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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首的贵妃目光渐渐发沉,低如深谷般的声音对穆常在道:“对皇后娘娘的闺名品头论足,已是犯了忌讳,往后穆常在说话,还是掂量着些。”
兰煜心里暗暗计较,所谓言多必失,大抵便是如此,陈槿一心想将冒犯皇后之名按在兰煜身上的,却祸水东引至于几身。那厢陈瑾一时间心神烦乱,本欲求助于荣嫔,却见荣嫔嫌恶的摇了摇头便撇过头去,只得硬着头皮向皇后下跪道:“臣妾一时口不择言,还望皇后娘娘恕罪。”说罢便不住磕起头来。
兰煜本应是最希望穆常在受罚之人,却也知道皇后刚刚册封,自然不会立时落下个苛待后宫的名声,至多是聊作训诫罢了。果然皇后语气中未见有一丝愠怒,“穆常在刚刚入宫,本宫不愿苛责,往后谨言慎行便是。”
皇后的宽恕令陈槿如释重负,再落座之时犹如惊弓之鸟,再不敢多言。直至皇后令众人跪安,一干嫔妃方才三三两两的离开坤宁宫。
行走在宫道上的兰煜,不由得气闷难耐,发出了悠长的叹息。只在三言两语间,绵里藏针,已经让兰煜疲于应对。
宝音与身边的孟知在兰煜身后的不远处,孟知脸上满是得意之色,朝宝音道:“奴婢觉得小主可真是威风,不仅位分封得高,连众位主子娘娘也不敢将小主小瞧了去。”
宝音的声音犹如牧林人家的莺鸟,婉转清脆,传入兰煜的耳中:“不过是个贵人,但凡是咱们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儿,哪个不是做皇后的。”
兰煜与纤云退至宫道一侧,为宝音让路行礼,宝音只侧过头应了兰煜一声,便继续与孟知絮絮说着,犹如自家之地一般丝毫不避讳着。宝音所言委实非虚,太宗孝端文皇后,亦是太皇太后姑母,同出博尔济吉特氏,当今太后与世祖废后静妃,均系博尔济吉特氏。这样的门楣,宝音存了这等心思倒也是常情,但如今皇后尚在,宝音这话,便未免粗鄙张扬了。
离兰煜更远的地方,贵妃盈然而立,鬓边的紫玉流苏不住的悠然摆动,与飘摇的袖摆一道,如同幽深的三色堇,孤傲深沉。一旁的素云嫌恶的道:“且不论皇后是否册立,她尚为贵人的身份,也是万万不该觊觎皇后之位的。”
贵妃的目光如同湖边垂柳上细小的柳絮,稍一吹动,便能遥送至云水迢迢,却飘忽而难有着落:“毕竟是老祖宗和皇太后的亲眷,能许她觊觎。”
素云并不以为然,却见贵妃吩咐道:“回宫之后,送往各宫的赏赐,拿来给本宫过目。”
望着不远处兰煜的身影,贵妃没有多做停留,便与素云回往了承乾宫。
坤宁宫向钟粹宫,御花园是必经之处,各色傲然绽放的奇花,充盈着兰煜的双眼,兰煜回想起幼时在天津卫,途径戴佳府的一位西洋传教士,曾赠与她一件名为万花筒的物什,只消轻轻转动,便成就了那时的兰煜眼中唯一的光亮,只可惜那一丝的欢愉,在与戴佳金煜抢夺中被打碎,一如她的人生,更如同眼前这各色的花瓣,绚烂却支离破碎。
而后眼前出现一名宫女妆扮女子,恭敬的向兰煜行礼:“戴小主吉祥,我家娘娘请小主往碧浮亭。”
眼前的宫女,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兰煜知道宫女中能有这般资历的,必是几位主位娘娘宫中的掌事宫女,便不敢怠慢,开口道:“烦请姑姑带路。”碧浮亭位于御花园东北角,亭北是正对倚梅园北墙而建的摛藻堂,正南是万春亭。前出抱厦,下有东西长的水池,池上横跨单券洞石桥,亭坐落于桥上。
身着宛蓝云锦的木尧,细细欣赏着亭顶的绿琉璃瓦黄剪边,旗装上的海棠花肆无忌惮的盛放在衣摆的每一个细微之处,与攒尖顶上的琉璃宝顶和三面开敞的抱夏一样呼之欲出,而身处其中的木尧,则更像是安然独立的海棠花,玲珑幽婉。
兰煜选秀之时也着宛蓝,见到此时的木尧,只觉得天差地别,望尘莫及。兰煜同纤云踏入亭中,端然行礼道:“嫔妾参见惠嫔娘娘。”
惠嫔扶起兰煜的双手,一如在坤宁宫时的温润宁静:“戴答应免礼吧。咸福宫与钟粹宫隔得远,本宫不忍戴答应走一趟,便择了此处,想来也是唐突了。”
兰煜择了一方石墩坐下,谦和温顺地道:“今日娘娘出言解围,嫔妾该登门致谢才是,劳娘娘相请,又怎会嫌弃。”望着亭顶描绘的夕阳秋景,兰煜带着嫣然的笑意道:“萧萧远树流林外,一半秋山带夕阳。若不是相陪娘娘,嫔妾怕是无福享受这闲亭逸景。”
惠嫔望向兰煜的眼神有些惊讶,道:“你既是通晓诗文,适才穆常在所言,你该不难辩驳,既是选择忍气吞声,想来便是个隐忍内敛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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