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垆君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十一章 醉忆仙门问剑史,懒啜高日戏五禽,钿合金钗:长恨剑,当垆君,海棠文学),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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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正午,灶房上空青烟寥寥,一孤而缈。
刘老四经营这家如归客栈已有五六十年的光景,什么土匪山贼、达官贵人、侠客义勇的都接待过,昨天那三个,一个大汉一个书生还有一个俊美的似个小娘子一般的公子,这最多算得上有点怪诞的组合而已,还入不了他那双昏花的老眼。
掀起锅盖瞅瞅还未完滚烫起来的饽饦,又往正烤着胡饼的炉子里添两把柴,抽拉几下风箱,便慢吞吞挪着自己枯瘦的风烛残躯坐了下来,摇头晃脑地哼唧起语调模糊嗓音沙哑的不知何地的小曲,连那一声乍起的尖叫在撞入他几乎被尘垢堵死的耳洞时,他也只当是有哪个不长眼的蝇虫误打误撞飞了进去,狠拍两下耳畔便然无事,火舌贪婪的舔舐声与他吟唱的民曲声愈发统一,愈发热烈。
……
陶杯在桌上滴溜溜滚着,将桌上陈年的灰腻碾出一个椭圆后又不甘心地沿一道切线滑出,随后便走上了那条几乎无数茶杯先辈前赴后继的老路:骨碌碌向桌沿滚了过去。然而这只陶杯看来是没法完成这以死明志的“壮举”,就在要摔下去的一刻,前一秒还在壶嘴对人嘴喝的不亦乐乎的杨暾下一秒已经将它稳稳抓握在掌心中,一把掷回了桌上。
睡足了时辰的杨暾,一夜未进滴水寸食,早已是喉咙生烟胸贴后背,这一壶的茶水饮尽只解了前一项的急,却也让他更清楚感觉到胃肠快要瘪成两张皮的饥饿,再加上这几天在深山老林里转悠,吃的最多的便是酸嘢浆果,更让他恨不得现在便找只生猪一口啃上去,可当他一眼瞟见仍站在一旁握着那本《长恨剑》眼巴巴等着回复的王凡,只好暂且压下食欲,头一次认真仔细盯着教书先生的皮肉筋骨上下看了个遍,却只是摇头叹气嘬牙花子,说道:
“这个吧……真没办法啊。王小先生,你这幅体格实在是太弱了,莫说什么拳腿刀棍,内家气功的,就算是打磨筋骨熬皮囊,你这浑身上下也没有多少骨头肌肉能练的。你这身子要练功夫,首先就要先多吃,吃胖一些才行,但若是要暴食增重,又会伤及肠胃脏腑,到时候身体根基损了,可就更难练武了。若是你真心想练,那就得准备吃苦头,跟着我练个十年二十年的……这样估计还可行。”
王凡闻言面露难色,他本想学些防身的手段,至少在之后不至于拖累杨暾,可现在听他这么说,眼神不由暗淡下来,他心里清楚,就算真有什么法门能如武侠话本中打通他的任督二脉让它成为武学奇才,在之后的路上,那些敢来能来拦路的也必然是江湖武林中宗师级别的人物,这一点单是看先前的裴玉盛便能推断出来,而自己这两三天学成的三脚猫功夫……到时怕是反而更会添麻烦。
想到此处,王凡深深发觉自己在这风云诡谲的江湖中没有一处立足之地的无力与可悲,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书册,满目不无遗憾无奈。杨暾见状亦是于心不忍,可细想下凭自己闯荡多年的武学经历却也找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好搓磨着大手安慰道:
“嗯,这样吧,虽说正经的功夫你暂时学不了,但咱们这一趟山高路远的,有个好体力也是重要的很。小时候祖父教过我几门导引术来养性顺气,唔,我便教你一门‘五禽戏’好了,养养气丰富一下体力,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王凡沉默点头,虽然心中仍有憾然,但能长长见识,学一门养生技法也算小小了了心愿,没有再多说什么。
