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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而幽辟的巷子里,懒懒窝在破旧杂物上的黑色野猫听到一侧院门忽然被人拉开的声音,吓得叫了一声,跳起身子快步沿着围墙离去。
从院子里出来的人在巷子口看了看,还不见人来,微微皱眉,这才转身走回了房间去禀报:“小姐,那梅婆子还没来。”
“还没来?”郑如意揭下面上的帷纱转头看着大夫人:“你不是说人一定会过来吗?”
大夫人也觉得奇怪:“梅婆子是她安插在老夫人跟前的眼线,她没道理不来,况且你手上不是还捏着她的人么,看得出来她很重视这几个丫鬟的贱命,要不然……”
“暂时不行。”郑如意想起自己寻上门妄图跟她同归于尽的白兰,嘴角冷冷勾起:“这个丫头王爷还有别的用处,暂且不能杀。今日骗林锦婳过来,是为了威胁林锦澄娶我。”
大夫人闻言,略有几分犹豫:“若是我帮了你,那我的惜玉和腾儿……”
郑如意淡淡睨了她一眼,才走到门边望着屋外那黑沉沉的天浅笑:“你放心,王爷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林惜玉会重新成为景王侍妾,而林惜腾也会放出来。”
大夫人听完,长长舒了口气:“那就好,只要能救出我的儿子女儿,便是杀了林锦婳都行,反正她早该死的,若不是那一次将她们母女推入水中时,她娘死命把她推出来……哼……”大夫人为了那一次没能杀了林锦婳而后悔不已,现在想起来也只恨不得再把她往水里推一次才好。
正想着,巷子口出现动静。
丫鬟急忙跑出去一看,那长长巷子口猫着腰儿学着猫叫的人,不正是梅婆子么。
她小心翼翼关好房门忙回去禀报了:“小姐,人到了。”
“好。”郑如意往院子外走了一步,顷刻间院子里便跳出不少黑衣人往那巷子而去。
梅婆子还未察觉墨风的身份,依旧小心翼翼的引着她往前走:“小姐,就在前头,奴婢就听老夫人说要跟他在这里见面……”
她话不及说完,墨风已经听到快速靠近的脚步声了。
梅婆子见她停下,怔了一下,忙问道:“七小姐,你怎么了?”
墨风冷冷扫了她一眼,抬手抽出腰间软剑,手起刀落,已经取了她的性命。她看着梅婆子瞪着眼睛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才提着剑冷冷往前而去,最起码她要知道白兰在不在这里。
郑如意现在还只等着外面的林锦婳自投罗网呢,却不知此时林锦婳已经到郑府坐下了。
花厅里,郑莱看着林麓之稳稳坐在自己面前,面色黑也不是笑又不想,只能僵着喝茶,茶都换了三盏。
林锦婳知道他爹也是个闷葫芦,讨论正事还能滔滔不绝,一到这种私事便哑然了。
还是她先开了口,瞧着上首面色不愉的老夫人笑道:“今日过来,是特意让父亲和舅舅一道来见见郑小姐的,毕竟那样的事儿发生了,那日也是我一时意气用事,说了气话,现在想想,郑小姐名门闺秀,就算那日一时糊涂,寻常也该是自持知礼的。”
“你说的没错,郑家虽不是世代的簪缨大族,却也是名门之户,如意更是郑府的嫡出小姐,自然是知道礼节的,上次的事也算她糊涂没有把握好分寸,至于那药的事也可能是个误会。”老夫人听到林锦婳捧郑府的话,自然要接着继续捧,说这话时,面上的骄傲根本掩饰不住。
郑莱听着,只阴沉的看了眼林锦婳,并未出声。
林锦婳笑笑,接着她的话道:“既如此,便请郑小姐出来一趟吧,也好早些见见父亲和舅舅,这事儿既然已经发生了,怎么说也要早些定下来才是,您觉得呢?”
