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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扬州书院来的那批学生中,有个叫柳一的,长得甚是清秀,可以说和女子一般无二。”
“国子监上下都传遍了,连四门学的人都跑来看,那‘断袖之癖’约莫有几分意思嘿嘿嘿嘿嘿……”几名学生讨论得兴高采烈,没有注意到身后来人,直到其中一人无意回身,脸色大变,忙不迭地使眼色。
“谢首席这是要去哪里?”几人点头哈腰示意道。
众人口中的“谢首席”正是九公主府的二郎君、前骠骑大将军谢池的二子、上任国子监祭酒最后一位关门弟子、国子监连续五年年考第一的谢图北。
他认为自己的大名有些许潦草,图北图北,谐音土匪,他大哥倒是更适合,整日爬树翻墙,除了睡觉一刻都不停,家里的老鼠洞都不得安宁。
阿爹说万里人南去,三春燕北飞。取个落叶归根之意。
大哥抓周时,握的是一柄剑,而他是只笔,听玉竹叔说,阿娘阿爹为此高兴了好几日,总算有个能留在身边不折腾的儿子了。
他与大哥性子、相貌皆是不同,他继承了阿爹的丰神俊朗,自幼时起谁见他都要夸上几句。
可皮囊这东西,阿爹不在乎,他也瞧不上,书中好男儿当顶天立地,他读书习字甚是刻苦,就连骆祭酒都说他比阿爹年幼时还要聪慧些。
凡事都有个“但”字,谢图北行为举止像是从书中走出的活教材,规矩多,道理多,若不看脸,宛如一个古板的老学究,可与年近八十的骆祭酒称兄道弟。
眼下,谢首席借古通今,教育那几位私下议论人长相的学生,洋洋洒洒说了约莫一刻钟才放众人走。
他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不禁摇摇头,被皮囊所惑,难成大事,心事重重地往自己寝室走去,推开门的那一霎感到些许不对,再往侧面看去,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了声不妙。
“怀山郡主,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姨夫知道吗?”谢图北开着门,不往里走,也不敢大声说话。
“知道,知道,子陆,你别啰嗦了,快进来把门关上。”怀山郡主楚如诗,十三公主的长女,太后最疼爱的外孙女,可谓万千宠爱于一身,真正的金枝玉叶,见谢图北仍在原地,她威胁道:“那我就大叫了哦,叫二郎我想你,让大家都听见。”
谢图北叹了口气,认命地走进屋子,关上房门,沉声道:“你若再胡闹,我就告诉姨夫,再送你去扬州。”楚如诗的祖父是扬州刺史,待这位天之骄女也是百依百顺,送去扬州顶多也是长安安宁几日罢了。
“子陆此话差矣,我如今也是国子监的学生,向首席请教功课,如何算得上胡闹?”
谢图北此时才看清楚如诗一身男子白衣,与国子监的学生一般无二,他恍然大悟:“扬州书院来的?柳一?”
“正是在下。”楚如诗像模像样作了一揖,她与谢图北皆是同年同月出生,谢图北六月初六,她是六月初一,乳名六一,谐音柳一。
“姨夫竟然同意了?”十三驸马楚凌霄当年是两榜进士,殿试被皇帝看中,选为驸马,虽不能参与朝政,却因博学多才在国子监兼了个直讲夫子之职,也是谢图北的启蒙恩师之一。
楚如诗理了理衣襟,正色道:“我爹说我只要考了书院首席,就能回京,扬州书院没有你这样的大才子,我靠真才实学到了国子监,我爹自是不能食言。”
“可你是个女子。”谢图北只觉得头疼,在检举与隐瞒二者之间来回徘徊。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是女子?”楚如诗再行一礼,依旧是男子之间的礼仪:“以后还请谢首席多多指教。”
长安城有一桩人人皆知的皇室绯闻,怀山郡主自幼爱慕谢图北,但凡有其他高门贵女对谢图北示好,她都会跳出来跟人掐架,斗貌斗才,从无败绩。私下都有句玩笑话:闺阁女子要想把香囊诗词送到谢图北手中,得先踩过怀山郡主的肩头。
十三公主与驸马为此头痛多年,隔三差五就要去九公主府捉那不知何时偷跑出来的逆子,直至两年前谢图北常住国子监,楚如诗翻墙而入,被他当众指责。
同样忍无可忍的十三驸马不顾太后的阻挠,亲自将她送去扬州,让她好好收敛性子。
“郡主,你今年已十七了,亲事也该定下了,不可再胡闹。”谢图北眉眼微蹙,语气无奈。
“那你准备何时去我家提亲?我定叫阿爹阿娘不要为难你。”这话楚如诗早已说过不下百次,脱口而出,甚是熟稔。
“女儿家当矜持,你我万万不可能,我目前尚无娶亲的打算。”
“哦,那我等你有打算的时候。”
扬州来的清秀书生柳一住进了谢图北的寝室,国子监的学生宿舍本就有限,此番各地进京求学的才子汇聚,地方更不够用,谢图北那间本就是个双人间,但他喜静,平日并无人与他同住。
楚如诗倒也没那么坚持,谢图北若是不愿意,她也可以去和旁人挤一间,同窗们多多往来也是好事。他也不用想着去找她爹楚凌霄,她阿娘闹脾气离家出走,他爹寻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谢图北半信半疑,只得先让楚如诗住了进来,自己抽空回了趟家,向他阿娘一打听,才知确有其事,有一妙龄女子不知怎地瞧上了楚姨夫,死缠烂打要给其做外室,甚至不要名分只求一|夜|欢好,被醋坛子十三公主晓得了,当夜就卷了包袱离家出走。
李无眠说到此处还意犹未尽地叹了几声,转头上下打量坐在一旁看书的谢池,这人一天到晚黏在自己身边,她连个吃醋的机会都没有。
“六一毕竟是个女孩子,你在国子监要多多照顾她,莫叫她让人欺负了去。”李无眠叮嘱道。
谢图北头疼不已,只得望向他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阿爹能不能去找祭酒,想办法让郡主离开国子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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