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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赵怀琰才往前走了几步,就见林锦婳正带着衾息一起匆匆往府外而去。
一侧高禀见状,笑道:“想不到衾息这么快便得了小姐信任了。”
“没这么快,方才不是说徐程青中毒么?”赵怀琰目色淡淡。
高禀颔首:“对,要不要属下先去看看?”
赵怀琰淡淡看着林锦婳的马车离开,才道:“不必,症结不在徐程青中毒,而在下毒之人的身上,备马,去大理寺。”
“是。”高禀知道王爷对林小姐的事最是上心,立即应下。
大雨停了些,马车快速跑动时,吹进来的风都夹着湿润,让人越发觉得闷烦。
不多会儿马车便在大理寺府衙前停下了,门口围了不少人,林锦婳一下马车就看到了正在门口焦急等着的徐昭昭。
“昭昭!”她轻唤了声,徐昭昭看见她,才忙让围着的人退开,便快步上前拉着她泪眼凄凄道:“锦婳姐姐,哥哥他……”
“先进去看看。”林锦婳拉着她的手便急急往里而去。
大理寺她已经不算陌生了,穿过左边的垂花门再往后去,便是大人们用来暂时休憩的屋子,徐程青已经被抬了出来,放在暖榻上,鲁御医就跟在一侧伺候着。
他看着面色微黑的徐程青,只觉得是没救了,不停的在摇头。
“锦婳。”站在一侧的徐夫人瞧见林锦婳来,心里生出一丝希望,勉强忍住泪水道:“你快来瞧瞧。”
林锦婳顾不得那许多礼数,连忙上前,鲁御医也让在了一侧等着看结果。
林锦婳的心里也是紧张的,看着似乎没有丝毫活气的徐程青,慢慢去把了他的脉搏,眉心当即拧起:“拿银针,再准备一副药……”她迅速开出药方,但这毒她也不陌生,就是之前毒死郑莱的砒霜。
一侧,衾息默默看着她施针,看她开药,没有出声。
银针刺进去后不多会儿,林锦婳便全部拔了出来,待拔到心口部分时,越发紧张,若是此处的银针也黑了,那便是大罗神仙在也无力回天了。
待银针抽出来,见针尖发亮,她才长长松了口气。
很快,药便端了过来,林锦婳亲自盯着人把药给他喂了下去后,才开始紧张的等待起来。砒霜之所以被人谈之色变,是因为这毒实在无药可解,她现在能做的,只能是赶在毒药蔓延心脏前,将毒性逼停。
衾息在一侧看着她临危不乱的模样,轻声提醒道:“小姐,今儿王爷送您的药,许是能解这毒。”
“可这毒是砒霜……”
“王爷给您寻来的药,就是在西夏皇宫的贵人都不一定能用到的,给这位大人解砒霜之毒绰绰有余了。”衾息浅笑道。
林锦婳听罢,立即转头去看墨风,墨风点头:“奴婢这就去。”说完,便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屋子里。
徐夫人看了看衾息,觉得面生,不由问道:“这位是……”
“是衾息姑姑。”林锦婳介绍完,才起了身让在一侧道:“还劳烦姑姑替徐大人把脉。”
衾息见她没有颐指气使之态,自然是乐意,点点头,便上前去将手搭在了徐程青的脉搏上,半晌,终是露出笑意:“等灵药取来,煎煮成了药汤即可,只是要连续服用一个月才有可能将体内的毒全部逼出来。”
“那王爷的那些药够吗?”
“小姐要把那等灵药全部拿来解这毒?”衾息多少有种大材小用的感觉,没想到林锦婳却点了点头:“药材用完能想法子再有,徐大人的命却是只有一条。”
衾息看着她眼里丝毫没有心痛吝啬之意,心里又是诧异,寻常大家闺秀,竟能有如此大度,实在难得,尤其是林锦婳这等知道一味灵药在手能起到什么作用的人。
见状,她也有些佩服王爷看人的目光来,这个林小姐可不是寻常女子。
鲁御医默默在一侧看着她们两说话,心里嘀咕,什么灵药能有这等功效?难不曾是天山雪莲之类的?
