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铁石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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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航当下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给A队的行动，创造更多的时间窗口。</p>

他们此次行动的核心，还是要去摧毁虚空盾和邪能炮。</p>

尽管，这两个东西就算被摧毁了，菲诺市的问题没解决，很快就会有新的邪能炮和虚空盾，被菲诺市‘生’出来。</p>

但这需要时间。</p>

没了虚空盾保护，没了邪能炮反击，放开手脚的帝国海军，就足以在新的虚空盾和邪能炮出来之前，给菲诺市带来毁灭。</p>

这就是顾航的整个计划。</p>

按理说，如果他亲身带队去做摧毁虚空盾和邪能炮的任务的话，那应该是最快的。</p>

但很可惜，不行。</p>

如果他此刻走开，恐怕歌瓦加会马上发现菲诺市的异常。</p>

毕竟，利用魔剑，封锁两界，隔绝信息传递，只有他能做到。</p>

他现在已经忙到飞起了。</p>

菲诺市的中心巢穴出事的情况，身处这片空间之中的恶魔、邪教徒们，差不多该知道的都知道了。</p>

他们不断的试图向亚空间传递这个信息。</p>

这原本是非常简单的，只是一个思绪而已，这片跟菲诺市结为一体的亚空间的主人——大不净者歌瓦加，就能够感知到这些下级恶魔的想法，从而得知情况。</p>

而顾航所做的事情，就是拿着魔剑，把这些思绪，全部拦截下来。</p>

这是个巨大的工作量，但好在信息的出口，就只有被顾航斩了的‘肉山’汤姆利森这里。顾航往这儿一堵，所有的信息都要过他这一手。</p>

光堵，那还不行。不然，歌瓦加半天收不到一条信息，直接‘断网’了，那肯定马上就知道不对劲了。</p>

所以，顾航还会编制一些‘思绪’，伪装成正常的情况，欺骗歌瓦加。</p>

这部份工作，也非常繁杂、劳累。</p>

这些被他编织出来的‘思绪’，是他从现有被拦截的部分之中抽取一部分出来改造的。</p>

有些地方逻辑不顺，有些地方显得奇怪，有些地方甚至与现实状况不符。</p>

毕竟如此之多的数量摆在这里，顾航也不是神仙，他也做不到尽善尽美。</p>

但大不净者也不是神仙——哦，有可能它可以算是，但显然距离全知全能可还差了老远呢。</p>

那头大魔，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认真的分辨、倾听所有的信息。再加上恶魔也好，被亚空间低语侵蚀的邪教徒也罢，脑子都不怎么清楚，浑浑噩噩、疯疯癫癫的，有些奇怪的、没逻辑的内容，也很正常。</p>

顾航努力的维持着此间的平衡。</p>

歌瓦加最终还是会发现的，他只是在将这个时间尽量往后拖。</p>

这很不容易，更何况，还有个东西，在不断的干扰他。</p>

那是汤姆利森。</p>

也就是在此之前，被他用雷矛，削平的那座‘肉山’。</p>

那家伙，当然还是死了的。</p>

汤姆利森本质上是个强大的邪术师，他的宗主是歌瓦加这头大魔，拥有着虽然扭曲、但却非常强韧的灵魂。其肉体的异变，是亚空间侵蚀造成的，反而只是表象。</p>

在顾航的雷霆之下，他的肉体被完全摧毁，灵魂也被撕裂成了无数碎片。</p>

这肯定是各种意义上都没得活了</p>

但也正由于顾航替代了他的位置，手持魔剑，堵住了这里，汤姆利森那些被打碎的灵魂碎片，无法消散，就围绕在顾航身边。</p>

要是正常情况，顾航随手就给这些碎片给打发了，但现在，他绝大部分精力都在拦截信息、编造信息上，抽不出手来。</p>

但好在，这点影响并不关键。</p>

只是会时不时的在他的眼前，出现一些幻象。</p>

这些幻象，基本上都是汤姆利森过去的一些人生经历中，最为让其印象深刻的。</p>

有一幕，是汤姆利森年少时，他亲眼看着父亲被人当街活活打死。</p>

那一年，菲诺市要上交的帝国税出了些问题，人税够了，物资税少了一些，于是各个工厂停发了食物薪酬，说是先上交税款，员工的欠着，以后补。</p>

汤姆利森一家，不管是他父亲、他母亲，还是九岁的他、五岁的妹妹，都没了工钱——他和他妹妹在打童工。</p>

一欠，就是一个月。</p>

菲诺市下巢区的人，生活挣扎在饥饿线上，手停口停的，停发一个月的薪酬会饿死人。于是，没了办法，他跟着父亲一起去盗窃，被抓住了，他父亲拦着人让他跑，结果自己被活活打死了。</p>

躲在角落里的他，把这一幕深深的刻进了脑海里。</p>

往后，他母亲很快也死去了——把食物让给他和他妹妹，被活活饿死的。</p>

第二幕画面，是一具裸尸。</p>

那是他一手从小带大的妹妹，在十七岁那年，不听他的劝阻，跟着一个来自中层区的男人走了。一个月后，赤裸的尸体就丢在街上，警备队的人弄清楚了尸体身份后，通知他去收尸。</p>

