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页 回忆与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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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奘先生那带着一抹笑意却很正经的脸，梅林的眼前却是浮现了爷爷那张苍老的面庞，虽然两个老者年纪不同相貌更是千差万别，但是他们却都为梅林规划了同样的一条道路，都对梅林有相同的期许。

梅林直到现在仍十分清晰的记得爷爷那张布满皱纹深锁着愁苦的面庞，那双被遮挡在特厚镜片之下的浑浊双目看向自己的时候却能透过镜片射出阵阵哀愁，那不时就会掠过脸庞的深沉更是让幼小的梅林感到恐惧与不安。稚嫩的他本能的想要让爷爷露出笑颜，本能的想要留在这个自己唯一能够依靠的人身边。

于是梅林很自然的将目标锁定在了信从不离手的厚实书本之上。尽管他那时完全不识字更是完全看不懂那些斑驳的图像，但是他却知道当自己关注在这些书本之上的时候他的爷爷会感到惊喜、感到快乐。于是，还在学着爬行的梅林也开始顺便学着“读书”，顺便接受着古老的教育。

其他孩子的童年围绕着童话故事、卡通片、游戏、玩具，而梅林的童年则围绕着厚重的书本、晦涩的文字、陈旧的图片、复杂的图纸……以及一个燃起雄心壮志想要培育自己孙儿继承衣钵的老头子。

别的孩子的童年是五彩斑斓的，梅林的童年却是黑白两色的。别的孩子的童年是图文并茂有声有色的，梅林的童年虽然也差不多但是却截然不同。

虽然很枯燥也很乏味，但是能看到爷爷的笑脸听到爷爷的赞许，幼小的梅林却也感到很快乐。即便双眼离开眼镜就一片模糊，即便一天当中需要挂着点滴的时间至少有三分之二。

可以说，梅林对古代对超古代之所以有所涉猎，那完全是为了取悦自己的爷爷。

直到有一天，当老迈的信依靠着放大镜趴着早已佝偻的身躯在刚刚传真过来的碑文拓片上解读古代文字的时候，梅林也发现了自己的一个不同之处。用信翻译出来的译文对比着碑文拓片上奇异的文字，梅林却诡异的发现自己能看懂那些自己应该是完全不认识的文字，或者更准确点说是自己能够读取到这些文字的准确意思。

看着那些陌生的文字，梅林的眼前却浮现出了古代的图像，耳中萦绕着未知腔调的话语，他看不懂也听不懂但是却实实在在的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梅林很小心的将自己的这项奇异天赋给隐藏了起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但他却借口对这些异文字有了兴趣而开始跟着爷爷学习古代文字、古代纹饰，同时将所学和自己接收到的讯息进行比照，印证了自己的正确和现今人类的错误。也渐渐发现了自己这项新能力的具体用途。

而梅林学习古代知识的快速进步和偶尔吐露出的颠覆性的惊人言论很快还是引起了信的注意，老者并没有多想，只是以为自己的孙儿在这方面有难得的天才，他开始更加深入系统的教授梅林古代知识，慢慢的开始隐隐将梅林视为在学术上平等的探讨者，最后甚至把梅林当做自己的良师益友。

也就是那时，在信所发表的论文和出版的研究书籍之中，梅林的名字也开始频繁出现，虽然在梅林的强烈要求下他的名字只是被当做共同作者排在末位印成了铅字，但是“天才”、“神通”的名头还是不胫而走。同样研究古代文明的学者们很快就都知道了在学术界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信的孙儿小小年纪就能辅助自己的信撰写报告，甚至帮助信整理、翻译了许多之前一直毫无头绪的死文字。

那一年，梅林才五岁，瘦瘦小小的他的身体甚至比起婴儿来都有所不足。那一年，梅林收到了信赠给他的生日礼物，一样是他和爷爷共同出版的论文集，另一样则是一枚大大的蛋，一枚神奇宝贝的蛋，一枚黄色底布着棕色斑纹的蛋。

信告诉梅林，蛋里面的是人类自古以来的竞争对手也是人类自古以来的亲密战友。梅林却知道蛋里面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是一个在他脑海里弱弱的声音，那小小的声音很害怕也很怯弱，一直在说它很冷……梅林忙不迭跑过去把它搂进怀里，感受着坚硬的蛋壳之中活生生的心跳，感受着内里的生命的呼吸，他们两个的频率渐渐统一了起来。

信一直在告诉梅林，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有足够的资本。他一直在告诉梅林这个世界秉承着几个最基本的法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等价交换”，想要活下去就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就要让自己更加适应当今的世界、就要付出必要的代价。

爷爷早早就给梅林规划好了人生的轨迹，凭着和他一起署名发表论文出版书籍逐渐在学术界积累必要的人气与人脉，逐渐获得必须的学术地位。然后慢慢地梅林要开始自己发表论文、自己独自出版专业的学术书籍，让这个神童的名头彻底在学术界打响，让古代文明破译方面不能缺乏梅林这号人物。到那时候，即便他的生母生父想要除掉他这个碍眼的东西，那么也必须要顾虑一直很重视这方面研究的联盟的态度与反应。

可是很显然，梅林最后还是让他失望了。

本来带着梅林去欧雷地区的时候信就打算让梅林见识一下残酷的竞技场与血腥的角斗场好让一直沉迷于观看战斗录像和赛事直播的梅林受点冲击扭转一下兴趣，但是最终却事与愿违，梅林亲自投身竞技场乃至角斗场之中也混得不错。

而等梅林到了十四周岁的时候，借着彩虹大学来送荣誉证书的时候信又一次逼迫梅林在训练家和学者的道路上做出选择，那次梅林仍是让他失望了。受此打击的信一病不起，梅林只得滞留在他的病榻之旁不间断的照顾了他两年多。

不过最后还是信做出了让步，自知命不长久的信最后同意了梅林作为一个训练家出发旅行，他让梅林主动放弃了姓氏、放弃了身份、放弃了一切能够放弃的东西来换取唯一的自由。梅林的父母喜出望外，十分体贴的赏给梅林不菲的金钱而后迅速把他扫地出门，连让梅林再见爷爷一面的权利都剥夺掉，只是催促他赶快滚出家族的领地。

就这样梅林带着对爷爷的愧疚离开了那个“家”。只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会梦回那里，不为了别的，只为了在梦中再看看爷爷那虚弱的清晰脸庞。

而这一次，奘先生用不同的语调说出了似曾相识的话语，这让梅林瞬间陷入了对过去的怀念和对爷爷长久以来的愧疚之中。好不容易站住了后退的脚步，梅林的双眼却是不争气的湿润了起来。

推开眼镜狠狠揉捏着天应穴，用指背抹去不停渗出的水珠，梅林哽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