正想着,外面又是一阵嘈杂声,便听到小厮大喊:“抓到下毒之人了!”
“这么快!”林锦婳嘱咐徐昭昭看好徐程青,才提步跑了出来,便见赵怀琰站在府衙前,一侧的高禀手里拎着一只黑猫。
这黑猫一双眼睛绿茵茵的,看起来很有灵性,被人抓住丝毫不挣扎,似乎在瞄着机会逃走一般。
她上诧异道:“王爷,这是……”
高禀忙笑着上前解释道:“郑将军牢房上有一个方寸大的窗口,王爷方才去的时候,发现那窗户上沾着些许砒霜的粉末,觉得不对劲,便让人蹲守在外,终于发现了这猫?”
“是猫下毒?”跟来的官员觉得不可思议,纷纷左右商量。
“这怎么可能呢,不过这猫也是帮凶了。”高禀说完,把猫湿漉漉的尾巴给人看了看,上面还隐约有稀糊糊的东西,想来是被泥水沾上了。
高禀见众人不解,才道:“这猫尾巴上沾的就是砒霜之毒,京城之所以查不出买砒霜的是何人,是因为这猫儿熟悉砒霜的味道,回去找砒霜然后粘在身上带回来,至于下毒之人,应该是饲养猫之人,也是守着牢房的差役之一。”说完,直接把猫儿扔了出去,这猫儿喵了一声,便往牢房内扑去。
高禀立即带人跟上,不多会儿,便拎出来一个差役来。不似寻常人一般被高禀突然的抓捕吓得面色发白,反而十分镇定,被抓出来后,冷笑着看着赵怀琰和一侧的林锦婳:“我告诉你们,这些事都是我做的,我就是要你们死!林锦婳,你这个妖女,你不得好死……”
他话未说完,高禀直接押着他狠狠跪在了地上,才担忧看着一直不动声色的赵怀琰道:“王爷,怎么办?”
赵怀琰淡看着地上的人,缓缓开口:“你受何人指使,不必你说,本王也能找到。”
“你们——”差役咬着牙吼道:“没有人指使我,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跟谁都没关系。”
“是吗?合香呢?”赵怀琰问道。
他一提到‘合香’二字,就连林锦婳都诧异了一下,合香不是被判了死刑么,应该是关在死囚房才对,怎么会跟着差役扯上关系。
赵怀琰看了看身侧的林锦婳,才直接提步往前而去,根本没有要再听那差役说什么的样子。
差役面色发白,立即扭头朝赵怀琰的背影喊:“你要杀就杀我,跟其他人无关……”
“杀了。”赵怀琰淡漠留下一句,头也不回的往里而去。
至于为何看出是合香,很简单,这个差役想必是十分喜欢合香的,否则不会连原本合香绣给定南侯、而后被定南侯丢弃的香囊还要随身带着,但他谋害郑莱是事实,谋害徐程青也是事实。
高禀闻言,立即让人把他拖下去了,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知道宁王杀的不冤枉,但对他的忌惮却是更多,以前听闻宁王嗜杀,现在看来,似乎也没错,只要有证据,便半点不留情的杀掉了。
林锦婳没管这么多,她更想知道合香是受谁指使,否则她本该心如死灰的人,怎么还会想到再费这么大的心思搅起波澜?
很快到了地牢深处,因为才下过雨,这里潮湿阴暗,到处都可见蟑螂老鼠四处的窜。这里是死牢,关得都是判了死刑的人,所以过来以后,也不见有人喊冤,一个个只仿若老鼠般蜷缩在角落,等着斩首的那一天。
往前走了不远,便看到一间稍微干净些的牢房,牢房里有单独的灯台,女子衣着干净的盘膝坐在草堆上,听到有声音来,才笑起来:“徐程青死了吗?”
