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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禀吓了一跳,以为他肯定要哭了,没想到他竟是慢慢又自己爬了起来,手和脸都冻得通红了,愣是一点儿没哭,咬着牙又往前去了。
直到天黑之前,终于到了那洞边,小狐狸还在,可那母狐狸,是真的死了。
小狐狸看到他来,立即呜咽叫起来。
姜期景挪动小胖身子,在洞口边蹲下,朝里笑道:“我也没娘亲了,你也没娘亲了,你跟我走吧,我照顾你。”
小狐狸的头微微一歪,姜期景也不急,朝它伸手:“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吱吱……”小狐狸脚步慢慢往外挪,终是到了他手边,却还是不敢完全靠近。
姜期景看到死在它身边的母狐狸,略有些哽咽,却将眼泪都咽了下去,慢慢伸手去抚摸它,终于,它没躲开,只奇怪的看着它。
姜期景慢慢抚摸着,看外面天色越来越黑,终于是脱下了自己的披风铺在地上,道:“走,我们回家。”
小狐狸似乎能听懂他的话,却还是不舍的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悲伤叫着。
姜期景想了想,亲自走进了那个狭小的洞里,用手在雪里刨出了一个洞来,慢慢将母狐狸放了进去掩埋好,一转头,才发现小狐狸眼底竟然有泪。
“我们回家。”姜期景朝小狐狸伸手,它终是跳到了他的怀里。
姜期景笑起来,小心拿自己的披风将它包裹好,可是现在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他想起这里是猎场,说不定还有不少的猛兽……
想到这里,他立即起了身抱着它往方才来的方向去了。
高禀一直在他身后,瞧见他竟然驯服了一只狐狸,心里也是诧异。不过万物有灵,也许这小狐狸知道自己选主子吧。
他浅浅一笑,瞧见前面吓得浑身紧绷的姜期景,笑起来:“小郡王。”
“高侍卫……”姜期景听到他的声音,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心安。
他看着黑夜里慢慢走过来的人,虽然知道他并不是自己的谁,但还是道:“高侍卫,谢谢你。”
“小郡王也会说谢谢?”
“当然,我娘……也教过我的。”姜期景傲娇的撇过脸去,嘴角却有藏不住的笑意,他再看看怀里的小狐狸,嘴角终是扬了起来。
晚上回宫后吧,他第一次没有缠着酒儿玩,而是早早央了赵怀琰,让他去了太医院救他的小狐狸了。
不过明日就是初五,他今天晚上就要离开的,姜王也派人来了。
“小郡王,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着了风寒,哎呀,还受伤了……”来接人的嬷嬷夸张的拉着他道。
“不用你管。”姜期景甩开她的手,厌恶道:“你再敢阴阳怪气的说一句,我就告诉祖父,打你三十个板子再把你赶出去!”
那嬷嬷一听,忙住了嘴,眼珠子却是转了转,要悄悄嘱咐底下的丫鬟去回话,姜期景也早就料到了:“这些伤是我自己弄的,还差点连累了皇上跟公主,你们要回去说就说罢,但是说错了,我把你们全部吊起来挂在大门口,冻死你们!”
那嬷嬷一听,脸都青了,心里连叹这个纨绔顽劣的小郡王,却又不敢多说半句,只想着等回北燕了再收拾他。
没多会儿,太医院的也给小狐狸处理好伤口,才道:“小郡王,老臣们都是治人的,治疗狐狸还是第一次,而且这狐狸还这小,怕是养不活啊。”
“我会养活的。”姜期景咬咬牙,转头瞪着那嬷嬷:“你去想办法,若是它死了,我要你陪葬!”
“小郡王,奴婢到底是您的奶嬷嬷,这却只是一只野狐狸……”
“吃你几口奶还要我现在还给你吗?你的命,还比不上这只狐狸……”姜期景说完,想了想,也不能永远叫它小狐狸,转头看它,它也只望着自己,烛火在它眼底幽幽,仿若这漆黑夜里,那一竖清冷凄清的月光。
他浅浅笑起来,问它:“以后便唤你阿月。”
小狐狸似乎很高兴,亲昵的在它手边蹭蹭,那些嬷嬷们却以为他是傻了,养了只狐狸不说,还跟狐狸说话。
姜期景没搭理她们,走时,只抱着小狐狸阿月想去见酒儿,奈何宫门已经落锁了,他只能回去了。
酒儿现在心里还在挂念那只小狐狸,希望它受的伤能赶紧好,想着想着,便也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一亮,姜王就带着姜期景来告辞了,来见赵怀琰时,提及姜期景,心情还有些复杂。
“此番景儿回去,懂事了不少。”姜王客气笑道:“还要多谢皇上和皇后娘娘栽培。”
“姜王客气。”赵怀琰知道他多少还是责备他们多管闲事的,不过这闲事管也管了,多说无益。
姜期景跟在一侧,目光亮晶晶的看着赵怀琰,还道:“皇上,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回来娶酒儿的。”
赵怀琰但笑不语。
姜王在一旁看着,眉心微微拧了下,又客气了几句,这才带着姜期景走了,只是最起码,北燕跟大齐不会开战了。
姜期景走时,一步三回头,就像看看酒儿,可偏生酒儿和葡萄都在后宫……
他跟在姜王身侧依依不舍的往前走,终是在出宫门的时候,瞧见猫着腰躲在转角的几个人。
姜王未曾发现,姜期景却是一眼看到了。
酒儿朝他挥挥手,姜期景差点高兴的跳起来,趁着姜王出宫门的一瞬间,小身子一溜就往那转角去了。
“酒儿,太子,你们都来了!”姜期景高兴的看着他们道。
“小景,是母后告诉我们今儿一早你要回北燕的,那你以后还会来吗?”葡萄问他。
姜期景点点头:“放心,我一定会的!”