老夫人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才要开口,郑莱却是看出不对劲,只抢先一步道:“这么晚,如意也睡下了……”
“是吗?看郑将军的意思,还是恼恨那日锦婳的不知礼数,竟不肯叫如意姐姐出来相见,也罢,这桩婚事只当林府高攀不上吧。”林锦婳轻轻叹了口气。
林麓之闻言,想要开口,却被徐泊山一把按住了。
徐泊山看着他微微摇摇头,他瞧见锦婳非要这么晚过来,便知道必有原因,而现在郑府的人不让郑如意出来,八成这位郑小姐压根就不在府上。大半夜的,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不在府上,哪里还有什么自持知礼之说?
老夫人瞧见,连忙道:“哪里的话,就算睡着了,使人唤醒也就是了。”说罢,立即吩咐了身边的婆子过去。
郑莱只阴沉盯着林锦婳,微微咬牙,不过他还并不知道郑如意不在府上。
林锦婳捧起茶喝了一口,上好的乌龙茶,入口清冽,回味甘甜。
她静静等着,瞧见父亲被舅舅按下,心下也放松了些。
不多时,那婆子便回来了,面色微微难看,几步走到郑老夫人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便听郑老夫人压着声音质问道:“怎么可能?你可四处寻过了?”
“奴婢都找了,不在。”婆子低声道。
郑老夫人的手死死攥在一起,打死郑如意的心都有了。
林锦婳只做未看到她面上的难堪,笑问道:“老夫人,怎么了?郑姐姐可是不愿意见我们?”
“没有……”老夫人很快镇定下来,笑道:“如意娘亲的晕厥症发了,她正在照顾,实在过来不得,要不我们先商量下什么时候下聘……”
“郑夫人病了?”林锦婳故作惊讶:“不若我去瞧瞧吧,上次郑夫人在普济寺晕倒,便是我看的。”
“怎么好劳烦你……”老夫人见林锦婳人都站了起来,忙道。
林锦婳只浅笑:“怎么算劳烦,往后都是一家人,如意姐姐又孝顺又知礼,我便是辛苦些也无妨的。”她话说完就对着婆子道:“还劳烦妈妈带路。”
那婆子也是左右为难,只能求救似的看向老夫人。
郑莱看着这场景,面色也微微有些黑:“如意到底怎么了?”
老夫人忙拉他:“没事。”
“我在问你!”郑莱一巴掌拍着桌子,吓得那婆子当即跪了下来:“回……回禀老爷,小姐好似不在府上。”
“怎么可能不在,她不在府上还能去哪儿?”郑莱面色发青,在林麓之前面又丢了这么大个脸,他现在恨不得活活打死郑如意才好。
“奴婢不知。”婆子也是为难。
郑莱死死咬牙,阴鸷扫了眼林锦婳:“府里上下都找过了?会不会是被人捉走了?”
“府里找过了,人不在。”这婆子也算机灵,听出郑莱话里有话,才道:“不过的确可能是被歹人掳走了,小姐的院子乱着呢。”
郑莱冷哼一声,转头就盯着林锦婳讽刺道:“我说你们怎么会大半夜前来,原来竟是早把我女儿掳走,然后要栽赃一个不知廉耻之名!”
林麓之见他竟如此说自己女儿,也黑了脸:“你休得污蔑,我们什么品行你心知肚明,如今你女儿不在便怨怪我们掳人,你欺人太甚!”
“是吗?若不然她能去哪儿?”郑莱轻蔑一句,林锦婳只觉得好笑:“郑小姐不见了,难道不该问问是不是她私会谁了吗?”
“你——!”郑莱抬手便指着林锦婳,一副要动手的姿态,林麓之哪里忍得了,一掌便打开了他的手,浑身的杀伐之气都冒了出来:“既然郑府如此看不上我林府,那也不必谈什么姻亲之事了……”
他话才说完,外面忽然燃起了一个信号弹,林锦婳眨眨眼,那是墨风的信号,她不是让她先拖上一阵么。
林锦婳扯了扯挡在身前的林麓之的袖子,道:“爹,我们走吧。”
林麓之闻言,以为她受了委屈不想呆在这儿了,便也不跟郑莱争执,转头便往外去了。
郑莱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狠狠将茶杯掀倒在地:“林麓之,你掳走我女儿,还要这样污蔑郑府,以为能这样轻易离开么!”
