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垆君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二十四章 儒龙在野含光吐,书生隐乡智珠藏,钿合金钗:长恨剑,当垆君,海棠文学),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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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天宝年间的动乱,与当年金銮殿上二位不无关系,有罪者当伏法,致使社稷崩摧万民倒悬的祸首更是罪不容诛,然《左传》有言曰;‘父子兄弟,罪不相及’,纵然是不止那二人祸乱朝纲,难道就可以将整个弘农杨氏一族屠空戮尽吗?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孟子曰:‘无罪而杀士,则大夫可以去;无罪而戮民,则士可以徙’,我儒门先圣,历来讲求德主刑辅,恤刑慎刑,然而当年如若不是杨老盟主孤身犯险,以己身性命与莫大的功业为逼为权,时至今日,只怕是杨氏一族留不下一人吧!”

闻言,沈游微微阖眼,双手负于背后,回道:

“好,既然言至于此,那沈某便多问两个问题:其一,《论语·颜渊》中有载: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身为臣下,杨老先生入宫而挟君王,岂不是以下犯上,乱了伦理纲常?其二,当年杨老先生与先帝达成的协议,是在性命攸关之时所铸,子曰:‘要盟也,神不听’,先帝本可以不遵守约定,但就沈某所知,那日之后,杨氏屠门一事终止,武林中因动乱而受损的门派也的确得到了不少补助,可见先帝还是将盟约一事放在心上。可反观杨前辈,这些年却一直在江湖上宣播这些流言传闻,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杨前辈所为,恐怕称不得有信义吧?”

王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端起一杯瓠浮酒一饮而尽,醉意更浓烈几分,这才不慌不忙道:

“其一,且不论杨老前辈身为武林中人,向来恣意逍遥不受拘束,以儒门条矩去评价他本就是贻笑大方,单说在下对夫子此言之解,应是着重强调这‘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之理,而非刻意划分等级,注重上下尊卑之节,况且《孟子·离娄下》中有言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心腹;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自玄宗起历经三朝,明明皇帝一语一言便可制止杨氏杀戮,却一直未有实施,此非正是视臣下如草芥土尘吗?既如此,杨老前辈视皇室中人为仇雠又有何不可!其二,李唐王室之所以遵守约定,那是因为杨老先生余威尚在不敢轻举妄动,沈公子你可知道,就在不久前,杨老先生甫一仙逝,在下所生长的村庄中,那五十六位当年随他出征胡疆凯旋而归的前辈宗师名宿便被不良人一朝屠尽,只有我一人幸存?!咳咳咳……”

言至激动处,王凡酒意悲意上头,冲成一阵发痛的火辣,烫的他难掩伤感,涕泗横流,呛咳不断。半晌之后,他才渐渐平静下来,借着酒意没有直愣愣滑入回忆与悲恸的泥潭,而是缓了缓神,继续道:

“至于说信用二字,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符合道义德行的盟约,这样的约定才该兑现,而李唐皇室不出力而据功,以朝廷之所在侵江湖莽野之事,更遑论订约之时杨氏族人已十不存一,并与此后再未有一人受官家器用……固然,杨兄传论当年是非的确违逆约定,可此约本身便不合道义,又何须遵守?”

听闻此言,沈游心下微惊,他此前从未听闻有过这等屠村之时,不由得面上一凛,稍感痛惜遗憾,也对那位邀他前来堵截之人生出几分厌憎与对己之无奈,合手对着王凡行了一礼,说道:

“沈某此前从未听闻还有这般惨绝人寰之事,刚刚知晓此事,满腔悲恸讶异无以为表,只能希望王先生可以保重身体,多多节哀……”

稍叹一声,沈游无奈垂目继续道:

“唉,说到现在,其实沈某已心生退意,只是碍于这背后恩节,实在不能便这般让步,还望诸位莫怪。王先生有衙官屈宋之才,沈某这挈瓶之智实在不值一提,且便让我最后守持一点硁硁之愚吧。王先生,你我相辩此事远追数十载之前,而今沈某想立于当下问您: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恭、宽、信、敏、惠,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孟子·离娄上》曰:‘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杨前辈一旦夺得长恨剑,无论是否会有气力一争,决然是不会买朝廷的账,到那时节,在野在朝彻底割裂,不遵规矩,不守伦常,天下哪里还有秩序?社会哪里能再安宁?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离娄上篇还有言:‘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就算是为了自己,为其他的杨氏后人,为这杨氏门楣,此段孽缘恩仇,难道便不能这样放下吗?”