“死不了了。”林锦婳暗暗攥紧手心,看着她这般猖狂的样子,面色微沉。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不过同一个法子居然能用两次,徐程青也真是蠢。”合香浅浅一笑,睁开眼朝一侧看来,待看到赵怀琰和林锦婳站在一起时,目光说不出的复杂;“真是好啊,金童玉女。”
“不辩驳了?”
“还有什么可辩驳的,宁王殿下亲自过来,想必这点小计谋早就查清楚了吧。我让人偷运进来砒霜,趁着徐程青独处时,让人将他打晕了把药喂进去。”合香说完,看看了看林锦婳,笑:”郑莱就死的容易了些,这也多亏林小姐帮了忙,不过他也真是没用,活着都斗不过你一个小丫头,用命都没把你扳倒。”
林锦婳看她目光里带着几分决绝,道:“是谁指使你做这些的?”
“想知道?”合香嘴角扬起,眨了眨:“我若说是定南侯,你信吗?”
“定南侯被抓入大牢了。”高禀道。
闻言,合香先是一顿,而后才大笑了起来:“我想拉个垫背的居然都没拉到啊,罢了,林锦婳,你要是想知道,就亲自来问我吧,来地狱问我,我会告诉你的……”
“你大胆!”高禀怒斥道,可话音才落,就看合香的嘴角已经溢出黑色的血来,俨然是她自己也服下了毒药。
林锦婳实在想不通,合香当年不过受嘉才人母子一些小恩惠罢了,竟然能为了他们就这样毅然决然舍弃自己的命,高禀见状,忙回头看向赵怀琰:“王爷,这怎么办?”
赵怀琰却只看向林锦婳:“可还要继续?”
“不必了。”林锦婳微微摇头,看着合香半垂着眼皮,虽然看似看向自己,目光里却已是到了别的地方,只道:“她敢就这样死了,必然早就断了自己的后路,再查怕也查不到什么了。”
赵怀琰见她能想明白,也不再多说,只道:“这里阴气重,去看看徐大人吧,剩下的本王会处理。”
“多谢王爷。”林锦婳感激的看他一眼,看着左右还有不少大人在,垂眸行了礼便退了下来。
出了大牢,墨风也从林府拿了药来,一副药下去,徐程青脉息已经明显好了不少了,徐夫人因此也将他带回了徐府去,林锦婳这才得以从大理寺出来。
出了大理寺,看着雨后的天空已经是出现些许的太阳来,一侧茂密的大树随风婆娑,偶尔掉落几片叶子下来,叫人心情也顺畅不少。
林锦婳上了马车正准备去王府看看王汝嫣,马车还未开动,就见公主府的人骑着马来了。
侍从见到她,立即翻身下了马,朝她规矩见了礼,笑道:“林小姐,公主请您去一趟公主府。”
林锦婳以为是驸马又出事了,便把衾息也一并带上了,可等到了才发现公主府的大门已经紧紧关上了。
她掀开车帘,微微怔了一下,就听得一道清脆声音传来:“锦婳!”
林锦婳挑挑眉,到底还是下了马车,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人,换了身墨色的长衫,清瘦了些,一双眼睛熠熠生光,好似能把人看穿似得:“郡王爷,公主和老夫人呢?”
“爹娘跟祖母去宫里拜别了,一会儿就来。”凌未野上前几步走到林锦婳跟前笑道。
“你们今日就启程了?”林锦婳问道。她本以为至少要等驸马的伤势稳定一些,没曾想竟这么急。
凌未野点点头:“爹爹说再耽搁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了,左右去离陀岛只需要绕到隔壁的燕国,再走南疆就能到了,一路都有平坦的官道和驿站,不妨事的,而且娘和祖母请了好些个大夫跟着,你又开了方子,必然不会出事。”
林锦婳听他们都做好了安排,也不多说了,只笑笑;“那我先提前预祝你们一帆风顺了。”
话落,便听得车轱辘压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林锦婳转头看去,一辆低调的素色大马车已经在跟前停下了。
车帘掀开,端慧跟驸马坐在里面。
驸马看到林锦婳,嘴巴动了动,只说出一句‘多谢’,反而是端慧显得不计前嫌,高兴的看了眼林锦婳,道:“此番多亏了你。”
“公主客气了。”林锦婳哪里敢白受她的谢意。
端慧看她如此,只道:“我已经跟皇兄和母后说了,收你为义女,郡主的封号我也帮你请了,不日便会册封下来。”
凌未野一听,当即不高兴了:“娘,您什么时候做的这个决定,锦婳怎么能做我姐姐呢!”
