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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坤宫内十分安静,唯有以前皇后一直烧着的香料的味道依旧还在。

林锦婳进来时,两旁的宫人纷纷低头垂眸站着,不言不语仿若木头人一般,屋子里没有消暑的冰,十分闷热。

林锦婳又往前走了一段,才看到倚在美人榻边目光空洞的皇后,短短几月不见,之前在她身上的优雅雍容好似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丝寂凉和死气,可能她觉得被夺了凤印,又被囚禁翊坤宫,等同是打入冷宫了吧。

她听到声音,头也没抬便道:“本宫说了,不饿,不必拿吃的来。”

“娘娘。”林锦婳闻言,上前几步行了礼。

听到不一样的声音,皇后才终于抬起头来,看到是她,目光闪了闪:“皇上怎么会允许你来看本宫?难道怀琰已经夺……”

“王爷还在宫外呢,皇上让臣女来,是要告诉娘娘,解了娘娘禁足了。”林锦婳知道她要说什么,在她把话说完之前,也顾不得礼数就直接打断了。

皇后有些不信,皇上怎么会无缘无故解了自己的禁足?

“这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忽然会这样?”皇后怀疑问她。

“是因为马上就要到太后娘娘寿辰了,德妃娘娘为您跟太后求了情,太后和皇上便允了。”林锦婳尽量言简意赅把事情说清楚,看着她目光复杂起来的样子,笑着道:“皇上还是挂念娘娘的,否则怎么可能会答应呢。娘娘现在不若换身衣裳,去谢恩吧。”

皇后闻言,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微凉的笑来:“皇上他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怕只有死去的茵嫔清楚了。”

林锦婳看她如此,微微皱眉,瞥了眼墨风:“你们都出去候着,我服侍娘娘更衣。”

墨风立即应下,带着宫人们去门口守着了,耳朵也细细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等人都走了,林锦婳才上前低声道:“有人暗中在盯着,娘娘且小心些。”

皇后看了她一眼,道:“想不到皇上竟会派你过来。”

“嘉才人死后,皇上误以为王爷和您有谋逆之心,一直谨慎着,此番让臣女来,想必也是有意试探。”林锦婳低声说完,才大声道:“娘娘,臣女服侍您更衣吧。”

皇后手心微紧:“嘉才人死了?”

“等迟些臣女再跟您说。”林锦婳垂眸道,嘉才人之死,还多亏了她这里成日熏烧的香料呢。

皇后也慢慢从之前的孤寂里抽离出来,站起了身,却没让林锦婳服侍,自己独自去了里间更衣。

林锦婳看着她对自己依旧是如此态度,只能默然,不过好在她已经冷静下来,也大致了解了这些事,想必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没多久,皇后便换了宫袍出来了,明黄绣彩凤的凤袍,金色配红宝石的首饰,让她的气质一下子又高贵起来,只是经过这一件事,她仿佛更加谨慎,也更加胆小起来。

换好衣服出了翊坤宫,便往慈宁宫去了。

皇后是坐着小轿子走的,根本没管林锦婳,林锦婳只得步行在后面,因为皇宫里不能跑,没多会儿便被皇后甩开了一大截。

墨风这才趁机在一边道:“小姐,皇后娘娘怎么好似一点儿也不领你的情呢?”

“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骨子里的顽固让她绝不会跟我低头的。”林锦婳也是无奈,明明她即将嫁给怀琰,跟皇后也是一派的人,可她偏偏要把她当做绊脚石眼中钉。

墨风看了眼皇后离去的背影,心中冷然:“上次普济寺她还差点害死了小姐,如今竟是一个谢字也没有,实在不值得小姐冒着风险为她考虑这么多。”

林锦婳也只微微叹了口气;“为她考虑,便是为王爷考虑。”根本分不开的。

她说完,也不再多想,加快了速度往前跟去了,只是还没走到慈宁宫,就看到一侧有宫女从甬道里冒了出来,拦着跟她行了礼,才道:“淳和郡主,德妃娘娘有请。”

林锦婳暗暗给一侧的墨风使了个眼色,才转头看着那宫女:“我要先去给太后和皇上复命……”

“不打紧的,方才德妃娘娘已经派人去慈宁宫替您说过了,您先去永和宫。”宫女笑道,一副她不走就是跟德妃作对的样子。

林锦婳见事已至此,只得妥协,不过转身走时,墨风故意落后了两步,等她们一转弯便忙转头溜了。

林锦婳看着跟在一侧的宫女,只做不经意般问道:“听闻今儿景王殿下来宫里了?”之前听皇上说赵阚要来辞别,现在应该还在永和宫?