他话音才落,一群持刀侍卫便将他们几人团团围住了。
此时郑府外不远处的空旷大街上。
墨风手臂已经受了伤,看着身后追来的人,微微咬牙,越发快的往郑府而去。
郑如意坐在后面的马车上快步往郑府走,一旁的丫鬟见她面容着急,有些不解:“小姐,咱们怎么要突然赶回来,还没抓到林锦婳呢。”
“那不是林锦婳。”郑如意本以为梅婆子真的带了林锦婳来,可还没走出院子门,便见虽穿着林锦婳衣裳却带着帷纱帽的女子杀了进来,那些黑衣人功夫虽好,却也挡不住她轻功极好,很快闪身进了她身后的院子找了一番,所以她确定那不是林锦婳,而真正的林锦婳也肯定是怀疑白兰在自己手里了,所以她为了防止林锦婳再做出点什么必须尽快赶回郑府。
她到了常走的后院暗门,才进入院子,便看到原本熄了烛火的院子竟是灯火通明,整个人一下僵住了。
丫鬟还不解:“小姐,怎么了?”
郑如意微微咬牙:“出事了。”
她才说完,却不知暗处一道黑影闪过,很快往前厅而去。
墨雪出现时,郑家人都没注意,只看到她从外面而来。
她规规矩矩的朝林锦婳行了礼:“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了。”
林锦婳闻言,知道是郑如意已经回来了,心下松了口气,不过她这会儿回来的倒是及时。
她还未开口,郑府门前忽然一阵嘈杂,立即有侍从来报:“将军,门口忽然出现一般持刀黑衣人。”
郑莱以为是林麓之的人,冷哼一声:“给我看住他们。”说罢,亲自提刀出去了。
林麓之面色铁青,他早知郑莱不服自己,竟不知竟是如此的厌恶和杀意,这回一来,他还一直挂念的几十年的出生入死的兄弟情便算是彻底湮灭了。
郑府门口。
墨风将人引到郑府大门前后,才对郑府的侍卫大喊道:“有刺客!”
那些黑衣人没管郑府的人,只一心朝她杀来,但郑府的侍卫们瞧见门口有人动手,哪里会不插手?当即便跟黑衣人也缠斗了起来,直到郑莱出来,那黑衣人为首的人才呵斥一声:“都住手,我们乃是……”
“是谁的人?”墨风寒声问道。
郑莱先是冷冷睨了她一眼:“你是谁?”
“殿下叫我来的。”墨风低声道。
郑莱闻言,只以为是赵阚的人,转头狠厉看着那群黑衣人:“你们是谁的人,想做什么!”
领头的黑衣人见墨风没死,肯定不能自报家门,但郑如意好似没有跟郑莱说今晚的计划一般,只得冷声道:“不关你的事!所有人,撤!”他微微咬牙看着近在咫尺就能抓到的人,却为了不暴露,只能撤退离开。
“将军,可还要追?”侍从们见黑衣人撤走,忙问道。
郑莱皱眉,转头要去问一旁的墨风,奈何墨风已经趁机离开了。
他微微咬牙,一时间竟不明白这到底闹得哪一出。
正想着,老夫人身边那个婆子又急急出来了,低声道:“老爷,小姐平安无事回来了。”
“回来?”郑莱抓着刀的手更紧了,面色铁青:“那就是说,她不是被人掳走了?”
“不是。”婆子白着脸微微摇头:“下人说,是瞧见她走后角门自己进来的,平安无事,方才已经到了前厅,被林府的人看到了。”
郑莱只觉得一张老脸丢尽,咬咬牙:“去把林府的人放了,让他们赶紧走。”
婆子迟疑道:“那小姐的婚事……”
“还有什么婚事,她还有脸嫁吗!”郑莱知道今晚郑如意肯定是被人算计了,但呈现在眼前的事实就是她大半夜不知廉耻的跑了出去,加之她之前给林锦澄下药的事,岂不一而再再而三的证明了她就是个寡廉鲜耻的人!
