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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认识一下,有什么呢?”我不解地问,声音很小,好像是对自己说的话。

“如果,”郑青梅笑着说,“你找了那个胖子,以后我们一起去玩,那像什么?”

我还真没有想到这样的问题,鼓起勇气说:“像什么?”

郑青梅咯咯地笑个不停,说:“影响市容。”

“我要找女朋友,就按照你的样子找,总行吧。”我鼓起勇气说,“但,我现在只是好奇,就想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又有什么呢?”

“我就是唯一,”郑青梅说,“没有第两个我。”

我的脸红了,小声嘀咕:“我就是有辫子情节,梅香也是扎辫子。”

郑青梅笑着说:“好奇害死猫,知道吗?”

“我只想知道那是谁。”我说。

“烧锅炉的。”郑青梅一本正色地说。

“姑娘也烧锅炉,”我说,“怎么可能?”

“不信,你就去锅炉房看看。”郑青梅不甘示弱地说。

“姑娘怎么会烧锅炉?”我问,依然不大相信。

“花木兰还代父从军呢。”郑青梅瞪大眼睛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姑娘?”

“没有,没有。”我连忙摆手说。

“就是烧锅炉的,”郑青梅依然是争辩的口气郑重其事地说,“她叫熊礼英。”

我终于打听到了,暗自高兴,趁着郑青梅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溜出车间来到锅炉房,果然看见那位胖乎乎的姑娘,非常恬静的样子坐在锅炉房门口的一把竹椅上看书,一条粗黑的大辫子贴在胸部。

我感觉到了紧张,远远地站住往看着熊礼英,像是看见一个极为熟悉,或者久违的人。熊礼英就像一只温柔的羊静静地等在那里。我迅速东看看西看看,确定周围没有别人,才鼓起勇气一步一步向锅炉房走去。

熊礼英早就看见我,微笑着注视着我走近。我感觉到脸发烫,但我还是勇敢向前一步一步靠近熊礼英,同时盯着熊礼英。

当我走近熊礼英时,熊礼英很快就笑起来非常可爱的样子。特别是看到熊礼英硕大的胸脯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冲击力使得我心跳加速,难以自抑。我感觉不敢停靠得太近,但又渐渐地靠近熊礼英。渐渐地,一步一步靠近熊礼英时,却走进锅炉房,就像是来查看锅炉房的一样。

熊礼英站起身来,默默地跟在我后面,就像是一个尾随者,或者像是陪同一个检查的领导;我心跳加快,腿不停地抖动着,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故意围绕着比火车头还要大的多的锅炉转了一圈,里面确实没有别人。

“你叫熊礼英?”我依然控制着情绪,尽量不让自己抖动得太厉害。这时我闻到了熊礼英身上散发的一股奇异的香味,让我不能自拔。

熊礼英十分惊奇地点头,瞪大了眼睛看我,那样的眼神痴痴的样子。

“你一个人,烧锅炉?”我继续问。

“是啊,怎么啦?”熊礼英依然那副表情,不知不觉地她向我靠近了,微笑着,温和地说。

我感觉到了熊礼英身体的一股热量,还有难以抵挡的诱惑,故意掩饰情绪,小声说:“你真的很厉害。”

“其实烧锅炉很简单的,保持2个气压就行了。”熊礼英很轻松地说。

“你们烧锅炉一月多少钱?”我问。

“一百多吧。”熊礼英轻描淡写地说。

“啊?”我吃了一惊,“这么高?”

“我没有觉得工资很高啊。”熊礼英依然笑着说。

“你知道我们一个月多少钱吗?”我问。

“不知道。”熊礼英笑着说。

我感到莫大的失落,失落之后非常希望能烧锅炉,便问:“我能来烧锅炉吗?”

“不行。”熊礼英肯定地说。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需要考证。”熊礼英说。

“还需要考证?”我紧张地问,“那得多少钱?”。

熊礼英轻描淡写地说,“三百元报名费,还有三个月的学习。”

我无法满足这两个条件,立刻放弃烧锅炉的想法,不由得感叹,问:“你说,我能学点什么?”

“你去读夜大。”熊礼英说。

夜大?我心里直犯嘀咕,也不可能去啊。裴春梅就是在上夜大。只好转换话题问:“你上班多久了?”

“怎么啦?”熊礼英问,然后说,“我来一个多月了。”

“我怎么之前没有看到你呢?”我说,感觉有些奇怪。

“你这么帅,哪会注意我呢?”熊礼英笑着说,“再说,你都不来我们这里,怎么能看到我呢?”

