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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军谋史只带了一名随从,看起来倒像是潜行而来,应该无人知晓。”
甘陵这时已经起身下了榻,他重新整理了身上的衣物,转手又拿了佩剑,想了想,才说道:
“请他入帐相见吧!”
“诺!”
很快,戏志才就在甘陵亲卫的指引下,迈步踏入了甘陵的帐中。
甘陵佩剑站在帐中,看着步入帐中的戏志才,淡定从容。想起之前在宴席上,对方三巡酒过后,已经有醉酒的神态,对比现下,俨然可以看出,戏志才之前在宴席上,是有意佯装醉酒。
甘陵嘴角微微勾起,脸上带着戏谑,却是没有当即见礼,而是出声问道:
“军谋史不是已经醉酒了么,怎么入夜,还突然到我营中造访?”
戏志才一听,就知道甘陵有意在责怪他之前宴席上的佯醉,他笑了笑,也不在意,行礼说道:
“在下见过甘司马,实不相瞒,先前在宴席上,在下是忧心如焚,酒入愁肠,浅尝即醉啊!”
“今日之宴,乃是我与校尉久别重逢,大军会师的大喜之日,却不知军谋史所言,忧从何来?”
甘陵眉头挑起,右手有意地握在剑柄上,看着戏志才。
行礼完的戏志才抬眼看到这一幕,脸上淡淡一笑,悠悠说道:
“既为忧校尉,也为司马所忧,更为眼下的时局和大军的处境而忧!”
“哦,此言何意?”
甘陵脸部的肌肉痉挛了一下,眼睛盯着戏志才,感觉他不像大放厥词之人,也没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奸诈,于是收起原先的戏谑,转而正色问道。
“司马可否先让在下坐下,再细细分说。”
“好,请!”
甘陵松开剑柄,摆了摆手,戏志才也伸手示意,两人随即一前一后,先后入座。
“在下既然入夜潜行来见,也就不再寒暄赘言了,不知甘司马,可知眼下长安、河东两地的形势?”
“陵粗鄙,正要请先生明言。”
入座之后,戏志才没有丝毫迟疑,当即就直奔主题,甘陵心中反而暗暗警惕,言语也变得谨慎起来。
“好,在下就先大胆试言,当前的局势,既是凶险,又极其微妙。长安朝廷自诛董之后,政令不明,对于凉州诸将是剿是抚,举棋不定,故而三辅的不少将士兵马,也如同我等在河东一样,按兵不动,坐视时变。”
“而今日已经传来紧急军报,李傕、郭汜等人的大军从关东赶回之后,在渑池、陕县收拢了牛辅的部分残兵,现下已经打出了为董卓复仇,清除君侧谗臣的旗号,进军长安,前锋兵马已经越过了华阴,就要攻入关中要地了。”
甘陵点点头,今日在宴席上收到了紧急军报,说的正是这桩大事,他也在席间,对此事自然知晓。
“此事对于朝廷、对于掌权的王允等人而言,乃是祸事,但对于我等而言,却是一个破局的契机。河东时下的局势同样也颇为微妙,河东太守王邑的兵马在我等之后,态度不明,左冯翊的宋翼的兵马就挡在我等之前,是敌非友。”
“虽然校尉明见万里,在河东有徐晃、曹鸢诸将防守,在左冯翊又驱使杨奉、候选等白波余党,为我军前驱。但我军分兵在北境、西河两地,夹在了王邑、宋翼之间,北境更时时有断粮之忧,可谓是于夹缝之中求生存,就如同于残局中对弈般,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听戏志才将当下的局势分析得清楚,也说得很明白,甘陵虽然还没有弄清戏志才的来意,但心中也深有同感,他在陕县之时,和阎行现在身处的局势,也有相同之处,只不过,阎行现在要面临的压力比起当时的甘陵来说,显然要大得多。
“军谋史所言,陵也略知,故而陵率军离开陕县之后,折道左冯翊,连日行军,就是为了尽早和兄——校尉合兵一处,试想麾下有了两支强军,不管是西进联合李傕攻打长安,还是回师河东攻灭王邑,都是多了许多胜算啊!”
甘陵脸色凝重,也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说到这里,他心中突然一动,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莫非是陵此番领军前来,做错了甚么,是因为没有南北共击安邑,还是轻启战端,率军攻陷了临晋城一事?”
戏志才看着甘陵,摇了摇头。
“司马切莫自疑,请听在下将话说完。”
“眼下的局势,在下已经分说清楚。那在下就再为司马说明,忧心校尉和司马的缘由。”
“校尉麾下原本就军粮不济,如今多了司马带来的这万余兵马,军粮辎重更是日趋告急,校尉待司马如至亲手足,又怎么愿意怠慢了司马,但碍于粮草之事,势必要分兵就食。”
“如今北境初定,王邑在侧,校尉须臾不可远离,若是校尉亲自领兵西进,王邑举兵攻我等之背,则北境实难抵挡,数载苦战之基业,一夕之间化为他人所有,岂不痛哉!”
“可若由司马领兵西进,司马初来乍到,又手握强兵,与诸将之间难免多有隔阂,若委司马主将之任,诸将心中定然不服,可若委翟、孟诸将主将之任,以司马的兵马之盛,只怕司马就算顾全大局,愿意从命,但部下也难免心存怨言,将帅不和,西进之时,又岂能将帅一心,克敌制胜?”
“现下校尉碍于手足深情,委任不定,进退两难,身为谋臣,君忧臣辱,在下又岂能不忧心。”
戏志才说到这里,已经叹息顿言,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甘陵嘴唇动了动,想起了之前在宴席中,阎行似乎确实如戏志才所言,在说到西进东返之事时,他的脸上有略带愁容之状。
“至于我为司马所忧之事,司马可知,为了司马所部兵马粮草一事,校尉从各部凑粮,已经让诸将颇有怨言,暗自交谈,我等随校尉戎马征战数载,尚且还不如一故人乎?”
“先前会师之时,司马亲领精锐,耀以武德,诸将惊羡之余,又心怀惊惧,担心司马此番前来,会强宾压主,既夺了诸将连番血战得来的功劳,还会危及到了校尉的位置。”
听戏志才说到这里,原本微醺的甘陵已经渗出了一身冷汗,他惊叹道:
“我领军前来,岂有耀兵之意,所以整军砺士,只是因为麾下凉州将士骄横无行,我欲使校尉及诸将知我治军严整而已。不意反而让诸将生疑,这,这并非陵之本意啊!”
“司马的心意,在下知晓,相信以校尉之明,也定能明白司马的一番苦心,但诸将效命校尉,皆是为功名富贵而来,人情如此,怕是——”
说到这里,戏志才又摇了摇头,叹息不已。甘陵见状,连忙起身,向戏志才行礼拜道:
“戏君大才,校尉引为智囊,今夜造访,又为我指明迷津,陵不胜感激,还请戏君为我出谋,以解军中忧患。”
“在下忧心之余,确实也想到了一策,可解校尉和司马的忧患,只是——”
“戏君但说无妨!”
甘陵脸色诚恳,态度郑重,一改先前的轻慢,再次向戏志才行礼请教,戏志才也不敢倨傲,当即回礼,目光灼灼,看着甘陵说道:
“司马,可知本朝开国的大司马吴汉吴子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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