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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前,魏公至京,北京事已无出入。”史可法说道。
本月初一,一个多月前就收到崇祯帝勤王诏令的史可法将南京兵马整顿完备,发布了“号召天下臣民起义勤王捐赀急事”的南都公檄,随后于初七日率军渡江抵达浦口。有北逃来人告诉史可法崇祯帝与太子已乘舟脱身走海道南下,史可法大喜,可次日便有消息称崇祯帝在煤山自尽了。史可法摸不清虚实,按兵踟蹰,自己则返回了南京。直到十七日,前东阁大学士、户部尚书魏照乘从北京逃出徒步来到南京,将崇祯帝已死、太子并两亲王被俘的消息告诉了史可法,惊疑不定的南京百官始才得知真相。
史可法与南京百官在国变之际拥立的第一选择自然是崇祯帝及他的儿子们,然而事不由人,北京皇室无一走脱,史可法等人只能考虑起何腾蛟提出的备选方案,即拥立桂王朱常瀛,这也是南京几位中枢重臣的共识。
只是世事无常,而今似乎连这个备选方案也指望不上了。
史可法一连数日睡不好觉,本就明显的眼袋更是熏黑如墨,他轻点着食指道:“诸位想必都听闻了西事。我南京虽为国之留都,理应在北京沦陷后稳定天下,可当下看来,局势比之北京,又能好到哪里去?”
“北事急,西事更急。”吕大器叹气道。他本代表南京礼部乘舟亲自去九江迎接桂王,孰知才到中途,就遽闻左梦庚、方国安两军沿江东进的情况,大惊之下连夜退回了南京。他与史可法等都是聪明人,大致猜出了这两军的用意。
“左、方均是赵当世的走狗。赵当世在湖广僭立皇帝,其野心妇孺皆知。更派人来南京,要我等臣服迎接德昌王,那倨傲姿态又与司马昭、尔朱荣之辈何异?我大明若落入这等人手中,必将万劫不复!”张慎言性格刚直,大声道。
史可法道:“吕公刚说了,南京目前有两急,一在北、一在西。”说话间脸色深沉,“北事本来急,但有马大人、路大人挡住,对我南京稍有缓冲。”
顺军郭升、董天成等部受李自成军令南下占领山东、淮北等地,白邦政、方允昌领两千人至淮上索饷,但见凤阳明军拒守乃止。董学礼五千徘徊徐、淮等地,受阻于淮扬巡抚路振飞,亦难前进。所以在顺军主力倾力南下前,南京北面受到的威胁不大。
“昨日有北直隶逃官来谒,说辽东镇吴三桂与关门镇高第仍据山海关抗贼,有他们在北方牵制,对南京同样可称支援。”史可法道,“吴大人等忠义,我大明若多一些这样的忠臣,少一些赵当世那般的奸臣,何愁贼氛不除!”