“《孟子·公孙丑下》有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沈公子问我秩守崩摧,纲常不复之灾,可若是杨兄得天下正道而皇室失之,人心皆从,社稷易改不过朝夕之间,哪里可言是社会动荡呢?当然,此言太大太狂,有悖逆之意,即使杨兄有意,只怕世事也不会如此顺心。不过既然沈公子好谈亚圣篇章,来而不往非礼也,在下也以离娄上一篇为对:‘惟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恶于众也’,如若朝廷崩坏,在位者不仁,那么就算不是杨兄而是他人,也早晚会有义士一呼百应,倾覆这败乱的朝纲。”

又一口酒液入喉,王凡挺胸继续朗声道: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一味地为了和谐而求和谐,这样无节制无原则的调和,也是行不通的。至于沈公子所言最后一句,其之前还有两段话您没有提:‘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总而述之,天下人心,俱从仁德之人,若主君是个会一屠臣下族而不止,为自家声名可以覆杀一村五十六人而不息之人的话……只怕将来杨兄,也不过是滚滚鼎沸民怨反潮之中的一位而已,不足一提了。”

说完这一大段话后,王凡难支酒力,跌坐于舟,扑洒了桌上大半酒水,月光清粼,寒霜如镜,周遭又是静影沉璧的江水,乍看去,仿若醉仙揽一浮木,飘忽悠哉,浮沉自得。崖边沈游,久久没有说话,若非夜间清风相拂袍袖,便似木石一般毫无动态,仿佛他本人连同这片天地景色,都是他背后箱箧中某幅名卷山水所描摹的静物,无有声息,却隽永莫名。

“……可若是不考虑那么久远的未来,单论杨前辈夺剑以后,以他的声望威名,又有多少人肯跟随呢?难道不会是水中捞月,徒劳而已吗?”

“子曰:‘德不孤,必有邻’,我相信以杨兄之行,绝不至于无一人相随,哪怕真到那般绝境,在下也决计不会弃之而去……沈公子,言尽于此吧,在下相信一位能统御我等在野儒士的学者,绝非是奸猾宵小之辈,因而也能明白您有恩必报以德报德的仁义之举,此事之后,您仍是在下心中的名儒高士,这一点绝不会变。只是在下斗胆,向您进一言:《论语·雍也篇》有云:当年夫子与其弟子相谈,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毋为小人儒’,而今日在下也希望,您能将您的大智慧大学问,真正用到有裨于百姓,善益于万民之处,成为名留青史的一代君子大儒,莫再受那等狼子野心之徒所用,成了他人如臂使指的掌中锐器,如此,方才不负您沈游沈公子这‘千里书剑’的名声!”

书生朗言一落而卷尽此间万音,但余风恬月朗,唯晓漏断更残。

如此阒然一隅,两岸渊黛之间,一孤浟湙之上,兰桡同行,击波泛远——

不知所终。

……

数里外,那处并不显眼的小渡口上。

米面粮油、皮毛药材、盐碱茶叶、丝绸瓷器,百般货物已被清空,腾出的一大片空地上按部就班地站着三四十号人,统着墨袍软甲,佩环首刀,身装束俨然一副势要彻底融于暗夜的架势,阴森冷酷,是最纯正经典甚至到了有些让人腻味的黑衣形象,而在大唐,无疑便成了不良人的装束之一。

正在此时,忽闻一声鸦凄乍起,一道潜影数息之间穿过重重防备,直直扑入码头内一座棚屋中。不知为何,此处黑暗无光似乎隐隐比外界还要更浓稠一些,仿佛夜色在这里有了形质,沉沉坠在来人双肩上,而这种不可见的压力,正源于屋内最深处,安坐椅上的那道只看得清轮廓的虚影。确定统帅在房内,来者迅速单膝跪地,拱手道:

“禀大人,沈游未能拦住那二人,他们的舟距离码头已不到五里,请大人早做布置。”

此话一出,椅上人影晃动,沉默良久后,一道缓慢而有力,但仿佛耄耋期颐之岁的老者声音传出:

“嗯?堂堂千里书剑,南山剑圣座下首席,竟然也拦不住他的脚步?看来他们此趟,还真是找了个了不得的外援哪……罢了,人老了,总想着偷点懒走个捷径,现在看来还是只有亲自动手才行。通知下去,让他们准备吧。”

棚屋之后,那寥廓渗人的夜色中,似是为了应和这句苍声一般,草簇之间,忽闪过一层点芒冷光,随即又复归于虚无。

如有寒星坠于此间,杀意一绽而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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