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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是因为血浆溅到眼睛里的缘故,满世界的红,映得眼睛都微微发疼。睫毛被血黏在一起,可他竭力地睁着眼,想要再细细地看看她的眉、她的眼,只是,太累了,眼皮太重,漆黑的梦,像是最香甜的鸦片,将他彻底掩盖。詹温蓝忽然有点心满意足。至少,他能死在她的怀里。
"这是李嫂的遗书!"那时,她将那薄薄的一张纸抵在他的面前,脸上似乎还带着未消去的笑意,只是,眼底的冰雪狂暴席卷。
他站在原地,只觉得霍然失去了一切。到底,她还是知道了。
一直明白她很聪明,聪明到连张博那样的大拿都破例收她为关门弟子,可是,为什么还是不断地奢望,奢望,她这一次没有这么聪明,没有看清一切迷雾。
他垂下眼帘,静静地听着她平静一如往昔的声音,"让我最后再猜一次,你父亲最后这一出'釜底抽薪';,让你在我房间放下'证据';,是向乔老的致意,并且表明立场,对不对?"
他看着她,眼底是极深极深的忧郁,面对她这种指责,许久,竟是一个字也没有答。如何说,又说什么?嘴里,血腥味充斥了一切,铁锈的味道,那般熟悉,他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她歪着头,静静地看着他,葳蕤一笑。
那笑如清晨的朝露,转眼即逝,却美到芳华都要嫉妒。
"原来。"
她只说了这两个字,却让他彻底心寒如水。
想要告诉她一切,告诉她,他别无选择。他父亲为了那个位子,从二十多年前就历尽千辛,他不能亲手废了自己的父亲!
想要和她说,他并不是要将冷家置于死地,只是让冷家稍微停一停脚步。冷家上下只要没有做过任何不当的事情,"配合调查"终究会过去,一切都会过去。
可是,他来不及说这一切,因为,下一瞬,"嘭!"一声巨响。
他眨眼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一个身影突然朝他冲来。
那速度竟然连他都反应不及,就看到那秀丽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惊人魅力的弧度,然后,如潮起潮涌的浪花,渐渐冷下来,静下来。
他浑身僵硬地低头,骨头转动间,几乎听到了自己牙齿颤抖的声音,那冰冷的风似乎一刹那刺进了骨髓,冰冷彻骨。
那是冲上来挡在他身前的冷云溪的身体。
是他日日夜夜、爱之入骨的冷云溪!
上一刻,她撕开他们之间一切冠冕堂皇的美丽幻影,将一切虚幻的爱情剥离,任真相鲜血淋淋,任阴谋真相大白,可下一刻,就在别人开枪的一瞬间,她竟然第一时间冲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了那颗子弹。
她刚刚到了嘴边的话,就因为这一声枪响,定在那里,再也没有了声音。"原来。"她的话,明明还没有说完,为什么,为什么!
黏腻的触觉一丝丝地满眼他的掌心,他僵硬地将手定在她的身上,鼻尖渐渐被那恐怖的血腥占据。
这么多的血,这么红的沙土,就像是一片红色的沼泽,他已经跌下去,再也爬不上来,眼看就要蔓延到他的鼻腔,他的眼,他的头顶。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张了张嘴,重复了几次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原来"她看着他,竟然眼中分明带着一股沁着冰雪的笑:"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一见钟情?詹温蓝,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天生凉薄!"
最后一个字堪堪落下,一声枪响,打破了最后的平静。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向后倒去,跌落在那岸边,顺着中心,一个后仰,跌进那河水里,瞬间没顶。
"啊!"那一天,他就疯了,彻底疯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可是,心都被挖开了,不是一堆腐肉,还能是什么?
他就在那条河旁边,看着满地的猩红,连她最后一丝衣角都碰不到,只能空洞着双眼,然后被乔老彻底弄晕。
只是,在后来许多许多的夜里,永远睡不着,永远重复着同一个梦,梦中有那湍流的水面,更有那许久许久以前的记忆。
在B市上大学,其实,并不是他最好的选择。他的父亲,根基在南方,军校按理来说才是他最好的起点。当然,鉴于,他对仕途和军界并没有野心,他索性选择了在B市读了那所闻名遐迩的大学。父亲听到他的选择,只是惊了一瞬,望着他良久,"你决定好了?确定不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呢?他那时候坐在沙发里,支着下颚,看着窗外的群雁飞过。他止步在此,但,父亲心心念念的,一直是想在B市落下真正的根基,从此,屹立不倒、枝繁树茂。他身为独子,除了帮他,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即便,那个时候,他其实已经在伦敦囤积下大笔资产,也已经和几位外国"朋友"合作非凡。但,这些,没必要多说。X的身份,不过只是个掩饰,对伦敦来说,是个隐形富豪,对"詹温蓝"来说,不过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另一重身份而已。
国内权贵的圈子,交际无外乎那样。既然选择要帮,索性,便要从"关系"入手。
B市是全国政要最集中的地方,自然也是关系最错中复杂的地方,认识祁湛,其实最简单不过。
他们俩的父亲年轻时在一个部队,之前就在南京一起读书,只不过,祁湛比他大了几岁,从来都是照顾人的那个。后来,祁家举家去了上海,才渐渐少了联系。
有一天,祁湛忽然给他打电话:"晚上有没有空?我在学校门口。"
他当时在图书馆,顿时有点惊讶,倒是笑意盎然:"怎么来这也不和我提前说一声,再怎么着也要给你接风洗尘啊。"
"滚,我回母校,要你接什么风!"祁湛笑骂一句,直接甩了地址过来。
也对。B大就是祁湛母校,回母校,有什么让人惊讶的。那时候,他没有多想,只是回了一趟自己公寓,选了一瓶好酒。虽说不提前接风,总不能空手而去。
只不过,走到路上,才想起那天是个什么日子。
啧,竟然忘了,某人就是那天生日!