如归客栈分上下二层,上层排布客房,下层则摆放五六张榆木大桌与长条凳,作为用饭吃酒的场所。只是此地偏僻,鲜少有人来往,因此大多桌凳都堆放在四角由着尘食生蛛,加之日夜在其下已然茧网层叠的酒坛中吸纳酩酊异香,醉的松松垮垮如同烂泥,即使再想复用也是提之便散而已。
大堂中唯一一张收拾出来的桌子上,摆着一锅饽饦与两三盘烤饼,沿着桌沿摆了三只碗,都已经盛好了热气腾腾的汤水,只是面皮与鲜蔬搭配后的色泽却有些不甚理想,而一旁的胡饼外皮也似因火候过烈露出块状焦黑,然而这顿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有点下乘的饭食,在几天没吃过正经东西的杨暾眼中无过于一顿饕餮盛宴。
如若不是胸前的布带太过扎眼,那一套行云流水踏雪无痕的身法根本让人联想不到这是一个前一天身负重伤的人,当王凡走下阶梯来到桌前就坐时,杨暾已然席卷掉了两张胡饼与半碗饽饦,正要伸手去抓第三张饼子。王凡见状苦笑一声,许是难得暂时终了了先前生死攸关的逃亡,放松之下他几十年的教书匠性子再度重现,拿过一张胡饼,忍不住谆谆道:
“那个,杨兄啊?古代圣人有言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所安’,还有所谓‘不多食’的道理。虽说这几日没有什么正经吃食以飨腹肠,但这一顿饭若是吃的太多太饱,既不合礼仪也有伤脾胃。我以为啊,这细嚼慢咽,品味其中真味,也是蛮舒服的事情,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嘛。还有啊,这个……”
看着开启了长篇大论口若悬河模式的王小先生,或者此时称之为“王小夫子”更为妥当,杨暾狼吞虎咽的动作竟然真的慢了下来,口不知味地嚼着胡饼与面片的混合物,不由得从心底升起一阵对这位前一天还仓皇奔波此刻便能若无其事大谈特谈的教书夫子的由衷敬意,以及一点油然而生的惊诧:
这他妈怎么这么能叨叨?!
当然,王凡这明显也违背了孔老夫子“食不言,寝不语”的长篇大论并没让杨暾心生厌烦,反正只要然当作没听见,饭桌旁能有点烟火气与人味儿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而且他又不会真的拦着自己大快朵颐。
王凡唠叨半天,却看汉子吃的愈发香甜适意,无奈摇头笑笑,然当自己的说教只是自娱自乐而已,不过想到前几日还在山林里枕石漱流、饥风渴露,忧心着不知会从何处射来的飞钉暗器,而现在却能稳坐一方宽凳,面前是热香馋人的吃食……王凡自己也忍不住大口咬下一块胡饼,头埋在碗边幸福感充足地饮食起来。
“对了,杨兄,”被成功同化为秉承“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军团中一员的王凡啃着饼子时说话的声音模糊不清,显得分外滑稽,“怎么只有我们两人在这里,不见赵……青遥道长吃饭?”
“用不上管他,蜀山那群玩修仙的老道士,整天讲什么饮风食露的辟谷法,估计他这会儿正在外边练剑吧。”
“说起来,我倒有些好奇了,杨兄你整天说蜀山蜀山的,而且我见先前裴玉盛老先生也似乎对青遥兄颇为忌惮,甚至说当年杨老盟主武功圆满后上山对剑都轻伤败北……这蜀山,到底是个什么门派?”
杨暾吧嗒吧嗒将碗里最后一点饽饦拨进嘴里,梗着脖子一口咽下,大手一抹,将络腮胡上挂着的汤水面片抹个干净,细细感受着热滚滚的食材在胸腹间氤氲起令人心安的温暖与味蕾上还未散去的鲜香酸辣味,这两种让人如至仙境的感触在一副塞满了浆果草汁的肚皮里能发生的奇妙的反应让他陶醉到难以自拔……也让他真的想醉一醉。于是,杨暾一边贼溜溜地盯上了那堆在一角的老酒坛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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