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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中说道,来俊臣被杀之后,独孤朔夜祭父伯,告慰两位被来俊臣所残害之亡灵,也算是给他们报了仇,当夜事毕,便往教坊司中去了。
已入深秋,夜色越发寒凉,教坊司各处均烧起了火盆,独林风晚闺房之中没有,独孤朔从姑姑那里讨了一个,擦拭过后,找来了些许木炭。
“来俊臣死了?”林风晚端地坐在窗前,望着楼外的黑暗中的焰火慢悠悠地说道。眼下不是甚,只因来俊臣死了,坊间许多贵胄百姓放起了烟花,也有在路边烧纸钱祷告的。
“嗯!”独孤朔平坐在地上,倒腾着火盆和木炭,头也不回地答应了一声,随着一股幽幽轻烟燃起,闺房之中渐渐暖和了起来。
“谢谢你,独孤朔!”林风晚看了一眼独孤朔,又看了一眼窗外细语说道。
独孤朔听了,愣了许久,好似两人之间突然变的陌生了,又好像许久的隔阂突然消散了,烟火散尽,林风晚脸上的光亮逐渐变得温柔了。“谢什么?”独孤朔温柔地看向林风晚,从嘴缝中笑着挤出几个字来。
“谢谢你替我父母亲报了仇,可怜了我身不由己,不能手刃仇人,不过他终究是罪有应得了!”林风晚又将头转回去,依旧望着远处升起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地在她的脸上绽放开来。
“来俊臣作恶多端,残害忠良,是老天收了他!”独孤朔停下手中的活,不敢往林风晚眼睛去看,他似乎突然间觉察了林风晚的温柔,一股暖意从心底油然而生。
“我知道是你,你曾答应过我,说终有一天会杀了他!”林风晚说着起身过来,靠着独孤朔慢慢坐了下来,眼泪犹如落地的珠子一般,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独孤朔犹豫片刻,缓缓伸出手来轻轻抚了抚林风晚的头,红彤彤的脸上霎时有了喜色,微微笑道:“傻姑娘哭什么,该高兴才是!”说着,从怀间掏出那块林风晚秀的手绢轻轻为她擦了擦眼泪。
“你知道吗?今天晚上有很多人在街边焚香祷告祭拜,他们都是为了告诉仙去的亲人,来俊臣死了,你知道大家有多高兴吗?他们积怨已久的仇终于报了,他们高喊着皇帝万岁,可是你知道吗?他们中有很多的亲人都是因为皇帝才惨死的,这才过了几年,他们将仇恨都算在了来俊臣的头上,他们可真是忘的快呀!”林风晚眼睛直直地盯着独孤朔,独孤朔听她如是一说,心中不由地一抽,仔细看时,只觉林风晚的眼神空洞的可怕,犹如无底洞穴一般,不由地令人心生畏。
独孤朔缓缓放下手,慢慢地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把刀握在手中,瞟了一眼窗外说道:“你早点歇息吧,我得去营州与师父汇合,专程过来与你辞别,可能得些许日子了!”本已神情冷漠的林风晚听了独孤朔之言,忽又温柔地哭将起来,眼神亦变得柔软了,偏是此刻,独孤朔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怔着,姑姑忽地闯进门来,嘴中笑着喊着:“晚儿呀,那来俊臣死了,街上百姓都在放烟火了······”前脚跨进门来,但见一袭官衣的独孤朔,忙收敛住笑容,恭恭敬敬地说道:“瞧我这该死的急性子,是独孤大人来了,老妪搅扰了,这就走、这就走,晚儿好生陪着大人啊!”说着,又见林晚儿在一旁哭泣,忙又道:“大喜的事,如何哭了,快谢谢独孤大人呀,杀来俊臣大人可是首功!”说着,哈哈一笑,转身出门,随手将门带上了,只留下二人僵在原地。
许久林风晚依旧哭着,独孤朔反身回来放下刀,脱下斗篷,缓缓走过来蹲在林风晚身前,轻声说道:“哭成花猫脸便不好看了!”虽是轻轻一句话,却惹得林凤晚破涕为笑,遂噗嗤一笑道:“你走了也没有人看,不好看便不好看罢!”独孤朔看林风晚情态好些了,便将其搂在怀中。
“此去营州干系重大,眼下营州契丹八部虎视眈眈,觊觎大周疆土,陛下因暗卫失责训责了师父,她老人家独自去了营州,我本想与她同去,却被来俊臣的案子耽搁了,眼下神都事了、营州情势不明,我担心师父安危,须尽早赶去,陛下给了师父十日之期,若是拖得久了,反倒对师父不利,今夜特来与你说一声,免得你见不到我又整日忧心!”独孤朔将营州之事说了,林风晚却紧紧抱住独孤朔不让离去。
“我不识青天高黄地厚,也不懂庙堂重江湖远,只晓那月寒日暖离愁煎熬人,你若不与我说,我只是日日盼着你来,反是你说了,我却要日日忧心了,倒不如你不说的好!”林风晚言语之中似有嗔怪之意。
“此番去了,少不得十天,多则无期,我若不与说清楚,又恐你同上回一样,怕是催着人去内卫司打听去,若没有消息了,你又哭的不能安生,茶饭不思的,遂想着与你说了,你也晓得我的去处了!”