可是,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天都暗了,也懒得再去搜罗其他生日礼物,只能下次补上,开车去的路上,还在想,到底是哪阵风,把祁湛忽然从上海吹过来了。
只是,到了KTV,找到包厢,他带着那瓶CarruadesdeLafite推门而入的时候,到底还是微微一愣。
祁湛的生日派对,竟然请了他们学校的女学生。
向来,他们攒局在一起的时候,不带身边圈子外的人,这是惯例,只是,看到坐在祁湛身边的那个女生的时候,他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从来不搞派对的人,今天竟然非在KTV里弄出这么一出庆生戏码。
长相很美,也的确让人眼前一亮。虽说B大是最高学府,但是,过于美丽的女子,私生活方面,总归有点让人觉得容易走弯路。特别是B市从来不缺富贵闲人,更有不少人特别迷恋智商过人的美丽女学生。
他原以为,她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看着包厢里另外一个在那唱着歌,撩拨祁湛的女学生的时候,才感觉出一丝不对劲。
四个女生,除了她,每个人看见他进来的时候,都是眼睛一亮。
他知道自己在学校里略有名气,却也没有自负到觉得任何女生看到他就应该凑过来,但是,她的反应,太淡然,也太与众不同
她的那双眼,太过空灵,仿佛扫眼过来,便能看透一切。
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学生。
他心底哂笑,到底还是坐了下来。
"这几个都是你师妹,也是你们学院的,今年才大一。这是冷云溪,以后要是方便,帮我多照顾一下。"少有的,祁湛竟然先开口,帮人介绍。他那时候,才忽然明白,这个过于清冷的女孩,到底是谁。
冷家最受宠的女孩,他父亲老首长的掌中宝,据说,从小骄纵、仗势欺人
他想了想,还是先开了口:"你就是冷云溪?"那时,学校刚刚举办了模拟股市大赛,一个非专业的学生破格参加了比赛,最后竟然凭着资金收益率98。59,的成绩夺得特等奖。0个交易日的平均资金收益率远远跑赢大盘。正是她风头最劲的时候,对于一个同学院却不同级别的学长来说,这样的开场白,水到渠成。
她却只懒懒地勾了勾唇,看着他的眼,拿起汽水,摇摇举起,喝了一口,微微一笑,对于他的问题,从始至终,没有开口。
呵,他内心低笑,从来没见过有人傲气得这么理所当然。
这时,她手机铃音忽然响起,她按下静止闹钟的键扭,转过头,朝着所有人璀璨一笑:"十二点了,寿星公该吹蜡烛,吃蛋糕了。"
原来,全部的专注度都在祁湛身上。
他简直觉得自己刚刚的判断都能拿去喂狗,但不得不说,这女生挺有意思。
旁边的公子哥们纷纷起哄:"祁湛,看来还是你女朋友最关心你。连闹铃都定好了,这也太谨慎了吧。"
"是啊,是啊,就你们这个样,哪像是分了手的,干脆复合算了。"
"呸,你个不懂看眼色的,他们什么时候分手了,这是情调,情调懂不?"
一时间,你一句我一句的,包厢里,充斥了这种鼓噪的声音。
不知道怎么的,后来就偏了方向:"嘴儿一个!""嘴儿一个!""嘴儿一个!"
声音几乎把房顶都能掀起来。
都是一群不嫌事大的,他却明显感觉到,这是祁湛安排的。不是女方的献媚纠缠,竟然是已经分手了,看这情况,反倒是祁湛死不放手,要倒追回她?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人三年没见,眼光倒是退步得厉害。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拼上冷云溪?是看中她的家庭,还是什么?
他摇了摇头,眼看着祁湛借机要强吻她。灯线晕暗中,祁湛的面庞竟带着少有的郑重其事,他却只觉得好笑。小姑娘最喜欢的把戏,不过如此。豪奢场面、围观群众、俊美王子、霸道示爱,的确,绝对能满足少女心的泛滥。
可是,这一次,他料错了。
"祁湛,我和你说最后一次。以前的种种,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学生,你要是再死缠烂打,我绝不让你好过!"
声音低吟幽雅,却偏有种振聋发聩的味道,偌大的一间包厢瞬间就像缩小了一般,在座的都不是一般家庭里长大的人物,这一句出来,一点都不像是放狠话,却片让他们这些人个心底打颤,几乎都忘了这姑娘不过是个没到二十的丫头片子。
当着祁湛许多发小的面,她直接甩脸走人。他当时坐在沙发上,简直快看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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