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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这一切的刘协掩面哀泣,当天再也吃不下去一口饭菜。
号称万民之主的汉天子,为了逃命,已然乘车从黔首民众的身上碾了过去。
这对于执念承继正统,隐隐以中兴汉室为己任的少年天子而言,不啻是一场生死考验。
“莫非汉德已衰,天命已改,朕不复为汝等之主也!”
一句没由的发自内心的拷问,直击刘协的灵魂深处,使他哑口无言。他不敢将这个致命的疑问宣之于口,但这个对他而言是内心拷问的东西却苦苦纠缠在他的脑海中,让他头痛欲裂,不得片刻安歇。
突然,车驾之外再次发生了动乱,缩成一团以求减轻痛苦的刘协听到了外面道路上行人奔走呼喊、马匹嘶鸣不安的声音,没等他反应过来,金根车的庞大车舆也呻吟一声,急停在了道路之上。
刘协被前倾的巨大惯性带得向前,撞到了车舆内部的角落里,可他却不敢贸然出声呼痛,而是紧张兮兮地挣扎挺直了还略显稚嫩的身子,警惕地听着车外的动静。
莫非是杨定、张绣二将叛乱了?
这是刘协,近来从部分朝臣口中听到的流言。
天子东狩的车骑,向东奔向弘农的境内,寻求平东将军段煨的庇护,虽说可以凭借潼关之险,抵抗李傕大军的追击,可也就将众人的性命放置到了段煨的刀俎边上。
天子百官可以无所谓,因为段煨虽然没有及时出兵救援长安,可一直以来,对外作出的,都是忠君之臣的形象。
面对东狩至此的天子,段煨只会毕恭毕敬,断无轻辱之举。就算退一万步讲,天子朝官受到了段煨的侮辱,可活着受辱,总比留在左冯翊,被李傕的乱军凌辱杀死来得强吧。
可杨定、张绣不一样,杨定在董营之时,就与段煨有过过节,而张绣,与段煨更是有深仇大恨,若非段煨出兵袭击陕县,他张绣,又怎会落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
可以说,段煨是被张绣列为仅次于河东阎行的第二大仇人。
所以,与天子朝臣不同,与董承、宋果也不同,杨定、张绣二人激烈反对,向东逃奔弘农。
只是不去弘农,又能够去哪里呢?
关中以东,最近的就是河东郡和弘农郡了。难不成,还要堂堂汉家天子,逃入到上郡之地,寻求羌胡夷狄之种的庇护么?
在李傕咄咄逼人的兵锋下,天子朝臣,西凉诸将都没得选择,只能东逃。就连激烈反对前往弘农的杨定、张绣,二人之间也都产生了分歧。
杨定是反对去弘农,但没反对去河东,在他看来,控制天子在手中,就如同是一个绝佳的幌子,带到那里,都能够引起别人的主意,然后再趁机与别人讨价还价。
若能够借助天子的身份,引得击败过郭汜大军的河东兵马西进,再借助阎行的兵锋,收复关中失地,使他们重新获得一处立足之地,能够喘喘气,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而张绣是坚决反对去弘农,也反对去河东的。在他看来,死守左冯翊,等待西面杳无音讯的马腾、韩遂、韦端、邯郸商援军,都要比去投奔段煨、阎行要好得多。
当然,天子百官、军中诸将连巍巍长安都弃守了,又怎么还会死守左冯翊呢,无人支持的张绣,不得已还是要跟着众人的车骑队伍,一路向东。
只是一路上,开始有传说杨定、张绣想要劫持天子车驾返回左冯翊,甚至投降李傕的流言传播开来。
众人担心不已,纷纷戒备着杨定和张绣的动静,幸好天子身边,还是有看得清形势的近臣在的。
侍中刘艾、杨琦,就不止一次跟刘协阐述过,当下团结军中诸将,合力抵御李傕追兵的重要性。
因此,刘协倒也没有听取一些大臣提出的诸如“事急从权”、“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先下手为强”之类的激进策略,军中诸将这几日一路走来,联手击退几波追兵,倒也还算相安无事。
只是,人言可畏,三人成虎,这根刺还是留在了少年天子的心中。
现在,东行车队突然出现混乱,嘈杂不安,这根刺就又重新在刘协心中冒了出来。
文中注解:
《汉官仪》:天子法驾,所乘曰金根车,驾六龙,以御天下也。
《后汉纪》:“煨与杨定有隙,煨迎乘舆,不敢下马,揖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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