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姆明被电梯门夹了下,才被扯出来。

许尧臣站门口,就是不开门。

行李箱在他脚边立着,一旁地上还有两大兜瓜果蔬菜,许尧臣目光在上面转了圈,心窝上像跟着被人踹了一脚,闷疼。

相较之下,狗皇帝游刃有余得多。

他下巴微抬,示意门锁,“打算站这儿跟我相一晚上面?”

“你管我。”许尧臣一副破罐破摔的样。

厉扬说:“冷,让我进去坐坐。”

“坐坐还是做做?”许尧臣手搭门上,“老板,你想要谁,随便动动指头就有,何必非在一棵树上吊着。”

厉扬垂着眼,看他,“能好好说话么。”

——就算冲着少年时的情分也不该横眉冷对,反倒和纯粹炮友的分崩离析很不一样。

一失足成千古恨。

许尧臣打开门,稳住了颤颤巍巍的“体面”。

他新租这间房,面积不算大,却有上下两层,一层是厨房、客厅、客卫,二层是两间卧室一间书房,格局相对紧凑。

厉扬一进门,视线稍转半圈,落在正对门的那面银光闪亮的镜子上。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身影映在镜面上,看着近,实则却像是人去触碰镜中影,压根摸不着。

许尧臣脱了鞋,老习惯,两只倒着个儿,不肯弯腰去摆,踩上拖鞋只顾往里进。厉扬扫一眼,没管他,不像从前那样数落一句或者给邋遢大王踢正了,只是问:“要换鞋吗?”

“随你。”许尧臣开灯,屋里霎时明亮起来,让人细碎的情绪无处躲藏,“喝点儿什么?”

这问话的语气,不像在一张床上睡过,也不像在年少时代亲密过,倒像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人,非不知好歹地凑过来,讨了主人的嫌。

许尧臣从姓方变成姓许,性格上很多地方都变了,唯独是内里的“坏习惯”,一点没变。

——心虚了就装强,仿佛嘴够硬、够犟,就天下无敌了一样。

这和小型犬是一个毛病,一旦感觉受到威胁,就要支棱起来狂吠,边吠边退,色厉内荏的样儿,还不如纸扎的老虎。

“上次拿回澜庭的雀舌,一口没喝就被你给我顺走了,”厉扬也没客气,褪了大衣搭在一旁,兀自在沙发上坐了,“就喝那个吧。”

许尧臣一愣,“雀舌?”

“原本在橱柜里,你走之后找不着了。”厉扬讹人讹得一本正经,“去泡吧,我等着。”

许尧臣是真冤枉。橱柜里的茶他从来分不清谁是谁,只有几块老茶饼晓得是普洱,其余能分得出红茶绿茶已经了不起了。

他凭空也变不出雀舌来,稍一思量,去冰箱里翻出来刘铮给买的三得利乌龙茶,往厉扬手里一递,“喝吧。”

“凉,喝不了,”厉扬道,“我一个老年人,你能不能体谅下。”

以前也没见过他有这许多毛病!

爱喝不喝。

跑了一整天,许尧臣累得不行,他把姆明从箱子上摘下来,往沙发上一扔,靠着。和厉扬一人占一个角,拿起谈判的架势。

“我在看守所里巴巴地等,想着出来了起码能等来你一句话,”厉扬拧开瓶盖,小啜一口,确实是凉,进了胃里不舒服,“可你尥蹄子跑了。许尧臣,是不是欠我个解释?”

姆明弹性不错,撑着许尧臣的腰,让他生出了有底气的错觉。他问:“欠你的解释不少,你要哪一条?”

“为什么走?”

猜得到答案,但还是要问,不是非得听,而是要逼他,让许尧臣去正视这段关系,去审视自个儿的内心。

许尧臣看了他片刻,不答反问:“我骗你两年,你不恨我?”

厉扬答他,“生气,谈不上恨。”

“已经过去十一年了。十一年前我年少无知,不懂感情是个什么狗屁玩意儿,所以从没动过心。我承认,当年我很依赖你——小孩子嘛,都慕强。”许尧臣说,“后来我家道中落,爸没了,妈也成了个疯婆子,我什么也不是了,甚至连我爸的姓也不能要了。两年前,再遇上你,知道你集邮一样收集像我的人,那时候我就有把握,只要站在你面前,八成以上机会你会留下我。没办法,那时候太难了,我不找个挡箭牌就在这圈子里混不下去了。可除了这工作,没有哪个能让我在死之前把债还上的,所以我硬着头皮也得往你床上爬。”

他轻描淡写,把自己说的不是个东西,一个字一个字地,小刀一样活活朝心窝里刮。

“不瞒你说,如果当时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走投无路又身无长物,能用上的,就是裸的一条躯壳。”他顿顿,“人的没什么舍不下的,你过去能有其他人,往后也可以。”摁着自己冰凉的指腹,捏红了,又松开,“哥哥,你往前看吧,好不好?人活着,回头路是不好找的,即便重走一遍,也没意思。”

熟悉的称呼,却尖锥一样,能把人扎个对穿。

厉扬看着他,体会得到有那么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把自己向外推,可他怎么能舍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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