“是。”

“娘娘此番召我过去,也是为了景王的事么?”林锦婳又道。

“这……”宫女犹豫的看她一眼,道:“奴婢也不清楚,等郡主去了就知道了。您放心,到底是在永和宫,不会出事的。”

“我没觉得会出事,毕竟太后和皇上也知道我去了永和宫对吗?”林锦婳听着她的话,道。

宫女闻言,目光闪了闪,勉强笑笑:“是。”

林锦婳见状,心里已经明白,只怕根本没人去慈宁宫说什么,若是自己迟迟不回去或是出了事,德妃也完全可以推说是因为她自己不守规矩不及时回慈宁宫所致,不过墨风这会儿已经到了慈宁宫了吧。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不多会儿就已经到了。

永和宫的宫女们都在廊下站着,殿门半虚掩着,好似故意不让人看到里面的情形一般。

林锦婳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料想赵阚再发疯,德妃也不会允许才是,这才提步走了进去,但方才的宫女却没有随行而是留在了长廊下。

她一只脚才踏进去,还未站稳,就觉身旁一阵凉风袭来,因为那晚赵阚发疯,她早做了准备,不等那人影靠近,手里的银针已经抽了出来,等他的手臂揽上自己腰的同时,狠狠刺了下去。

赵阚当即疼得弹开了手,看了看手臂上扎着的明晃晃的银针,不理解怎么这样疼。

“你要杀了我不成?”他恼道。

林锦婳见果然是他,德妃正坐在首座仿佛看不到一般,才略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了殿门口让外面进来的人也能看到自己,才寒声道:“殿下若非要轻薄臣女,臣女宁愿同归于尽。”

“你就这么不喜欢我?”赵阚莫名觉得心酸。

“臣女并非山野女子不懂礼数,想来王爷这样尊贵,也不会不懂。”林锦婳的语气半分没有哀求。

赵阚还要上前,德妃这才将茶盅往桌上沉沉一放,道:“阚儿,你还没闹够吗?淳和郡主都要跟你同归于尽了,你竟还放不下这份执念,莫不是被人施了妖法迷了心智不成?”

“母妃……”赵阚还要再说,德妃已经不想再听,只沉声跟吩咐道:“来人,林锦婳胆敢伤了景王,拖下去掌嘴三十,以儆效尤。”

林锦婳手心微紧,今儿她不管做什么,德妃都要来出这口气的吧。

外面立即有宫女进来了,赵阚呵斥道:“都给本王退下!”

“阚儿,你还要护着她?”德妃越发不喜林锦婳,居然把她一向听话的阚儿迷得七荤八素不说,如今还敢跟自己叫板了,今儿不好好打压下她的气焰,往后还真不知要做出些什么来!

“没听到本妃的话?拖下去……”

“我看谁敢。母妃,她的针扎得一点都不疼,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了,叫她来是有事问她。”赵阚说完,不等德妃开口,便转头看着林锦婳,拿出那一缕小心护着的头发问道:“这是不是你让人拿给我的?”

林锦婳瞥了眼,眸色淡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臣女不敢私下裁减头发,王爷许是误会了。”

“怎么会误会呢,上面明明有你的味道……”

“王爷!”林锦婳见他越说越过分,只寒声道:“我是养在深闺的女子,且不论你说的味道是什么,实在不信,叫人来检查臣女的头发便是,实在不必如此羞辱。”

“我——”赵阚见她真的生气了,竟也语塞起来,想解释又解释不通,看着她垂在身后的头发,抬手就抓起一把放到鼻尖闻去。

林锦婳眉心微拧,倒退两步,人也直接跌到了殿外,若不是勉强扶住外面的柱子,怕就直接摔出去了。

赵阚见状,立即追了出来,道:“锦婳,我不是故意……”

“哎哟郡主,您竟是在这儿呢,害奴才一顿好找。”

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赵阚抬眼看去,便见安公公已经笑着走进来了。

德妃看到来人,知道皇上那儿怕也是知情了,才忙扶着宫女的手走了出来,笑道:“本妃请林小姐来坐坐,倒是惊扰安公公了。”

“娘娘说的哪里的话。”安公公只当做没发现赵阚在做什么一般,笑着行了礼,才道:“是林小姐身边的丫环说,跟林小姐走散了,皇上如今可喜欢这个新认的侄女,担心林小姐误闯了各位娘娘的寝宫惊扰了娘娘们,这才打发奴才出来找寻的。”

“现在找到了,你先走吧。”赵阚看着对自己避之如毒蛇般的林锦婳,心里一阵阵难受,只冷声道。

林锦婳旋即道:“德妃娘娘寻臣女也没什么事,那臣女便先回去伺候太后了,毕竟寿诞将近,臣女得蒙太后恩宠召入宫中,也不敢耽搁了。”

德妃看着她,又看看安公公,这下倒好,一个搬出太后,一个搬出皇上,她就是想留也留不住。

正要开口,赵阚却道:“左右太后哪里不差这一会儿……”

“臣女只想时时刻刻陪着太后,还请景王和德妃娘娘恕罪。”林锦婳立即垂眸打断他的话。

赵阚还要再说,便听德妃道:“行了,本妃哪里比得上太后,你要去尽孝心那就去吧。”

赵阚还要开口,被德妃暗暗扯了一把,这才将话咽了下去。

安公公将他们的反应都记在心里,见赵阚不再纠缠,这才让在一侧,先请了林锦婳出去了。

等他们一走,赵阚便红着眼一拳头狠狠砸在了一侧的柱子上。

德妃看他如此,心里越发不待见林锦婳,却只瞥了他一眼冷声道:“行了,皇上令你今日出京,现在时辰差不多了,你也出发吧。等日后,你想要一百个女人都有,何必现在就如此执着于她?”