“真好,小景等你回来了,我们再一起玩!”酒儿也笑道。
“好,一言为定!”姜期景笑看着二人,告别完,虽然依依不舍,但还是转身走了。
他知道他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的。
走时,他坐在马车上,姜王还在跟他说什么国家大义,说什么大齐野心勃勃,他都没听。
他只抱着阿月,静静想着自己的事情。
“这是什么?”姜王看到他收边还有个精致的小荷包,笑问道。
“是酒儿送给我的。”姜期景想起这个,笑容更大了些,打开来,里面放着的是酒儿平常最喜欢吃的糯米团子。
姜王看着,眸子微微眯起:“那等你长大了,祖父帮你娶到她好不好?”
姜期景不懂,当然是点点头。
姜王意味深长的一笑,只爱怜的看了他一眼,才让马车随之走了。
姜期景一走,皇宫瞬间冷清了不少,酒儿没有他这么个玩伴陪着,性质也蔫了些,便是葡萄过来,她也只是百无聊赖的把自己挂在长廊的椅子上奶声奶气的问他:“哥哥,我们今天下午玩什么呀。”
“今天我们要回外祖父家,要去见舅舅和舅母。”葡萄笑道。
“那我去找娘亲!”酒儿听到这个,又恢复了热情,提着裙子一溜烟就跑去了。
葡萄笑笑,也跟着小跑上前去了。
林锦婳已经收拾好东西了,墨雪早已安排好车马,等到用过午膳,才齐齐出发往林家去了。
徐夫人早早就在林家等着了,袁绍自昨日回京后,就一直忙着跟左将军讨论战情好跟赵怀琰商量讨论,所以这会儿还没过来。
林锦婳才到,徐家人包括林家人都出来迎接了,百姓们都在外围了两圈,很是热闹。
林锦婳才下马车,酒儿和葡萄本想蹦蹦跳跳出来的,但小玲小珑立即拉住了她们,低声提醒:“太子公主,百姓们都看着呢。”
说完,两小只这才乖乖的放满了速度,由宫女抱着下了马车,又等着众人行了礼,这才随着林锦婳进了林府。
等入了府,才算是放松下来。
林锦婳跟徐夫人说话,林家里里外外的事都要王汝嫣打理,所以她也很忙,林锦澄则是跟徐泊山一起商量着今日林麓之回来之后的事,两小只得了空,直接就钻到厨房去了。
林家的厨房跟宫里的不同,跟翠嬷嬷也不同,是另一种味道,兄妹两早就馋了很久了。
今日林家也是忙的热火朝天了,尤其是厨房,里里外外四口大锅在烧菜,下人们更是脚不沾地的忙活,所以他们两悄咪咪过来,也没太引人注意。
墨雪跟在她们后面,笑眯眯的看他们正愁不知道怎么进厨房,笑道:“我知道有个地方,是他们放做好的菜的位置,这会儿都没什么人呢。”
“当真,雪姑姑,你带我们去吧!”酒儿立即转身道。
“那一会儿你们可听我的话?”墨雪道。
酒儿立即点点头,葡萄则是笑嘻嘻的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想着蒙混过去。
墨雪也不拆穿他,只笑着将他们抱起来,趁着里面的人都在忙活,这才快速的带着人掠过众人,从一个窗户进入了无人的隔间。
隔间里都烧着地龙,做好的菜预先在这儿放着,等到了用膳的时辰再端出去,这是她以前就知道的。
两小只一来,嗅到满屋子的香气,就像是小老鼠进了米缸,开始瞪大了眼睛惊叹不已了。
墨雪笑眯眯的去端了两碟的小菜和一碟糕点来,才指着不远处的一张八仙桌道:“坐着吃。”
“嗯。”
二人连忙点头去了,墨雪安心的给他们挑菜,他们两就负责吃,他们还奇怪,过了这么久,竟都没人来呢,其实是墨雪早就打好了招呼,难得回来一次,自然是由着他们开心了。
此时的林麓之,现在也是心情忐忑了,离京城越近,他就越是担心,担心婳儿依旧不肯原谅他,担心自己真的没有资格,再看一看自己的儿子女儿。
终于,在天黑之前,马车到了林家门口。
徐昭昭下了马车后,却见林麓之迟迟没出来,她轻声安慰道:“姑父,您放心吧,婳儿姐姐已经过来了,就说明,她已经不想再计较曾经的事了。”
“可我终究……终究是对不起她。”林麓之长叹一声,隔着车帘,还能看到这熟悉的林府,这几年风风雨雨,林家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就剩下他跟一双儿女,如何叫人不感慨,不伤心。
“爹爹既然觉得对不起,就更不应该继续逃避。”
林锦澄的声音想起,林麓之微微一怔,掀开车帘看去,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马车旁。
林麓之看着他清瘦不少,但目光却越发的坚毅,欣慰笑起来:“锦澄。”
林锦澄也笑:“嫣儿早就让人打扫干净了您的院子,您若是住都不肯住,岂不是要让嫣儿伤心?”