我感觉到一种自信,越发自如起来。认真地看着熊礼英的脸,那是一张没有浓妆白皙的脸,只是嘴唇上涂了口红,看上去清清爽爽。

熊礼英问:“你怎么啦?”

我再次正视熊礼英的脸,那张脸真好看,连忙感叹,“你和其他女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熊礼英大笑起来。

我很快就领略到熊礼英故意说的像是引诱我的话,于是说:“感觉吧,有女人味。”

“哈哈,想不到你这个小屁孩,还很幽默。”熊礼英说着微笑起来。我却感觉熊礼英越来越可爱。

我向前走了一步,很近的距离看熊礼英的脸。熊礼英也没有躲闪:那张脸像贴了一层油脂,滑滑的,我随口说了句,“你真漂亮啊。”

“我很漂亮吗?”熊礼英呵呵笑,用手遮了一下鼻子和嘴巴说。

我感觉和熊礼英第一次见面,意外的好感,两个人就像似早就认识,又问:“你是哪里人?”

“三板桥。”熊礼英说。

“不知道在哪?”我问。

“有机会,我带你去就知道了。”熊礼英笑起来,改用地道的沙腔说。

我对沙市很陌生,所知道的就是宿舍到工厂这一段位置,平时都是二点对一线的生活和工作。我渴望了解到宿舍和工厂之外的世界,于是问:“沙市哪里比较好玩的?”

“荆州城可以去走一走,还有东门的张居正的故居。”熊礼英郑重其事地说。

“张居正?”我问,摇摇头。

“张居正都不知道?”熊礼英也摇摇头,说,“那天,我带你去看看。他是明朝的宰相。”

我愣愣地看着熊礼英,感觉到熊礼英的大脑里有好多好多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于是说:“说话算数。”

“拉钩,”熊礼英伸出手来,小拇指弯曲着,准备要勾我的手。

我的心“突突”跳个不停,但我鼓起勇气伸出手,当自己的小手指被熊礼英的小拇指紧紧勾住的时候,我的心像似被勾住了。我浑身哆嗦了几下,感觉自己的心都像似被熊礼英勾住了。

我不知所措地握住熊礼英的肩膀,在那宽阔而圆润的肩膀上来回揉搓,感觉到无比的柔软,然后,随着手臂滑下来,小心翼翼地滑到手里,触碰到了一本书。我故作镇静地问:“你看的什么书?”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熊礼英坦然地说。

“写的什么?”我问。

熊礼英立即说,“写的是一个叫保尔柯察金的人。”

“保尔?”我吃了一惊,立刻想起了读书时老师用浓重的情感念叨的保尔的名言,于是问:“你还能背诵他的那句名言吗?”

熊礼英立刻背诵起来:“人最宝贵的是生命,它给予我们只有一次。一个人的生命应当这样度过:……”此刻,我想起黄老师带领我和同学们一起朗读这段话时情绪激昂的情景。于是,我极为投入地跟着熊礼英一起背诵:“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懊悔,也不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此刻,我感觉熊礼英就是我的某一位同学,或者是一位志同道合的同志!

两个人背诵完,我依然心潮澎湃,激动地说:“那时,我把这段话写在日记本里……”

“我也一样。”熊礼英热情地说。

此刻,我多么想拥抱熊礼英,好像只有拥抱才能表达激动的心情。犹豫了片刻,我激动地伸出了手,还是做出了拥抱熊礼英的姿态。熊礼英立刻握住了我的手,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熊礼英的手就像一团棉花那样柔软。

熊礼英死死地抓住我的手,像是遇见了知音,立刻问:“你还喜欢看什么书?”

“十大名著。”我说。

“你都看了?”熊礼英问。

我摇摇头,有些遗憾地说:“只看过《简爱》,和《茶花女》。”

“我都看过,哈哈。”熊礼英笑着说。

我惊愕地看着熊礼英,问:“真的吗?”

