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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人要来就来吧。战争将会很容易,我们庞大的世界性殖民帝国会以压倒性的物资优势阻止德国的攻势,然后摧毁德国的军事力量。德国人还没有强大到能够深入我国领土和挡住我们所有的进攻。’
”
这是站在法国的角度说的。
威廉二世有点儿懵,询问蒙森弄明白了陆时的意思,随后眉头紧锁,
“陆教授,你模仿法国人的自大倒是惟妙惟肖。”
陆时说:“皇帝陛下,难道你不认为,我模仿德国人的自大也是惟妙惟肖的?”
威廉二世神色变冷,
“不,不会。”
他又一次看向墙上的油画,说道:“我觉得,你在形容德国人的时候,应该用‘自信’一词,而非‘自大’。”
陆时看向蒙森,
“蒙森教授,看到了吗?”
蒙森无言以对,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似乎真的是哲理。
威廉二世有些反感地摆摆手,低声道:“陆教授,我知道你是《议联宪章》的撰写人,希望世界有永恒的和平。但是,我认为那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而且……哼哼……议联……”
皇帝陛下当然看不上议联。
陆时叹了口气,
“欧洲的‘黄金年代’让人们忘记了战争的可怕,两个自大到极致的军事集团一旦在战场上发生碰撞,很快就会发现,在战前所做的预测都是白费。”
威廉二世没有接茬。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呵呵呵”地笑了出来,
“陆教授,德国也不一定会走上你预言的那条路,世事难料嘛~”
陆时指指蒙森,
“是蒙森教授预言的,不是我预言的。我不过是顺着他的话往外说而已。”
蒙森想死的心都有了,
“陆教授,你别再搞我了,好吗?”
陆时嘿嘿一笑,
“其实,蒙森教授的预言也不过是拾人牙慧,对吧?”
“呼~”
蒙森长出一口气,连连点头,
“正是如此。”
威廉二世问道:“之前还有谁持有相同观点?”
他看向蒙森,
蒙森看向陆时。
陆时沉吟片刻,引用了一个人的话:
“
‘腓特烈大帝去世20年后,普鲁士便在耶拿战役被拿破仑击败了;我去世20年后,威廉二世的皇冠也将保不住了。’
”
威廉二世面色骤变。
因为陆时引用的,是铁血宰相俾斯麦去世前的预言。
俾斯麦可是三朝元老,辅佐了三代德国皇帝,长达半个世纪,
在他任内,完成了德国统一。
同时,俾斯麦在1870年的普法战争中击败法国,让德国成为欧洲大陆的霸主。
按照其构想,德国从此应避免对外战争,在和平的环境下专注发展。
至于结果……
世人都知道了。
威廉二世登上皇位,和宰相的政见严重不合,俾斯麦在1890年被迫下野。
那句“我去世20年后,威廉二世的皇冠也将保不住了”,让皇帝陛下有种头顶阴云久久不散的感觉。
他皱眉道:“陆教授似乎对我有偏见?”
对提出黄祸论的人,陆时能没偏见?
虽然近代中国任人宰割,但明文搞这种大规模歧视的,也就是美国和德国。
(当然还有日本。)
在陆时的努力下,美国的情况逐渐缓解,
还剩下德国。
但这话是不能明说的。
陆时低声道:“之前我认识了一位来自奥地利的犹太裔心理学家,名叫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威廉二世有些懵,
“心理……心理学?”
他不记得在大学有这个专业。
一旁的梅尼克低声道:“陛下,心理学就是一门研究人类心理现象及其影响下的精神功能和行为活动的科学。”
“啧……”
威廉二世咋舌,
在他听来,这个心理学有点儿像精神病研究。
如果他知道弗洛伊德确实是精神病医师,不知会怎么想。
他问:“忽然提一个不相干的人是为什么?”