“嫣儿她可还好?”林麓之小心问道。
“很好,嫣儿前儿还说,若是您回来,还要找人替您量量尺寸给您做衣裳呢。”林锦澄说完,墨雪这会儿已经带着吃饱喝足的酒儿和葡萄出来了。
葡萄乖乖走出来,酒儿便朝马车问道:“外祖父,你在马车里吗?”
软软萌萌的声音,带着期盼,林麓之老泪纵横,终于是下了马车来,看着面前两个模样极为相似的小娃娃,心都要化成一滩水。
“你们是葡萄和酒儿?”他颤声问道。
“是啊,你是外祖父吗?”酒儿眨巴着眼问他。
林麓之迟疑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没资格承认,可林锦婳的声音却随之而来:“自然是,还不给外祖父行礼?”
酒儿葡萄一听,立即就规规矩矩的给他行了礼,林麓之忙抬头,便见挺着大肚子的女儿缓缓走过来,眼底含着泪,脸上是温和的笑。
“婳儿。”林麓之看着她,终是嘶哑着嗓子唤出声。
“爹爹既然回来了,怎么不早些进去,嫣儿今日特意命人备好的饭菜,都要凉了。”林锦婳笑着道。
王汝嫣也从后面走了过来,行了礼,才浅笑着唤了一声:“爹爹。”
“哎……”林麓之应下,看着周围的一切,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是落了下来。
他糊涂了半辈子啊,好在,他的亲人们,都从不曾放弃他。
徐泊山走出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们也该去喝喝酒,走吧。”
“是。”林麓之点点头,这才跟他一道往里去了,酒儿和葡萄也都开心的跟着。
等他进去了,林锦婳的眼泪才落了出来,心底那股强烈的悲伤好似也慢慢淡去,她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剥离,昨日是听到父亲回来后才有的这种感觉,今日见到父亲后,就好似完成了某种心愿一般。
“难道是我自己吗?”林锦婳轻声问着,那股悲伤却越来越淡,终于,化作在她耳旁的一缕风,吹动她耳际的发丝,消失在这寒风里。
“婳儿,怎么了?”林锦澄过来,瞧见神色不对劲,忙问道。
林锦婳摇摇头,还不等出声,马蹄声一阵响,而后便瞧见两个人骑着马过来了,等靠近了,才看清是袁绍和怀琰。
她看到徐昭昭眼中带泪的跑过去,看着怀琰正温柔的望着自己浅笑,心中那股不安也全部消失了,好似一切尘埃落定,这就是未来该有的日子。
她这才看着林锦澄,浅浅笑起来:“大哥,过去的一切苦难,都结束了。”
林锦澄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但看她满眼的幸福,也跟着笑起来:“是啊,结束了,往后我们都要好好过日子。”
林锦婳浅笑起来,她会的,她一定会的,一定守护好自己的家人和爱人!
正想着,院子里忽然燃起了爆竹声,她侧身看过去,原来是小玲小珑正在带着酒儿和葡萄在玩爆竹,林麓之也小心翼翼的拿着两个爆竹,看起来是要放给他们看的样子,脸上那种幸福,她曾经也见过,在她小时候,在娘亲也还在的时候。
赵怀琰走过来,将披风盖在她身上,才揽着她浅笑:“外面寒,别着凉了。”
林锦婳浅浅一笑,回头看了眼拉着袁绍忍不住流泪的徐昭昭,浅笑着进去了。
这会儿徐昭昭还在撒娇呢:“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昭昭想我了。”袁绍看着她,眼底里只有深深的爱。
“才没有。”徐昭昭轻哼一声要走,袁绍却抓着她的手往怀里一带,紧紧抱住:“那换过来,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徐昭昭眼眶微微一热,抬手也将他紧紧抱住,看着他成熟不少的眼神,浅笑出声,终是将他紧紧抱住了。
爆竹声响,有烟花在天上炸开,这里热闹又温馨,唯独此时的慈宁宫里,江太后看着那盏孤独的烛火,悲凉又决绝的扬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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