熊礼英点头笑了。“十大名著,我都有。我家里有一间书房,里面好几柜书。”熊礼英爽朗地笑着说。

“那你借几本给我看吧?”我说。

熊礼英点点头,说:“好啊。”

我猛然间遇到了坦诚而知识面广,可爱又成熟的姑娘,同样喜欢小说,我兴奋不已,或者说遇见了一个类似知音的姑娘。

我忽然想到烤箱里的手套要出烤箱了,于是对熊礼英说:“下次再聊,烤箱里的手套要出了,我走了。”

熊礼英爽快地举起手,肥厚的几个手指在空中温柔地摆动几下,甜甜的声音说道:“拜拜。”

我感觉眼前一黑,头部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眼前一黑差点跌倒,身体不自然地抖动了几下。

熊礼英的温柔到了极致,让人猛然之间受不了的那种感觉,但那种受不了的感觉过后,让人内心里十分舒畅,似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被重新激活了。

我跑到车间,班的人都望着我。

郑青梅冲我喊道:“上哪里去了?手套早烤好了,找不到你出烤箱。”

我立刻打开烤箱门准备工作。

“干完了。”郑青梅有点生气地说,嘴巴翘得老高。

“我,拉肚子了。”我说着,脸就红了,明显在撒谎。当着郑青梅我说不慌了。

“明明看见你和熊礼英握手,问好呢。”郭永珍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大叫了起来,尔后咯咯地笑个不停。

我冷冷地斜视着郭永珍,然后大声反问道:“要你管吗?”

郭永珍立刻收住笑着的脸,反而生气了,一甩手上的袖套,“啪”的一声,工作台上腾起一阵烟雾,她离开了工作间。

“这是怎么啦?”裴春梅大声喝问。

“我去看了看烧锅炉房了,怎么啦?”我像是被激怒的马蜂,大声吼道:“怎么啦?”

裴春梅走到我跟前,拍拍我的肩膀,小声说:“你不知道吗,上班时间不能东跑西跑。”

我瞬间愣住了,猛然清醒地认为自己确实犯了错,忘记了自己在上班的事实。

我站在离裴春梅很近的地方,裴春梅黝黑的脸也近在咫尺,那张脸极为真诚和朴实,没有郑青梅那样的浓妆与妩媚,也没有熊礼英那样的甜美。我突然意识到之前的想法和行为多么幼稚啊。

裴春梅拉着我的手臂来到车间外面,裴春梅的手握在我的手臂上像橡胶手套一样柔软,裴春梅又苦口婆心地说:“人家来这里上班,是为了好玩;你不同,你说得不好听,是生活所迫才来这里上班的,所以,你必须好好工作啊。”

裴春梅这样一说,背心里直冒汗,是啊,我有什么资格,或者说有什么理由和熊礼英交朋友呢?我感觉自己与熊礼英之间划出了一道鸿沟,人家是沙市人,自己是农村人,农村人凭什么和沙市城里的姑娘来往?或者说,熊礼英与我之间,隔着很遥远的距离,就像与星辰的距离。

“我也是好奇,一个姑娘怎么烧起锅炉,要是是真的,我也能烧锅炉啊。”我不知怎么为自己的行为狡辩,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用不同的角度去说,那可能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你想去烧锅炉?”裴春梅吃惊地问。

“烧锅炉一个月一百多块呢。”我说,咳嗽了一下,继续说,“所以,就去看了看。”。

裴春梅似乎很体谅我了,语气变化了,说:“我理解你,但下不为例啊。”

我点点头,脚不知道怎么在地上来回地画圈。

裴春梅扭过头说:“你觉得你们之间有合适吗?”

“我们只是刚认识,说了几句话而已。”我竭力为自己申辩。

“你们聊了三十多分钟,”裴春梅看了看表说。

我吃惊地看了看裴春梅,尔后,笑着说:“等发工资了,我去买块手表。”

“三十分钟,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裴春梅有点失望地说。

“有什么可怕的呢?”我问,也希望从裴春梅这里得到答案。

裴春梅的手捏成了拳头,举到自己的胸前,继续说:“要是让王主任知道,就算你旷工了。”

我相信裴春梅不会告诉王主任,倒是胆小郭永珍会这样做,不免有点担心。

裴春梅继续保持着那种既关心我,又严厉批评的姿态,说:“注意啊,不要有下次。再说,你玩不过人家。”

我点点头,不懂什么叫玩不过人家,但没有去问裴春梅。再说,我有什么啊,一无所有,无所谓啊。还有,内心里真有点喜欢熊礼英可爱的样子。还有熊礼英也喜欢看小说,这一点就够了,我还想,准备把那本《几度夕阳红》借给熊礼英看,刚才忘记问熊礼英了。

裴春梅最后说了一句:“你也要明白,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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