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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去年金寇败盟以来,北方的战事愈来愈为吃紧,虽说敌人长驱南犯,来势汹汹,却也不能说其势不可挡。自狼烟起,双方交战百回,各有胜负,若是东中西三大战场携手抗金,配合民间抗金义军,从左至右自上至下,团结一心,相机合作,光复故土,直捣黄龙,未尝不可也。
可这其中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官家的态度。
这位高坐着半壁残山剩水的官家,对自己的家仇国恨,似乎并未有那么强烈而高昂的斗志,反而,还以天子之尊,北面仇敌,卑辞屈己,但求苟安,在边防的措置上,也是朝秦暮楚反复无常。
虽说自双方交战以来,官家并未严苛地要求“将从中御”,但在某些胜利在望的战事的紧要关头,官家又不得不紧急遥度。说到底,他不过是以战求和,拿战场上为其抛头颅洒热血的士卒们的性命来换取他在双方议和时讲价还价的筹码。
张俊是在不久之前才认识到皇帝这方面的心思的。
自从与那位“秦长脚”秦桧勾结之后,他对官家的这种意思也更为清晰明朗。怎奈秦桧老奸巨猾,不肯轻易将心腹之言透露于他。张俊只能从其些许隐晦的辞色之中自己揣摩领会。
幸好,待人虚伪处事怯懦的崔洵在察言观色方面有着近乎求生本能的天赋,他见微知著落叶知秋,这为张俊在审时度势方面省去了不少伤脑筋的功夫。
月前,他从崔洵的密信中闻知皇帝已有收兵之意,这让他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放眼今日之疆场,以韩世忠、岳飞和他三人为主力,他日削兵夺权,必首当其冲,而且国朝历来有轻武重文的传统,如果自己一旦失了兵权,那他日后在朝中的地位就岌岌可危,面涅将军狄青就是前车之鉴,他决不能重蹈覆辙,让自己多年东讨西伐南征北战所付出的鲜血和汗水付之东流。
他很清楚,他日大殿之上论功行赏加官进爵的资本可都决在今日,他决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
可就在数日前,章秾的一封家书让他不寒而栗。
信中提到崔洵的养女于崔洵寿宴当日收到一支银钗,但送钗之人极为神秘,送钗之手法也极为诡异,现场没有一人见到其面目,也没有一人知道他用的是什么障眼法将银钗送进房间里的。
对此,崔洵的判断是,这是一个阴谋!这是一个处心积虑的阴谋!它的出现或与他当年误杀王希孟有关!对于崔洵的判断,张俊并没有给出什么不同的观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模棱两可的措辞似乎是有意让崔洵的内心在恐惧与罪恶之中继续忍受煎熬。
他没有告诉崔洵这场阴谋直指他张俊本人,也没有告诉崔洵银钗中的秘密究竟为何,而是以一种惯常的警告的口吻提醒他——银钗之中的秘密一旦公之于众,你我都将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同时,他还以武人凶横的口吻对其再次敲打道:尔攀附权贵之心,路人皆知,传为笑柄!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呢就见好就收,别得寸进尺,要不然下次我依然可以让杏娘嫁不出去。
崔洵收到回信后,惶恐不已,直吓得出一身冷汗,但此时杏娘已经带着银钗离开了临安,想追也来不及了。曹衣娘还趁机冷嘲热讽地奚落了一通,气得崔洵当场吐了一口血,好几天都没有上朝,一直托病于自家宅中静养。何琼芝不知其避时求安,还道他是真病了,又去找白行老那访求名医。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张俊在临安城中的耳目自然不可能只有崔洵一人,还有他的贤内助——章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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