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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竹终于游到岸边、并将归海鸣推上河岸的时候,她也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身心俱疲的她,既是无力,亦是不愿抓住河岸泥土,只是任由狂风巨浪砸在她的身上,将她砸入冰冷的河水中,继而向河底缓缓坠去。
就在这一瞬,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将少女坠落的身形,从冰河中提了上来。
她错愕地睁开眼,透过迷蒙水汽,所见的,是一个身穿青色战袍、背一把玄铁重剑的武将。他身形魁梧,面目俊朗,背脊挺拔,英武威严。此时的他,眉间成川,面有愠色,冷冷道:
“就算你不惜自己的命,也该惜墨白换来的命。若你葬身河底,到了九泉之下,有什么颜面去见你师父?”
这一句,如当头棒喝,让小竹浑身一个激灵。她瞪大了水盈盈的眸子,在那因水雾而扭曲的视野里,她似乎是又瞧见了师父,瞧见了他变成大熊猫时憨态可掬的模样,瞧见了他白衣胜雪、发若乌檀、唇角含笑的俊秀容颜,瞧见了东海之滨的血战之中,他那决绝的神色,以及无声的道别……
是了,师父是为救他们才死的。如果她在这里轻言放弃,到了九泉之下,她哪有颜面去见师父?就算是向来好脾气的师父,也一定会勃然大怒,将她骂个狗血淋头的。
想到这里,小竹用力地攥紧了拳头,用指甲掐入掌肉的痛觉,将眼泪逼了回去。她强忍住心头酸涩,抱起双拳,向那武将深深一揖,沉声道:
“多谢您提点。我知错了,小竹愧对师父教诲。”
武将冷哼一声,双眉仍是紧蹙,但面色已是稍显缓和。小竹抬起眼,疑惑地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遍:此人的战袍与玄铁重剑,隐隐透出浅金流光,绝非凡品,不似人间之物。更令她又惊又疑的是,这人面目俊朗英武,她见所未见,可她偏偏又觉得,眼前这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听您先前之言,应该是与墨白师父颇有渊源,敢问尊姓大名?”
面对小竹的疑问,武将从腰间取下一只酒嗉子,仰首灌下一口酒,方才勾了勾唇角,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颇有渊源?哈!吾之名姓,即便告知予你,又能如何?小黑白躲我十八载,生怕我上门讨债,又怎会将债主挂在嘴边?”
听他这句,小竹心生不快,截断话头道:“这位仙君,小竹多谢您救命之恩,但请您不要乱说话。墨白师父从小教我‘信义’二字,师父他向来诚信,绝对不会做出欠债不还、还躲避逃债的事情来的。”
“哈哈哈!”那武将仰天大笑,消声震天。他又灌了一口烈酒,忽望向小竹,久久不语。小竹只觉他目光凌厉,如刀锋一般森冷,让她忽觉背脊上升起一阵寒意。只见他沉默片刻,忽指向小竹腰间的翠玉葫芦,淡淡道:“拿来。”
小竹更是讶异,她微微侧身,双手将葫芦掩在掌中:“抱歉,这葫芦我不能给。虽然仙君对我有救命之恩,按理说您的要求我不应拒绝,但是这翠玉葫芦是师父赠予,师父曾经千叮万嘱,这葫芦绝不可离身。望仙君见谅。”
那武将再度扬起唇角,那笑容多是讥讽,却又有半分无奈苦涩。小竹暗暗生疑,却见对方昂首,将烈酒一饮而尽,又将那酒嗉子随手抛入河中,方才淡然道:“葫芦底部,应刻有‘沧溟’二字。”
小竹瞪大眼,愈发惊讶:这葫芦她从小带到大,每一处花纹雕刻她都了如指掌,在葫芦底座,的确是刻了两个古体大字,正是“沧溟”。年幼的时候,她也问过师父,这个“沧溟”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刻在这里。可师父却总是笑,笑而不答。
“你怎么知道的?”她脱口而出,问道。
那武将负手而立,挺拔的背脊如傲雪青松,身形不动如山。他抬起眼,望向风起云涌的阴霾天幕,似是在回首旧事,又似在遥望故人。只听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吾乃沧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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