第三幕画面，是他与家人告别。</p>

那年，汤姆利森二十七岁，帝国人税派到了他的头上。他的生活刚刚有了起色，与妻子组建了家庭，大儿子三岁，小女儿刚刚诞生。他自己则在努力工作中，得到了升职的机会。但帝国税至高无上，他只能跟着走。</p>

他只能安慰自己，他应了帝国税，那他的家族后续就可以免除一部分税收；还能拿到一笔补助。</p>

第四幕画面，是他躺在战地医院里。</p>

那时候，他已经是个军官了。被征发了帝国税后，他上了星舰，被送到了金关星区编入了一支星界军的后勤奴工队，征战29年，他先是在战地转正，又多次立功，升为军官。与此同时，他也在对绿皮兽人的战场上，度过了从青年人到老迈的一半人生。</p>

对比起他身边那些换了一茬又一茬的战友，二十九年未死的他，已经算得上是幸运。但在今天，他的幸运到了头，他在战场上丢了一条腿和一条胳膊。</p>

但他命足够硬，在战地医院被救了回来。</p>

他的功绩与勋章，给了他选择的机会——就地转回后方，在新殖民星度过余生，或者回到家乡。</p>

他选择了后者。</p>

乘坐一艘补给运输船，他是极少数能够返回家乡的人税。他有许多用命拼下来的勋章，其中最为卓著的就是一枚勇士勋章，含金量还是很高的。</p>

回到家乡后，在他的要求之下，他在家乡菲诺市被安排了一个政府职位。而他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是要寻找家人。</p>

这也就是第五幕画面，还是一具裸尸，只不过是张旧照片。</p>

那是他的小女儿，在十七岁那年被发现横尸街头，说是遭到了暴徒袭击，死相跟她姑姑几乎一模一样。照片是当时警队留存的案件信息。</p>

他的大儿子在他离开科罗嘉的第二十二年，被征做帝国税离开，仅仅三年后就有一封阵亡通知单送了回来。他的妻子多年积劳成疾，再加上亲人走的走死的死，在两年前郁郁而终。</p>

这一切，让他崩溃了。</p>

他从来就对所谓的帝国没有任何的好感，他年少时的家庭因帝国税而破灭；他自己的家庭，也因帝国税而破灭。在加入军队之后，他一度相信了政委、随军牧师的宣传，认为帝皇至高无上，庇护人类；认为自己在为帝国、为全人类而奋战，是在为更高的层次、更伟大的利益牺牲自己的生命，并对此无怨无悔。</p>

但是回归家乡后，那种幻灭感，让他根本走不出来。</p>

这也就是第六幕画面：他将自己的勇士勋章，狠狠的砸碎。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他能够听到慈父深情的呼唤。</p>

伪帝的谎言，帝国腐败又肮脏的体制，都让他感到恶心。</p>

他彻底投向神圣的慈父，以底层官员的身份，开始秘密传教，建立了永生教派。</p>

他是真心认为，科罗嘉需要改变，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底层民众永无宁日。</p>

他同样也真心的认为，驱除伪帝的信仰，消解帝国的统治体系，让所有的人进入到慈父那温暖、永恒不死的怀抱之中，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p>

他孜孜不倦的将这项事业进行了五十年。</p>

而到如今，他的事业终于要开花结果了。</p>

但却又碰上了顾航这个终结者。</p>

……</p>

汤姆利森的人生，看起来确实很惨。</p>

但顾航在这件事情上，是个铁石心肠。</p>

任由诸多幻象，在他的面前闪动，他也没有丝毫的心态变化。</p>

首先，汤姆利森的经历，在科罗嘉上其实并不经典，也不具备代表性。不是因为他的不够惨，反而是因为他其实已经算很幸运了。</p>

父母双亡，妹妹惨死，很惨，但科罗嘉中很多人都经历过这些，更惨的也不少。并且，他们之中绝大部分，都走不到他后面那结婚生子、升职加薪那一步。</p>

被作为帝国税上交的人口，99.99%都没法活着回来。他不仅在战争之中活了29年，混上了军官，还活着退役、返回故乡……这已经是绝顶运气很好了的。</p>

他的妻子活到五十多岁过世，早就超过了科罗嘉36岁的人均寿命；他女儿惨死这没得说；儿子被征税，科罗嘉每两年大概就要被征走7-8亿人，被征到头上不算奇怪。</p>

连他都要喊惨，那科罗嘉就无人不惨了。</p>

但是，话又说回来，运气算非常好的一个人，都混成这样，那运气正常的人又该是什么样？</p>

也难怪永生教派能发展壮大，难怪科罗嘉上几十个巢都，每个巢都的底巣区都隔三差五的出集体性暴乱，瘟疫迅速传播。</p>

要是穿越过来的顾航，一开始就在这样的环境里，肯定满脑子想着造反。</p>

个体的悲剧很动人，但对于顾航这样的统治者而言，他能够看到，这背后映射出来的，是系统性问题。</p>

他会解决科罗嘉上的难题，那或许是个比眼下这场战争还要更加艰难的一项工作，但是他有信心，他有一整套的解决方案，但一切都需要等到科罗嘉的恶魔入侵灾难大体稳定下来才可以实行。</p>

先确保整个星球不会沦为魔窟，确保亿万民众不会变成行尸走肉活死人，才能说别的。</p>

至于汤姆利森的灵魂碎片，于顾航眼前生成的诸多幻象，在他看来只是个被现实击垮的疯子留下来的一点无关紧要的呓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