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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田二提着娘亲特意准备的香饮子匆匆赶来,因为天色尚早,他便提到厨房放炉上温着。
转身觑着案上原本放“蚩尤血”盐罐的地方,他伸手往那后方的角落里掏摸了一番,忽而,两颗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眉间一喜,从里头摸出了三颗骰子,这是昨天他把“蚩尤血”盐罐装进师潇羽包袱里时,从罐子里头掏出来的,悄悄藏在了这角落里。
他将三颗骰子攥在手里,左脚向左大跨步迈出一步,接着合抱成拳的双手左一摇,右一晃,然后当中自头顶落下,落至与鼻尖齐平处时,只见他闭紧双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息凝神往虎口处用力吹了一口气。
正待倾全身之力气作出乾坤一掷之手势时,乍闻得南星一声锐喊,再次高举过头顶的双手蓦地一慌,一颗骰子不意从指间滑落了下去。他急忙四下翻寻,竟寻不得,只好揣着另外两颗骰子,拔腿向外奔去。
田二循声而出,却未见其人。
到得外间,祁穆飞正与吴一勺在天井叙话,未见师潇羽等一众女眷。田二不敢近前打扰,张望了两眼便远远地走开了,转身时,他还一步一回头地望了望祁穆飞,似是盼着祁穆飞转头来叫住他。但祁穆飞始终没有转头,连面向着他的吴一勺都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经过昨晚那一席酒宴,他的师父明显苍老了许多,但眼睛的神采明显比以往精神了许多。这或许是他满腹离愁别绪之中唯一可以让他感到欣慰的事情了。
突然,有人从身后用指头重重地弹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哎哟——”他一声惊叫,本能地抱头一缩,随即破口大骂道,“谁呀?下手这么没个轻重!”回头却见南星一张幸灾乐祸的笑脸,顿时回嗔作喜,“南星娘子!”
南星朝他挤了挤眼睛,示意他移步说话,田二会意地一点头,也顾不得头上的痛处,顺着她的眼神随着她的脚步,移步到了一旁的廊檐下。
一俟立毕,南星就半是嘲笑地问道:“你是不是还在等祁爷的礼物呢?”
田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前额,含
含糊糊地嘿嘿一笑,且不作正面回应。
“还不好意思呢。”南星略略一哂,“放心,祁爷既答应了你,就不会忘的。”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半新不旧的钱袋子,递与田二,道:“那,这个给你。”
“这是——”田二接将过来,左看右看,越看越眼熟,越看越迷茫,“我的钱袋子!?怎么几日不见,变这么好看了?”
听着田二一声夸赞,南星的心头不意掠过一丝淡淡的喜悦。
“你还好意思说这是钱袋子呢,底下都破了一个大窟窿了。不怕铜钱装里头,掉个底朝天啊。”
那日,南星和竹茹被那“鬼翼”组合一吓,去到田二往日歇宿的杂物间中寻田二,结果没见着人,就见到了个破旧的钱袋子。当时,南星也没多想,就将它顺了回来。直至昨晚收拾行李时,又见到了这个钱袋子。
尽管这个钱袋子布色陈旧且破烂不堪,但细看上面缝合处的针脚却细密有致匀整有序,定是他那位孀居多年的嫠妇缝就。南星一时恻然,便为它补了几针,补完漏洞,又见布色暗沉不甚美观,故又多补了几针,为它添了个“田”字,虽说针脚有些蹩脚,线条有些粗糙,但也好过之前七穿八洞的没个脸面。
“你给我补的?”瞧着袋面上的“田”字,田二心头一暖。生平除了娘亲,还从未有过一个女人为他这么一个卑不足道的小人物走过一针一线呢。
觑着田二的笑容,南星还道他是在嘲笑自己的女红,不由得脸色一沉,道:“我女红是不好,但也轮不到你来嘲笑我。”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谢谢。”田二掬着一张朴素的笑脸言道。
“谢谢”二字,身为小二的他从不来不吝惜,但总不似此刻这般来得真诚来得纯粹。南星闻言,也不禁脸上一红。
“咦,这是什么?”田二摸着钱袋子似有一物,恐是南星遗漏了什么东西在内,故急急掏摸出来一看,乃是一片外形细巧的白色鹿皮。
南星答道:“这是白鹿币。你此去姑苏,路途遥远,若是手头不宽裕了
,你就拿这个去质库抵了,能换些盘缠。”
田二将信将疑地瞅了南星一眼,又小心翼翼地将这白鹿币打量了一番,无奈眼拙,终究没瞧出什么门道,印象中也从未听周进士和张小娘子提起过,故不识得此物。
故而伸过耳朵,小声问道:“这个,值多少钱?你今天跟我说个数,来日我若真的拿它去典当之时,也好心里有个底,不叫外人讹了咱去。”
南星瞪眼道:“鹿皮方尺,值黄金一斤。你可别被人诓喽。”
南星这数,叫田二吃惊不小,目瞪口呆的竟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么值钱的东西,你送我了?”呆了良久,田二才说了这么一句没用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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