“可是我已经等不及了……”赵阚想到当初林锦婳跟赵怀琰定下的婚期乃是将近十一月,如今正是六月,只有四个多月的时间,这四个多月,他就要动手!

德妃忙把周围的人打发下去后才低声道:“你浑说些什么,这话儿岂能在这儿提?”

“可是母妃,父皇不也容不下熊家了吗?”

“我知道……”德妃目光微黯,但还是迟疑,因为这次她不但被恢复了妃位,皇上本也可以借机打压阚儿,却只让他去西南,让她觉得,皇上并非不看重阚儿的。

她迟疑了会儿,才道:“行了,这件事你等到了西南再跟你舅舅商量,你舅舅的话你一定要听。”

赵阚想到能起事,心里又多了些安慰,低头看着手心的一缕青丝,死死攥紧,这才提步离去。

林锦婳这厢跟安公公出了永和宫来,左转右绕,竟是到了一处废弃的宫殿处。

她还在奇怪怎么不见墨风呢,便听安公公笑道:“郡主,奴才在外头等您,不过您得快些。”

林锦婳正觉得诧异,便见安公公已从外面关上了宫门,身后也传来脚步声。

她一转头,才看到一身绯衣负手立在庭院那柱大树下的赵怀琰。树叶青青,微风吹动着轻晃的阳光,让他看起来跟添了几分温润。

“过来。”赵怀琰轻声道。

林锦婳几步上前,还未走到他跟前,他便往前一步将她拦在了怀里。夏日采着花粉的蝴蝶从眼前飞过,林锦婳只觉得这个拥抱仿佛瞬间抚平了她方才心里鼓噪的恨意和愤怒。

“明日寿宴,仔细跟着我,等寿宴过后,我接你回家。”赵怀琰轻轻道。

林锦婳听到这句‘接你回家’只觉得眼眶微微发涩,委屈莫名就涌了上来。

赵怀琰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轻轻蹭着她的小脑袋。

半晌,林锦婳才将他松开,道:“王爷不必太担心我,今日皇上让我去放皇后娘娘出来,我总觉得皇上好似要试探什么。”

赵怀琰抬手揉揉她的脑袋,看着她严肃着小脸认真的样子,心里仿佛都软了一块,只道:“还好只是试探而不是确定,不过皇后那里,你若是不想多接触,可以不必太把她放在心上。”

林锦婳心里诧异,他竟是看穿自己的心思了?

赵怀琰见她如此,眼底笑意更深:“她一直想把我操纵在手里,如今发现我更偏向你,她自然会不高兴,由着她去便是。”

林锦婳听他这样说,才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不多会儿,安公公便在外面敲了敲门:“郡主,时间差不多了。”

听到这儿,林锦婳才问着赵怀琰:“安公公也是你的人?”

“算是。”赵怀琰道:“若有十分紧急的事,也可以寻他。”

林锦婳应下,心里却知道不会再找安公公。若安公公真是赵怀琰的人,安排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一旦皇上察觉丝毫的不对劲,那对安公公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赵怀琰看着她平安无事的离开,才缓缓沉下了面色,赵阚当真是太猖狂了。

林锦婳一路到了慈宁宫门口,才看到焦急等着的墨风,墨风见她没有受伤,才放下了心里的石头,上前道:“小姐,皇上随太后一道去御花园了,您是过去还是留下休息?”

“先回房间吧。”说完,客气的跟安公公行了礼,才回了侧殿去。

很快就是太后寿诞了,她还得想想法子怎么顺利度过明日才是,德妃虎视眈眈,必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最主要的是,皇后即便放出宫,暂时也帮不上什么忙。

休息没多会儿,又听人来传,说心贵人要见她。

墨风才替她拆下繁复的发髻梳了个简单的,闻言,问她:“小姐,太后好似不大喜欢这位心贵人,我们可要去见?”

“心贵人倒是难为我了。”林锦婳低声一句,去见,是得罪太后,不去,就是得罪皇帝。

想了想,她还是点点头,终归要见的,不若现在便去瞧瞧吧。

太后宫里的宫女们都是沉稳的性子,见她出门也不多问,只叮嘱了几句不要乱走便不多说了。

出了慈宁宫的门,林锦婳看到站在门口等着的人,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只是跟初见时那份惊艳相比,好似多了几分浮华庸俗。

薛闻心见她来,好似很高兴,立即笑道:“好久不见,如今能有个熟人说说话实在是太好了。”

林锦婳看她依旧是之前那副模样,仿佛丝毫不介意嘉才人之死,才浅笑道:“竟不知心贵人转眼已得皇上恩宠,臣女先恭贺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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