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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还有一部分人”的时候,邓林故意吊人胃口似的停顿了一下。
“还有一部分人,是为了一睹祁爷玉面风姿的。”邓林眼神暧昧地眨了一下眼睛。
“祁七爷杏林圣手,人中龙凤,行止端方,容貌英俊,不说在这平江府了,就是全天下,像祁爷这等相貌这等人品,那也是凤毛麟角。也难怪那些妇人会为之神魂颠倒!”邓林摇着头发出一声感叹。
“遥想晋时潘郎妙有姿容,挟弹出游,妇人遇之,必掷果盈车以尽倾慕之意;后有叔宝风神异秀,粲若珠玉,世人慕其芳姿,竟将其人无端看杀!今时祁爷风度翩翩,温润如玉,貌若潘安神比卫玠,自然是少不得那些个不谙世事的青春少艾为之着迷为之疯狂了。”
黯然顾影,半是喃喃自语的邓林不觉心下惨然,一股“珠玉在侧,觉我形秽”的羞惭与懊丧蓦地涌上心头。
“只不过,小娘子情窦初开,少不经事,见到品貌略出色些的异性就心猿意马心旌摇曳,这都是人之常情,自古嫦娥爱少年嘛。可那些个老妇人都一把年纪了,还凑什么热闹!”回想千金堂前自己被一帮巾帼不让须眉的老妇人挤得几无立足之地,邓林至今还有些忿忿难平。
“又来一个天下无双的美男子啊?这姑苏城的水土可真养人啊。”小缃轻蔑地付之一哂。
她听不明白邓林所说的潘岳和卫玠是何许人也,只听邓林这般说,还道那祁爷和嘉禾郡的曹衙内一样,也是个道貌岸然的登徒子,眼里不由得生出了几分鄙薄之色。
“那这是郎中看病人,还是病人看郎中啊?”小缃的声音里带着偏狭的冷峭,“不是说他和那位已故的夫人伉俪情深么,怎么这才几年功夫,就急不可待地要续弦了?”
“娘子,莫要胡说,祁爷爱妻之心,尽人皆知,他可不是小娘子误以为的那种人。”邓林着急地为祁七爷维护道,“那些个东墙窥宋的娘子,那都是她们一厢情愿的,祁爷可从来没有动过心思。”
听邓林如此说,小缃不仅不以为然,还嗤之以鼻,“你又不是祁爷的亲信,也不是祁爷的家奴,更不是祁爷的知己,就凭这一见都不知是喜是悲的交情,你就断定那位祁爷心无旁骛?”说话间,她还有意以尖刻的冷眼斜瞟了桌上那一枚一见喜。
在她看来,邓林孤家寡人一个,一无所有,一无所成,这枚一见喜不过是祁门向这个失意的年轻人聊表安慰的一种施舍,纯粹就是敷衍人世的一种假客套,根本不足道,更不足喜。谁会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付出真心,何况还是个两手空空的穷小子!
世情冷暖,本就如此虚伪,且看姑苏五门之一的墨家如何待客就知道了,祁门与墨家同属五门,又以兄弟相称,这待客之道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差别。明日登门拜谒,或许能见着祁七爷,但多半是空欢喜一场,就算能见着,也定是热面孔敷个冷屁股,自讨没趣。
在墨家碰了一鼻子灰的小缃对这枚不起眼的一见喜不抱任何希望,对明日的祁门之行也无甚兴味,对那位为万千少女朝思暮想的春闺梦里人——祁爷,更是无端地生出了几分恼意。
“老龟烹不烂,移祸于枯桑”,祁七爷代兄弟受这几分恼意,也算不负兄弟意了。
只是一旁的邓林听了有些不乐意。
“祁爷是正人君子!”邓林凛然道,那严肃的表情就像在捍卫自己的尊严,“娘子若是不信,明日一见便知。邓某笨嘴拙舌,挂一漏万,倒让娘子觉得我说得不尽不实道听途说似的。”
“好啊,那明天咱们就走着瞧呗。”小缃把眉一挑,带着凌人的语气赌气道。
二人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谁也不肯让谁,杏娘几无插话之隙,好不容易等着双方偃旗息鼓,她才有机会问道:“对了,我那日在街上听说,祁家那位师氏自江氏过世之后,也得了病?你可知晓是怎么回事?”
“没错!千金堂前的那些个妇人就是听说了这个消息,所以去得更勤了。”邓林略一苦笑道,逐渐收敛的神情里夹杂着一分悲哀和一分困惑。在一声无解的叹息之后,他又道,“听说是得了一种怪病,病得还挺重,好像也没多少时日了。”
“怪病?连杏林圣手都束手无策?”杏娘心中骇异。
骇异之余,还有几分身为旁观者却无能为力的苍凉感——她既同情这位杏林圣手,也同情那位薄命佳人,这两个人都好像被命运给捉弄了。
“有医无药医无用!世人不是把我们当作起死回生的神仙,就是把我们当作救苦救难的菩萨,可我们终究不是神仙,也不是菩萨。”邓林仰天摇了摇头,凝重的表情里写着一道难言的悲哀,尽管悲哀还未深刻入骨,但已经比岁月累积在他脸上的成长痕迹要厚重的多。
“哎,”忽然,小缃的眉心耸起了两个疙瘩,一个疙瘩里蜷缩着恐惧,一个疙瘩里蜷缩着困惑,“你说这祁门是不是中了什么邪啊?怎么会接连两个夫人都染了不治之症啊?”
邓林一面摇头一面摆手道:“我听人说是那绍兴江家下的降头。他们自己的女儿被这师氏克死了,就千方百计地也要置这师氏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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