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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切的要求人们做什么、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学说,都是反动的,都是违背天道的,都是违背自然的,也都是永远达不到的。而只有我们所追求的东西,才是复归人类的本质的自然的状态,才是真正的法自然,而非法法法德。”
“诸位,我们的事业,不仅仅是为了这些贫苦的可怜的人儿,更是为了让迷惘的人类,复归人的本质,而不是异化为一种迷茫在道德与法的奴隶、名利场中的雇工、亦或是大机器所盘剥的劳动。”
“只有回到那种无政府的、无法律的、人人自给自足、没有道德规定对错的自然的状态,我们才能真正明白人的本质!才能明白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中的自然,对人而言到底是什么。”
围坐在四周的激进的年轻人,听着眼前这位中年先生平淡而伟大的话语。这种古书上常常使用的比喻与讲故事的手法,不如那些让人热血沸腾的宣言,却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灵的力量。
然而激进的年轻人们还是提出了质疑。
“先生,如你所言,我们应该反对一切权利的束缚,可是为什么我们这一次要给予王上和那些大家族如此多的利益呢?我们要反对作坊,要反对商业,要反对大机器,可也应该反对那些大家族和权利才对啊。”
中年人微笑道:“从自然状态走来,是分步骤的。先有了大家族和那些权利法律,然后才有了大机器、大作坊和商业。所以我们想要回到自然状态,就应该分步骤,先反对大商业大作坊,然后再反对那些大家族和王上的权利。”
“再者,天地分阴阳,万物有矛盾,我们正应该利用这些矛盾,一步步达成我们的目的。这些大商人、银行、大作坊大工厂,与王权、大土地家族、军功家族有矛盾,我们正要利用这种矛盾。”
“我们所追求的,其实最容易的就是在海外之地实现。但是陈健背叛了我们,墨党也背叛了我们,我们没钱,也不能移民到海外去实现那种无政府的小国寡民老死不相往来的社会。”
“我去过大荒城,那里真的就像是很多人想的那样美好吗?并非如此,陈健和墨党的那些人用纸币强制兑换了那里的人的劳动成果,再把这些劳动成果换为银币,用银币兑换为大荒城所没有的东西,再拿回去让那里的人用纸币买。多么虚伪的一群人?”
“那里也有法律、也有道德,虽然不与这里相同,但却绝不会朝着复归人的本质的道路上走的。”
“而对我们来说,我们想要的只是一个闽郡成为那样的社会,我们不需要墨党那种社会是不可分割的、联系的越紧密越好的理念。所以他们要做事就必须是全国的甚至是整个世界的,而我们只需要一方净土。”
“这一方净土,我们就可以在闽郡得到。王上和那些大家族在这里并无根基,他们当然会乐于如此。而那些资本、作坊,迁徙到别处难道不是一样吗?莫说闽郡,他们连国家都不需要,他们也不需要土地,只需要有人有钱有一个异化的社会就行。我们谁都没妨碍,我们谁都没有对不起,我们救了数万无依无靠的人,我们尝试建立一座被湖霖、陈健等人背叛的梦城,或者说,是梦的村社。没有城市,只有一个又一个的自给自足的村社。”
“此时此刻,我们要追求的是一个过渡阶段。可能短期之内大工厂还存在,议事会还存在,城市还存在,交易商业还存在,但我们可以慢慢过渡到那种纯粹的符合自然之道的社会。”
中年人看了一眼周围的年轻人,动情地说道:“孩子们,这一切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只能靠我们的双手甚至于我们的鲜血去争取。而今天,就是我们为真正的人类的未来所迈出的第一步。我们手持着我们的黑红旗帜,走在最前面。我希望当我倒下的时候,会有人踏过我的尸体,继续擎着旗帜,争取我们想要的美好的纯粹的自然的社会。”
说完这一切,中年人看了一眼桌上的摆钟,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剩下一个小时。
他不再说什么,那些激进的年轻人也没有再问什么,而是默默地将黑红相间的袖带缠在了手臂上,整理着早已准备好的炮用量角器,检查着偷偷准备好的各种枪支和火石。
中年人也将黑红相间的袖带缠上,他的手很白嫩,并没有那种常年劳作的老茧,只在握笔的指节处有两处厚厚的茧子。手腕比起那些常年劳作的人很细,或许握不起几十年前制式的大口径的沉重的火绳枪,但或许可以使用新式的燧发枪。
摆钟最后的一千八百次摇晃中,中年人折断了自己的笔,烧掉了自己的书。既然道法自然,那么这一切说教都无意义都是违背自然的。可如今,他却要为道法自然而去做最不自然的事情——拿起兵器,开启争端。
唯争,为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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