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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上次杜千川之事。
那件事情,已经有很多皇室开始对楼有知不满了。
只不过没有切实的证据,且楼有知仍旧保持着尊重与臣服,是以皇室也没有太过理会。
但今天不一样。
楼有知那句话,如果说完整了,应该是‘陛下龙体有恙,不宜再理朝政,即日起朝会取缔,凡各衙大小事宜,再有奏本,皆送呈内阁’。
说直白点儿就是以后这天极殿都不准来了,任何衙署任何事宜,不准直奏天子,改奏内阁。
这就是夺权。
廷议也好,首辅也好,拟旨、批红、加印,这些统统都是永泰帝授予楼有知的权柄。
哪怕现在永泰帝无力将这个权柄收回,也没有人能在这上面说什么。
但朝会不一样。
朝会,是属于且永远属于帝王的权力。
一旦楼有知敢夺取这份权利,那就是赤裸裸的权臣。
届时,一盘散沙的皇室,必将联合在一起,完力挺永泰帝。
这一点,姜星河不信楼有知不清楚。
果然。
楼有知颔首:“自然知道。”
“那为何还如此冲动?”
姜星河紧紧盯着楼有知,生怕自己错过了回答。
“因为无所谓。”
楼有知淡淡道。
姜星河的瞳孔猛地一缩。
“如果你想继续当这个储君……”
楼有知指了指跟在姜星河身边的太监,继续道:“他会服侍你重新穿上冠袍。”
闻言,太监弓下身子,将手中叠好的衣冠高托姜星河眼前。
这一幕引起了尚在殿外逗留之人的注意。
瞬间,这些人的表情变得极为精彩。
跟姜星河一样。
“……原来,阁老已经布局至此了么,楼相二字,恰如其分啊。”
良久,姜星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而后笑了笑,道:“不过,不必了。”
楼有知挑了挑眉。
“阁老说无所谓,应该是不惧与皇室对抗,而并非已经笼络了皇室吧?”
姜星河问了一句,也不等楼有知回答,就自顾自说道:“一旦争端开始,朝政必然混乱,最终受苦的还是地方百姓,没那个必要。”
“也罢……”
楼有知没有反驳,转而看向那个太监,“以往克己殿的规矩作废,你自己斟酌着办。”
“下官明白,必不让殿下受苦。”
太监躬身回应。
楼有知点了点头,一摆袍袖,背着手踱步离开。
而姜星河,则在太监和甲士的明押实请之下,往皇城的西北角走去。
次日,侯让上奏,太子被废的消息传开。
在有心人的控制下,整个朝会细节,被尽可能的展现在了百姓眼前。
太子是主动被废?
为了替天灾下的亡魂伸冤?
结合之前,就已经被大众熟知的杜千川之事,百姓们的信念终于开始动摇。
与此同时,伪装成方乐山的许崇,也慢于朝堂一步,得知了此事。
几乎是本能,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于是在留下一具幻身后,找到窦天渊,询问了完整的详细经过。
“不对劲,还是不对劲……”
许崇紧紧皱着眉头。
“哪里不对劲了?”
窦天渊问道,“你怀疑是楼黑子在故布疑阵?”
“不。”
许崇想起早就在东宫内流传的消息,摇了摇头:“楼相的态度几乎已经摆在了明面上,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我说的不对劲,是指太子。”
“怎么说?”
窦天渊眸光一闪。
“太子的应对太激进了。”
许崇琢磨着,说道:“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他在故意摆脱储君之位一样。”
“你果然也这么想。”
窦天渊点了点头,“跟楼黑子想到一块儿去了。”
“嗯?”
许崇双眉一扬,“楼相对此事怎么说?”
“他认为,侯让等人的弹劾的确是一场意外。”
窦天渊回答道,“但太子也的确抓住了这一场意外,一方面是制止楼黑子跟皇室的冲突,另一方面也是在故意借此摆脱东宫之位。”
“他想做什么?”
许崇不解,“他是真的心怀天下也好,还是像永泰帝当年那样表里不一也罢,怎么也不至于放弃皇位吧?”
“应该不是想做什么,而是真的想摆脱东宫之位吧。”
窦天渊耸了耸肩,“毕竟,无论他想做什么,失去了储君的身份后,都只能靠他自己了,这不合理……只不过为什么要摆脱,我们暂时不得而知。”
“好吧。”
许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不说这个。”
窦天渊一摆手,问道:“你那边如何?”
“没什么进展。”
许崇回答道,“方家家主突然让我们不要回春秋冢不要回楼船,我跟方乐中至今还待在京城这边。”
“怪不得你这么快就得到了朝会的消息……”
窦天渊扯了扯嘴角,“不让你们回去,是怕你们身上有朝廷布置的手段?”
