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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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的时候能看到床头的墙上有一块小小的阳光。</p>

他盯着看了很久。</p>

“蒋丞，”床下传来了赵柯的声音，“有粥，起来喝点儿粥。”</p>

嗯。</p>

蒋丞想应一声，但嗓子依旧没有声音，似乎比之前哑得更彻底了。</p>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慢慢坐了起来。</p>

头发涨，坐起来的瞬间觉得身体里里外外所有的重量都在往下，坠得他连腰都有些直不起来。</p>

晴天娃娃还在他怀里，眼睛还是很亮。</p>

他把娃娃放回枕头边，收回手之后想了想，又伸手过去，在它脑袋上轻轻拍了两下。</p>

他从床上下来的时候，从来没说过一句粗话的赵柯看着他发出了由衷的一句感慨：“我操。”</p>

蒋丞摸了摸脸，感觉还行，摸不出什么来。</p>

……一夜愁白头？</p>

他迅速拉开抽屉摸出了镜子照了照。</p>

头发还是黑的，很好。</p>

不过头发很乱，眼睛是肿的，脸上看着也挺脏，还有被枕巾压出来的道子，除了这些就是脸色挺难看的，黄黑暗淡。</p>

把镜子扔回抽屉里之后他又抽了张湿纸巾在脸上胡乱抹了抹。</p>

“嗓子好点儿了没？”赵柯把放在他桌上的一个饭盒打开了。</p>

蒋丞清了清嗓子，试着“啊”了一声，没有声音，他摇了摇头，坐到了桌子跟前儿，接过赵柯递来的勺，低头大口开始喝粥。</p>

“还想吐吗？”赵柯坐到旁边问。</p>

蒋丞摇摇头。</p>

“那还好，”赵柯说，“你昨天吐得太吓人了，鲁实和齐齐晚上跑去买了一堆药，什么止吐的肠炎的。”</p>

蒋丞转过头冲他笑了笑。</p>

“你现在笑的这样子，”赵柯叹气，“我给你拍张照发出去，保证表白墙上面不会再有你名字了。”</p>

蒋丞低头对着饭盒一通乐。</p>

消无声息的。</p>

“一会儿你请假吧，”赵柯说，“再休息一上午。”</p>

蒋丞摇了摇头。</p>

“不请假？”赵柯看着他。</p>

蒋丞摇头。</p>

“……不差这半天吧？”赵柯说。</p>

蒋丞摸过手机按了几下递到他眼前。</p>

-我不能停下</p>

“……随便你吧，”赵柯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那快点儿吃，今天课人多，一会儿去晚了又得挤后头坐了。”</p>

大概是因为没睡好，蒋丞去洗漱的时候就觉得脚底下发飘，鞋底儿前所未有的柔软。</p>

洗脸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清醒了很多，但直起身，脸上的那点儿冰凉消失之后，他整个人又回到了混沌里。</p>

跟在赵柯身后往教室走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穿行在迷雾里。</p>

看不清，听不清，踩不实，仿佛宿醉过后。</p>

“要我搀着你吗？”赵柯回过头问。</p>

滚。蒋丞笑着回了个口型。</p>

“我虽然不爱管别人的事儿，”赵柯放慢脚步跟他并排走着，“但是你如果实在想找人说说，我还是可以听一听的。”</p>

蒋丞指了指自己嗓子。</p>

“能说话之后。”赵柯说。</p>

蒋丞点了点头。</p>

不想说。</p>

什么也不想说。</p>

蒋丞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p>

他根本不能去想，不愿意去想。</p>

顾飞为什么会这样。</p>

顾飞说出这样的话时，是什么样的心情。</p>

为什么。</p>

为什么？</p>

那个说过我是你的后背的人，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p>

冷静而冷漠，甚至没有给他留下一丝回旋的余地。</p>

为什么？</p>

我没有家了，顾飞。</p>

但有你就可以，你是家人。</p>

这种失去一切，没有实感了的感受，蒋丞现在无法承受。</p>

教室里人已经挺多了，鲁实冲他俩招了招手，他俩挤过去坐下了。</p>

“蒋丞你没事儿？”张齐齐坐在前面一排回过头看着他，“你脸色很差啊。”</p>

蒋丞摇摇头，拿出书放到面前翻开了开始看。</p>

经济法概论，除了这五个字，蒋丞再也没看懂第六个字。</p>

他闭上了眼睛。</p>

一直到老师开始讲课，他才重新睁开了眼睛，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老师身上。</p>

