

缓过劲来的小女孩连忙尖叫一声，乔荔分神抬头，却见几只蝙蝠已经是急旋而下。她将刀再一抽往上劈砍，脆弱的小身躯立即倒下一片，哗啦啦从上方落地。

蝙蝠是夜的精灵，最喜欢栖身于黑暗中，对于这些人来说看到蝙蝠就仿佛是看到了鸟类一样见惯不怪，因此也没几个人害怕尖叫。

与那个现实世界完全相反的是，面对生死危险的人们居然还是格外团结，在乔荔孤身作战时已经有年轻人挺身而出，把刚才愣在原地或是倒在地上的人拖到暂时的安全地带。更有力气不小的咬咬牙拿出喷雾，对着后面接踵而至的蝙蝠疯狂一通喷射，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乔荔的压力。

“死吧！”

有了些许鼓舞，心中也是燃起了更多的勇气。乔荔信任地将上空的威胁交给了那些人，长刀一挥，又是与在怪物身上落下一道伤口。那狼怪似乎是被她打得疼了，毛从间鲜血横流，骇人双瞳死死盯住她的脸，片刻后转身就跑。

乔荔没追。

之前狼怪把人给拖过来的时候她不知道那人到底还有没有气，但肯定是已经凶多吉少。她并不是那种特别喜欢逞英雄的，追击战斗总归是要有几分自知之明。这里还有很多危险她不确定，刚才奋起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和这么多条人命，要不是那狼怪发现了这边，乔荔也并不想跟它正面起冲突。

狼怪黏在她脸上身上的血又腥又臭一股怪味，闻着几欲作呕。乔荔低头看了眼地上人七零八落的尸体，叹息一声后小心跨过，走到洗手池边确定水流干净后就简单冲洗了下。叶初辞在这个世界，她们肯定会遇到一起，她可不想用这样的面貌来见老婆。

死亡，在这个世界是可能随时随地会上演的。之前还在谈笑风生的人可能下一秒就会成了一具新鲜的尸体，所以对于这些人来说，看到尸体顶多还是会觉得出自本能的害怕和惋惜，但不至于有什么过激反应。空气只是静默了片刻后就再度响起说话声，其中一个年轻人主动走到乔荔面前鞠了个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