端慧看了他一眼,也不管,只对林锦婳高傲道:“你也不必太感恩戴德,虽然收你为义女,但我不会允许你叫我娘的。”说罢,帘子一放就不看她了。
林锦婳知道她这傲娇脾气,也只挑挑眉,朝后面的马车看去,凌老夫人正慈爱的看过来。
林锦婳上前几步乖巧见了礼,才道:“老夫人一路顺风。”
“多谢。”老夫人说完,爱怜的看了看她,笑着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在这京城,争斗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候,你自己要万分小心些。”
“是。”林锦婳听到这关切的话,心里暖流涌过,即便知道这善意是自己屡次搭救了驸马换来的,她仍旧觉得舒坦。她怕就怕,那些捂不热的蛇和喂不饱的白眼狼。
寒暄一番,终于还是告辞了。
凌未野走时死活不认林锦婳这个姐姐,不过所有人都只当做是小孩子闹脾气了。
等公主府的人送走,已经是过了晌午。
衾息在一侧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再看看目光淡泊的林锦婳,也是多了些喜欢。寻常她这般大的女子,除了弦月公主,她还真未见过如她一般遇事不慌,临危不乱,来事不怕,受宠不骄的,此等人,若非天性淡泊,便是早已经历过大风大浪,已不在乎这些小节了。
“去翠鸣居吧。”林锦婳听着身后阿宝肚子咕咕叫了半晌,自己也觉得饿了。
阿宝兴奋的两眼都亮了,别人家的小姐她不知道,反正跟着她家小姐走,不管去多贵的酒楼,都少不了他们这些下人一顿好的。
林锦婳最主要的,还是想跟衾息谈谈徐程青的病,顺便也探探西夏的消息,她总觉得,她总有一日要跟西夏深入接触的。
翠鸣居生意依旧好,不过这次她们很幸运的定到了一个雅间。
雅间比大堂安静不少,屋子里陈设更是讲究干净。
一顿饭毕,林锦婳才跟衾息问起西夏的事来,衾息喜欢这个新主子,话自然也不藏着掖着,该说的都说了。
林锦婳还要在问,耳边则是隐隐传来一阵哀乐,不多会儿,这哀乐声就大了起来。
她推开窗往下看去,便见数十个身着白衣的人正一面洒着冥纸一面抬着棺材往前走,行动缓缓。
“谁家办丧事?”林锦婳问道,如此大阵仗,应该是京城的大官才是,可前几日竟是一点风声都没有。
墨风立即下去探问了,不多会儿,便快步跑了上来,道:“是吏部尚书罗家。”
“罗家?”林锦婳眉心微拧,罗家不是汝嫣的外祖家么,难不成是罗老夫人过世了?
她站在窗边朝底下看,但这两日并未听汝嫣提到罗老夫人过世的事,就算要下葬,应该也要停棺三日供人去吊唁才是,怎么人一死就忽然要拉出去埋了?
正想着,人群里忽然冲出来个人,目标明确的就朝棺材撞了去,棺材被撞落在地,本该封死的棺材盖却翻开滚落在了一侧,同时棺材里面也跑出两个大活人来。
“鬼啊——!”
百姓们吓坏了,四处躲,就听得方才那撞棺材的人大声喊起来:“不是鬼,是藏起来的蛮夷刺客!”
“什么?”墨风在一侧轻呼一声:“才听闻蛮夷在西南开战,怎么会有人溜到了京城来,还出现在了罗老夫人的棺材里。
林锦婳瞥了眼那棺材,见罗老夫人的尸体也的确是在,面色微微沉了下来:“立即备马,我们去罗府。”
墨风见她好似猜到什么,不敢耽搁,立即去备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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