平时无论有什么事儿，他都能做得到。</p>

但今天有些失败，听着老师的声音最多一分钟，他就开始有些恍惚。</p>

他不得不再次闭上眼睛，调整呼吸，然后再次睁开。</p>

这样的状态没有持续多久，他就开始感觉到了疲惫，那种像是身体能一直下沉穿过椅子，穿过地板，陷到最深处去的疲惫。</p>

他本来想着撑完这节课，不行就回宿舍睡一会儿算了。</p>

但胃又开始疼。</p>

怎么就这么娇弱了呢，他用手按着胃。</p>

蒋丞选手现在非常脆弱啊，一点儿打击都承受不起啊，这样的状态我看如果短时间里要是调整不过来，就很麻烦了啊。</p>

蒋丞没能撑到下课，强烈地想要呕吐的感觉再次袭来，现在肚子里可是有东西可吐的。</p>

他捂着胃站了起来，都等不及旁边的赵柯给他让出位置来，直接抬腿就跨了过去，但脚刚落到过道上，胃里的翻腾就让他有些发软。</p>

“要吐？”赵柯扶了他一把，小声问。</p>

蒋丞没顾得上回应，弯着腰就往教室门口小跑过去。</p>

跑了两步之后就发现自己大概要完。</p>

昨天那种吐得几乎要虚脱的乏力感突然出现，他顿时连迈步都变得困难。</p>

我操。</p>

当他左脚被右脚绊到往前扑出去的时候，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精彩万分。</p>

大家快看！这样的场面非常难得！蒋丞选手在坐满学生的教室里，奔跑着拧了一个漂亮的旋转麻花步！</p>

“你原来不是有个旧手机吗？”老妈在客厅的抽屉里翻着，“搁哪儿了？先拿出来用着吧？”</p>

“不用。”顾飞说。</p>

“那你现在用什么啊？”老妈看着他。</p>

“我不需要手机了。”顾飞说。</p>

“你……”老妈看着他想说什么，但过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p>

今天有课，顾飞看了看墙上的钟，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p>

那就迟到吧。</p>

或者旷课吧。</p>

他坐在沙发上没有动，看着正趴在茶几上画画的顾淼。</p>

顾淼这几天很安静，不太跟人有接触，无论是肢体还是眼神。</p>

滑板也没怎么玩，就一直在画画，绿色的兔子，一排排的，旁边画满了的纸已经攒了厚厚一摞。</p>

他起身回了自己屋里。</p>

桌上放着一个镜头，丁竹心买来的，比他原来那个好。</p>

不过碎了镜片旧镜头他没扔，虽然不知道留着能干什么，很多东西都不知道留着能干什么，但又都还是留着了。</p>

比如衣柜里的那一柜子彩色的荧光砖。</p>

他关上门窗，拉好窗帘，屋里的光线暗下去之后，他打开衣柜靠墙的那扇柜门，拿了椅子坐在了面前，点了根烟叼着。</p>

看着把衣服都清空了的这格衣柜里，整齐地码放着的几大撂砖。</p>

抽了三根烟之后，房间被顾淼敲响了。</p>

顾飞站起来，关好柜门，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北风扫进来的时候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p>

顾淼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张纸，他打开门之后，顾淼把纸递给了他。</p>

他接过来看了看，是顾淼刚画完的一张绿兔子。</p>

“真好看。”顾飞说。</p>

顾淼转身回到茶几边趴下，继续画。</p>

“我出去一趟，”顾飞把画叠好放到枕头边，拿起了桌上的相机，“中午我要是没有回来，你自己去店里吃饭。”</p>

顾淼没有反应，专注地画着。</p>

顾飞看了她一眼，打开门走了出去。</p>

下雪了。</p>

下得挺大的，看样子下的时间也不短了，只是他一直都没注意，难怪顾淼没有出门玩滑板。</p>

他拉了拉围巾，把羽绒服的帽子扣上了，拉拉链的时候他的手轻轻抖了一下。</p>

“买两件吧，情侣的，怎么？”蒋丞站在他旁边说。</p>

犹豫了几秒钟之后，顾飞转身回了家里，找了另一件羽绒服把这件换了，然后重新出了门。</p>

没有骑车也没有开摩托，小馒头也没开，就这么拎着相机包顺着路往前慢慢走着。</p>

这个地方几十年都没有过什么变化，街道都没有扩宽过。</p>

每一寸，每一步，每一眼，都有无数的痕迹。</p>

来来往往的人，留下的痕迹。</p>

而你能记得的那些痕迹，却往往只有一个人的。</p>

他站在某个拐角看着你的背影。</p>

他站在某个窗口拉紧弹弓瞄着你。</p>

……</p>

顾飞吸了吸鼻子，把围巾拉开一条缝，冷风一下顺着下巴脖子灌进身体里，他加快了步子。</p>

冬天没有人跨栏。</p>

站在天台边缘，脚下是厚厚的积厚，耳边是尖啸着的北风。</p>

抬眼往前看出去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被白雪遮掉了。</p>

顾飞举起相机，从取景器里看着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世界。</p>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p>

逃跑的作者只留下一道残影。166阅读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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