陆时摇摇头,
“并非是不相干的。皇帝陛下,我刚才说,你即是德国、德国即是你。所以可以断言,你个人的心理便是影响德国决策变化的内因之一,甚至是主因。”
威廉二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握住左臂。
由于出生时发生臀位生产,他患有厄尔布氏麻痹,左臂萎缩。
医疗的和体育治疗措施没有取得理想效果,反倒给他留下多年后仍然无法忘怀的的痛苦和折磨,
为弥补生理缺陷,他自幼接受严格的军事训练,尤擅马术。
他也喜欢用左手倚着佩剑或拐杖,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体面一些。
但体面终究只是体面,
外界许多人说,他因为出生时受到伤害,可能患有严重疾病,导致脑功能有问题,使他的性格变得充满野心而且冲动鲁莽,待人接物方面也表现得十分骄横。
但威廉二世自己很清楚,
绝不是脑部损伤,
反而可能是陆时所提到的“心理学”。
他缓缓道:“那位弗洛伊德,仍然在奥匈吗?”
陆时摇摇头,
“我也不清楚。可能,他去了美国吧?”
威廉二世有些诧异,
“美国?为什么要去那个学术蛮荒之地?”
他实在无法理解,
既然心理学是一个刚建立或者即将建立的新学科,那就应该留在世界学术的中心——
欧洲。
陆时笑笑,看了眼蒙森,
“或许,是因为某些人际关系的因素。”
威廉二世哑然失笑,
他听说了陆时和蒙森之前的龃龉,
学术圈互相倾轧,常见得很。
看来,弗洛伊德也是相同状况。
威廉二世看向蒙森,
后者尴尬,看向窗外,
“今天天儿不错。”
陆时:“……”
梅尼克:“……”
威廉二世:“……”
天黑得都快变成一团墨汁了,哪来的“天儿不错”?
蒙森老头也太可爱了。
威廉二世叹气,
“罢了,既然那位心理学教授已经不在欧洲,我也没必要把他从美国揪回来。”
他一偏头,又看向了墙上的油画。
四人一时间无话,
房内陷入安静。
“……”
“……”
“……”
大概一分钟,威廉二世从自己的内心世界中挣扎着醒来,
他缓缓道:“陆教授,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你刚才说的那些,让我有了许多深刻的思考,同时也是崭新的思考。”
陆时“嗯”了一声,没有表态。
他心里清楚得很,
无论是德国还是德国的皇帝陛下本人,将来的路都是注定了的。
威廉二世沉吟,
“陆教授,你想要什么?我要表示感谢。”
陆时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也不含蓄,指了指墙壁上的油画,
“皇帝陛下似乎很喜欢油画?”
威廉二世摇摇头,
“油画、壁画、铅笔画……有什么所谓呢?我在乎的是画中的内容。”
陆时便顺着对方的话说道:“原来如此。难怪我听说皇帝陛下曾经构思过一幅画,画面上,象征日耳曼民族的天使手执闪光宝剑,正告诫着欧洲列强的各保护神。”
威廉二世的脸色阴沉,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油画了——
《黄祸图》。
天使告诫的内容是:
黄祸已经降临。
在天使手指的方向上,象征黄祸的佛祖骑着一条巨大的火龙正向欧洲逼近。
陆时说:“我记得,那幅油画也有题词。”
威廉二世不由得闷哼一声,
“是。”
题词是他写的:
欧洲各民族联合起来,保卫你们的信仰和家园。
陆时的目光锁在墙壁上,
“与这句‘兄弟人民的福祉’相比,谁更有气度和胸襟呢?”
这话对傲慢的威廉二世造成了巨额暴击。
他脸色涨红,
软弱无力的左手甚至青筋暴起。
过了片刻,他说:“陆教授说的是。一国之皇帝,确实要有与地位匹配的气度和胸襟。而不是造谣、重伤。”
陆时要的就是这个表态,
也不枉之前又是战争、又是心理学的那一番铺垫了。
威廉二世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改变观点,
1900年6月,德国公使克林德被义和团杀害,
威廉二世报复中国,于是派遣2万多人的对华远征军。
当然,德国取胜。
既然已经占了实质性便宜,那就不妨学习英、法,拿出“气度和胸襟”,
动动嘴皮子,反正又不会损失什么。
威廉二世看向梅尼克,
“你是《历史杂志》的编辑?”
梅尼克立即会意,
“皇帝陛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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