吕大器应声道:“吴三桂虽忠勇,但相隔太远。可速差人前去,安稳其心。时下左、方这一动,西事反倒成为燃眉之急了。”
史可法点头道:“正是。湖广何大人与桂王到底是个什么情形现在说不清,然而当务之急是得赶紧将左、方两军挡住。这两军合计数万,顺江而下,若坐以待毙,只怕近日就将到了。”
吕大器思忖片刻道:“赵当世罔顾国法,纵兵霸占楚、川,更以巧言令色赚得各地军头附庸,牛鬼蛇神加在一起,好大一股势力。要说心怀忠义,依然站在我南京这边的,不说南京江防等部,尚有凤阳马瑶草,淮扬路见白,浙江王之仁、黄斌卿、翁之琪,瓜洲张天禄兄弟以及安庐张伯揆并江西旷淑侯等,真算起来,也不亚于他赵当世。”
史可法道:“马瑶草昨夜书信送来了,说已差徐宿总兵刘良佐带兵堵截左、方。刘良佐是淮北宿将,有他出手,再加上瓜洲张天禄兄弟与南京江防等部,兵力比左、方只多不少,守护南京,不成问题。”
吕大器严肃道:“史司马说的是,有这些人拱卫南京,可保万全。但是人需有远虑,我在想,若李贼或赵逆任意一股全力攻向南京,仅凭这些兵马怕还不够。”
史可法道:“北方有吴三桂他们拖着李闯,关辽军兵强马壮,李闯一时半会儿抽不出身。我等后续可与吴三桂等交涉,让他慢慢与李闯周旋,保存实力牵制为主,切莫因急于恢复北京而决战。至于赵当世”
吕大器结过话道:“赵当世野心勃勃,为了鲸吞晋、陕,据闻当前正与李闯在各地激战。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李闯不消灭赵当世,绝无法全力南下。同理,赵当世不将李闯击垮,何以大举进军南京?我等一定要利用这个机会,化被动与主动。”
“化被动为主动,此话怎讲?”在坐众大臣的眼光齐齐聚向吕大器。
吕大器道:“南京虽不比北方重兵把守,但亦非仅凭左、方区区两军就能轻易拿下的。赵当世身经百战,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但是他依然这么做了,想来既有轻我南京之心,又实因无多余兵马可派。对付李自成,我等有吴三桂暂且将他牵制,但对付赵当世,我等没有另一个吴三桂,以攻为守方为上策。”
“以攻为守?”
“对。李闯之强,众人皆知。赵当世再强,顶天与李闯伯仲之间,陕、晋局势未明,他必须把全副身家都押上去方有胜机。试问在此情形下,他怎有余力兼顾东南?他立皇帝,又派出左、方两军大张旗鼓而来,以为我等会望风而降,兵不血刃就可拿下南京,这是他的失算。我等恰好将计就计,先挫败他的企图,而后转守为攻,反攻进湖广,有何不可?”
史可法面对慷慨激昂的吕大器不禁迟疑,道:“吕公话是有理”
吕大器抢白道:“湖广兵力空虚,又有何大人可为内应,取之不难!”
“可是,譬如凤阳马瑶草,主责防北,派刘良佐截江可以,若令刘良佐远离诸地,深入湖广,恐有顾此失彼的风险。”史可法沉吟道,“南京等地也是同理,附近各地军镇各有守地,敌人来犯,齐力击贼当然是职责所在,但要是轻军冒进致使东南空虚,一旦出事,得不偿失。”
左懋第道:“史司马所言甚是。湖广是赵当世的老本,天下正动荡,我等南京必是要严防死守的,绝不可因小失大。”又道,“邸报断绝,民间流言四起,中外大震,比如南京就有亡命无赖趁势而起,汹甚,累日难平。”
四月以来,顺军攻陷北京、横扫北方的消息传到东南,其中不乏以讹传讹的夸张之语。但民间难辨真伪,许多贫民、佃户、奴仆受到激励与鼓动,纷纷起义,烧杀劫掠,镇压不绝。左懋第这大半个月的工作都在维稳,自然反对倾巢而出贸然进取。
吕大器扼腕叹息道:“大好良机,坐视不顾,太也可惜!”
史可法摇头道:“为国者稳字当先,就算我南京上下勒紧了腰带挤出兵力,最多只能挤出一两万入楚。就这点人,还不是羊入虎口?”
众人听了这话,其中有为吕大器所说的机会惋惜的,亦有为史可法所说稳重点头的,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突然间,张慎言的洪亮声音盖过众人道:“诸公怎么忘了,我南京也有一个吴三桂在!”说着抬眼看着坐在边上一直没说话的诚意伯刘孔炤,“诚意伯难道忘了?”
刘孔炤本在出神,猝然被点到,并未反应过来。倒是史可法等人机敏,立马想到了张慎言嘴里的那个“吴三桂”,皆抚掌点头道:“倘若能请动此人,反攻湖广当真有些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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