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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见濂叹息一声:“我相信小瓷片儿,但我不相信汪直。看她今日的避嫌举动,想必她已觉出汪直对她的心意。她能当上督陶官,重回御器厂,是有汪直的举荐,但不一定是汪直的本意。既然我们料不准汪直之后还会做些什么,便要让行动需尽快。这几日她呆在瓷窑的时候,恰是绝好的进攻时机,你明白吗?”
“绝好的时机?”马宁细细想了想,汪直刚解除幽闭一天,皇上不会派给他太多事务,多半仍会住在他宫外的私宅,因而有迹可循;汪直抽调了一部分人去护着沈瓷,性格又是疏狂,自身的防范必定有所疏漏;汪直时常会去看望沈瓷,而瓷窑地处偏僻,只要在这条指定的线路上设下埋伏,未尝没有成功的可能……
马宁将这般条条缕缕理顺,眸中霎时一亮,抱拳恍然道:“明白!”
那一头,沈瓷刚推开房门,便看见卫朝夕双手互相揣在衣袖中,皱着眉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步子里透着焦灼。
“朝夕?”沈瓷轻唤了她一声。
卫朝夕踩着小碎步迎了上去:“阿瓷,你可回来了。”
沈瓷见她语气急促,先拉着她坐了下来:“慢慢说,怎么了?小王爷说你有事找我。”
“是,是……我这正想着这事呢,就是不知道该怎样同你说。”
沈瓷轻声问:“和我有关?”
卫朝夕点头。
沈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温柔:“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我听着的。”
“就是……就是你上次同我说过那位西厂提督,你说他生得身姿挺拔,风流俊美那个。”
沈瓷听着她此番形容,不由苦笑:“你的重点在哪里?”
卫朝夕手捶了一下大腿:“总之就是那个西厂厂公,阿瓷你得提防着点。”
她一股脑地把杨福的话原封不动地倒给沈瓷,又道:“纵然他办案时难免沾些鲜血,但若真的如此戕害无辜女子,实在不让人放心。”
沈瓷听完,嘴唇白了白,良久没有说话,半晌才问卫朝夕:“谁告诉你的?”
卫朝夕之前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喉咙一下子像被堵住了,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我……我是出去闲逛时,不小心听几个当官模样的人说的。”她有意回避此问,将音调拔高了一截,慌忙道:“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只想把这事告诉你。也没任何目的,你该如何相处还如何相处,就是心里多一层提防罢了。”
沈瓷早知万贵妃飞扬跋扈,在宫中亦听说过她残害女子之事,却并不知这里面许多都是汪直去做的。她想起自己曾经问汪直,万贵妃残害皇上子嗣是否是真,却没料到他原本怡然的神情陡然沉下,良久才轻轻吐出了一个“是”字。
那时并未在意,如今想起,方才拼接无误。
可她仍觉难以置信。
民间的风言风语再多,终归不在她真实的认知里。可如今,她最好的朋友特意来同她说了这番话,又恰与一段回忆不谋而合,着实令她打了个寒颤。
汪直是怎样的人,重要吗?她从不担心他会加害于她,也愿意对他报以信任,可若是……
沈瓷思绪混乱,只觉脑中的线绕成了一团,理不清晰。
翌日,沈瓷照旧去了瓷窑,与此同时,朱见濂的计划亦开始蠢蠢欲动。从汪府到瓷窑,有一条偏僻的必经之路,他们便蛰伏于此,伺机而动。
汪直来看沈瓷时,总是随性而为,毫无规律,且往往是一人独行。即便上次在京郊受伤后,平日里会多带那么两三个人,但在寻她时,也总习惯性地把其余人撇下。
今日亦是如此。
念及沈瓷十余日后便要离开京城,他的步子又不自觉地朝瓷窑迈去。昨日的话还没说完,这人,是见一天少一天。一旦离开,今生还有机会再见吗?
他这般想着,只觉胸中涌出一股悲凉,拉了拉马的缰绳,双腿一夹,马儿便撒开腿跑了起来。
一直跑到距离瓷窑不远处的一条偏僻之路,汪直突然感到周围异动。下一个瞬间,便见数十道黑影从房檐瓦砾后飞出,直朝他倾轧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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