“那,那,那你今晚不许走,你走了我睡不着!”林风晚转过头去,羞怯地说道。
“傻丫头,内卫的事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说了算,若今夜留下了,便要撇下同行的众人等一晚,迟则生变,不如早去早回,等从营州回来,我好生陪你些时日,哪儿也不去,谁都不见!”独孤朔说着,用手擦了林风晚的泪痕,又在林风晚的鼻尖上用手轻轻抚了一下。
林风晚呆呆地看着独孤朔,良久道:“那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独孤朔听了,点头应允。
直到快戌时,林风晚依旧睡不着,两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直勾勾地盯了半晌。
“快戌时了,我得走了,等我攒够了钱便赎你出来!”说罢,独孤朔起身拾了刀和斗篷便走,不觉林风晚又下床来从后面抱住,厮磨了一番。
“你把这个带上,它会保佑你平安归来!”林风晚说着,从枕头下取出一块玉观音戴在独孤朔脖子上。
“路上小心,千万保重!”林风晚说了这句,转身扑过去,趴在床上抽泣起来,独孤朔转身欲要安抚,却是伸出了手又收了回来,他知道,如是这般便越发不忍心走了,便轻轻说了一个“好”字,头也不回地去了。
自林府被查抄,林风晚罚没教坊司为伎已有四五个年头了。
这四五年光景,教坊司成了独孤朔的好去处,每每心烦、处事难以决断之时,他便来到此处,将一切心事诉与林风晚,起初林风晚怕他,犹如教坊司里其他人怕内卫一样,日子久了,也就慢慢地接纳了他,也常与他说些心里话。也是因独孤朔一直护着,将一干俸禄给了教坊司,才得以保住林风晚的清白之身,他每每见了林风晚,心中总有些许愧疚,便也无奈地说一句“等我凑够了钱便赎你出来!”也是这一句承诺一般的话,支撑着林风晚也支撑着他,他知道若是有朝一日他死了,依着林风晚的性子,也绝不会受辱偷生,他们仿佛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
辞了林风晚,独孤朔像是轻松了不少,揪心的事儿犹如石头落了地一般。他领着裴策、李曾、徐胃三人星夜往营州去了。
一夜无话,快马疾驰在官道上,犹如利箭一般。
直到第二日傍晚掌灯时分,天突降大雨,道路泥泞非常,人困马乏,众人只得宿在了幽州北门驿馆。
当下无话,待吃过晚饭,四人便往楼上去安歇。这边走着,裴策胡乱瞥了一眼,就见驿馆外站着好几匹未卸马鞍的马匹,心间莫名嘀咕起来,其余几人便要他掐指算上一卦,待到了客房之中,他盘腿坐在床上,紧闭着双眼,将手指从左手食指处绕了一圈,李曾只盯着看,见他忽地眉头紧锁,忙问道:“吉凶如何?”
裴策不说话,又从袖间摸出几枚铜钱,抬手铺在床上,徐胃掌了烛火过来一看,裴策忙一把扫到怀中,勉强笑道:“大吉大吉!”三人见先是眉头紧皱,又笑着嚷说大吉,便以为他是故弄玄虚,遂置之一笑,不放在心上。
当下众人分睡天字、玄字两间上方,夜半之时雨越下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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