婆子哪里还敢多说半句,连忙到前厅去了。
林麓之沉着脸还在与旁边的侍卫对峙,林锦婳倒是安安心心在一侧坐了下来,看到舅舅徐泊山望着她略有几分凝重的样子,只浅浅笑道:“舅舅可要喝茶?这乌龙茶该是极品,味道极好。”
徐泊山见此,只无奈又宠溺的摇摇头:“你喜欢,舅舅回头让人多买些给你。”
“好。”林锦婳笑的眉眼弯弯,好似没看到急急跑来看到自己时一脸复杂痛恨的郑如意。
郑如意本是打算先探问清楚情况再来的,一听到丫鬟说林锦婳已经带着林府的人来提亲,便坐不住急急赶来了,却没想到赶来后会是这样的状况。
郑老夫人看她安然无恙的出现时,还未开口,便听林锦婳道:“郑姐姐,郑夫人晚上还教你绣花,很辛苦吧。”
郑如意微微一怔,下意识应道:“还好……”
她这话一出,郑老夫人的脸当即铁青。她替她编的借口是郑夫人晕厥症犯了,林锦婳问的竟然是郑夫人教她绣花,而她居然还回答‘还好’……
林麓之哪里还不明白,面色越发沉了:“林府既然从未做对不起郑小姐之事,那林郑两家就绝不会联姻,这一点,我相信老夫人心里应该很清楚了,对吗?”
郑老夫人还能说什么,只能冷着脸看着郑如意:“你老实说,你今晚做什么去了?”
郑如意这才明白,林锦婳只怕一早就知道她出府去了,所以才在这儿等着。
她心思飞转,忙道:“孙女是瞧见娘亲身子总是不好,爹爹和祖母又杂事缠身,听闻今日京城来了个好大夫,所以如意才想着偷偷出去请大夫来……”
听着倒是个极好的理由,如此孝顺的女儿,便是半夜出去,又有何不可呢?
郑老夫人乘机道:“竟是如此,那你往后也要注意些,你到底只是个女儿家,半夜出去,纵使是要敬孝心,也要当心有些人暗中诋毁你,也毁了我郑府的名声。”
墨雪闻言,上前一步:“奴婢去给小姐停放马车时,来的晚了些,恰好瞧见郑小姐的马车过来,走的是城西方向,而且今日这半月因为疫病一事,京城不曾有大夫入京,郑小姐的车上更没有闻到半点药香。”她说完,顿了顿,看着郑如意低垂下的微微颤抖的眼睛,才道:“那车夫说漏了嘴,说郑小姐在个小院子里待着,也不知跟谁一起。”
“祖母,我没有。”郑如意还要辩解,却是不知该怎么说了。
郑老夫人更是觉得老脸丢尽。
刚好外头婆子进来,悄悄走到老夫人耳边传达了郑莱的话,老夫人才侍卫们赶紧退开。
只面色不愉的看着林麓之寒声道:“我郑家配你林家……”
“实在是绰绰有余,就不需要委屈郑小姐了。”徐泊山接话。郑府的人也算是让他大开眼界了,他寻常来往的有贤臣又奸佞,但像他们这一家子闹得稀里糊涂还不要脸面的,还真是头一家。
郑老夫人面色微微发白,也咬着牙梗着脖子:“既如此,那你们请回吧。”
林锦婳看了眼皱着眉头的林麓之,道:“爹爹,哥哥这会儿也该下值了,我们回去再说吧。”
“好。”林麓之点点头,提步便往前去了。
徐泊山跟在后面,林锦婳走时,淡淡朝老夫人一笑,转身而去。
郑如意死死咬牙盯着她的背影寒声道:“林小姐真是冰雪聪明,以前还是我低估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听闻最近你身边少了个丫鬟?可是与男人私奔了?未出阁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与人私奔,如此不知廉耻的事要是传出去,外人只怕还要指责这个做主子的言传身教,才会如此的呢。”
林锦婳手心微微攥紧,却只侧身浅笑着看她:“郑小姐既然说我冰雪聪明,那一定知道我还能做到更多的事,比如让那个拐了我丫鬟私奔的男人身败名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郑如意看着她满是杀气的深寒眸子,手心微微一颤,梗着脊梁骨咬牙没说话。
林锦婳见她如此,淡漠扫了她和上座的郑老夫人一眼,这才提步而去。
等林锦婳一走,郑如意还未开口,老夫人当即便呵斥道:“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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