“方乐中是这么跟我说的,但我感觉不像。”
许崇蹙起眉头,“如果只是不让我们回去的话,方乐中没必要拉着我继续守在京城,一副等候命令的样子……这更像是方家故意留两个高手在外面,随时准备去做什么事一样。”
“什么事需要两个种道三境一起出动?”
窦天渊有些惊奇。
“具体的不知道,要等方家那边来消息才行。”
许崇摇了摇头。
“这样么……”
窦天渊沉吟片刻,道:“反正你们是在京城等消息,到时候如果有什么力不能及的,来这里找我就行,现在太子被废,我暂时也没什么事需要外出。”
“好。”
许崇笑了笑,推门而去。
窦天渊看着那跟自己如出一辙的动作,忍不住咧起嘴角,一脸嫌弃。
……
第三天。
皇嗣大考在吉祥天举行。
不得不说,宗人府的动作太快了。
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这会儿詹事府大多数官员都被入狱候审了,都找不到足够的人手来运转这场考核,最终不得不从翰林院选人充任。
而作为极少数没有被撤换的詹事府官员之一,许崇也不得不到场,甚至还主持起了其中一项最基本的考核内容。
这场大考,是以立储为目的进行的。
甄选的范围,是永泰帝的十三个儿子,和九个女儿……庆律也好,太祖大诰也好,皇室宗法也好,都没有规定储君或者皇帝必须为男子。
许崇也是在担任洗马一职后,才了解到这一点的。
不过有趣的是,虽然每次立储的大考,都有皇族公主参与,但大庆的历史上并未有‘女帝’诞生过……
方家的天玄纪年对每一任庆帝都有记载,许崇都记得。
等于是这些皇族公主,纯粹就是陪跑的。
也不知道是资质方面的问题,还是不成文的潜规则。
至于大考的内容,有很多个方面。
首先第一关,就是正阳劲的修炼资质。
这个就比较有意思了。
未觉醒血脉记忆,从中获得正阳劲的皇子皇女,在这一关统统被黜落,直接宣告与东宫无缘。
剩下的人,也不是单纯的按照境界高低来评定。
而是从开始修行正阳劲的那一天计算,花的时间越短,提升的修为越多,那得到的评定就越高。
而第二关,考太祖大诰。
主考官,司经局洗马,许崇。
“姜胜君……”
许崇看着手中的名单,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个幼小的身影——君儿公主。
不得不说,很有可能啊。
但这女娃第一关的评定……甲上?
按照第一关的评定规则,甲乙丙丁、上中末四等十二阶,从丁末开始每往上一阶便多计一票。
也就是说,姜胜君的第一关,就获得了十二票。
再看其他过了第一关的皇子皇女,丙末、乙上、丁上……最高的是个甲末,计十票。
别看只是两票的差距,在后面的考核中,计票权重是远远少于第一关的。
比如他主考的第二关,平定规则只有甲乙丙丁戊五等。
完整背诵太祖大诰者,计甲等五票。
错漏每多一处,少计一票。
超过五处则不计票。
可能是考虑到皇子皇女有长幼之别,也可能是太祖大诰这东西,本就在立储上没有那么重要,第二关最高能获得的,就五票。
再下一关的皇室宗法,则只有甲乙丙三等,最高三票了。
“如果这个姜胜君真是君儿的话,现在只有六七岁,七八岁吧?”
许崇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嘴角慢慢勾起,“要是她能赢到最后,那就好玩儿了。”
——当!
屋外一声鸣锣。
第二关考核开始了。
“二皇子,姜星天。”
许崇开始点名。
一个看着不必姜星河年轻多少的中年人迈步而入,神色间充斥着苦恼和郁闷。
“殿下何故愁眉不展?”
许崇笑呵呵的问道,没有半点儿立储考核该有的肃然。
“额……”
二皇子被这态度弄得一愣,旋即也放松下来,道:“你有所不知,皇长兄当上太子,是很早很早的事情,这么多年下来,众兄弟姐妹早就熄了心思……谁没事儿去背什么太祖大诰啊?”
许崇若有所思,挑着眉毛问道:“所以,你不会?”
“太祖大诰基本会了,但应该会出错,至于后面的宗法、庆律……”
二皇子郁闷道,“那么亢长的东西,哪里是一夜就能记下来的?”
许崇突然一拍手,大喜道:“这真的是太好了。”
“什么?”
二皇子愕然。
“额,没什么……”
许崇摸了摸鼻子,“我是说,你不会,其他人自然也不会,不用太放在心上。”
“唔,你这么说倒也是有道理哈。”
二皇子豁然开朗,眉飞色舞道:“既然如此,那我开始了?”
“请。”
许崇抬手示意,做出一副仔细聆听之状。
然而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操弄第二关的考核了。
啧啧啧。
在科举考试中舞弊,可以让人中榜。
而在立储大考舞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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