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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小册子描写的那个故事一样:

在狩猎采集的部落之中,任何多出的一个人都是巨大的压力,所以很多部落有吃人、活人祭祀、战俘祭祀之类的情况。当他们拿着石头做的斧子追逐猎物的时候,不会想到当他们学会了农耕与养殖之后,这些原本要杀死的战俘的劳作不但可以养活这些战俘自己,还可以养活额外的战俘的拥有者。

只不过那种祭祀的习惯因为这样或是那样的原因,比如宗教、信仰或是习惯的因素依旧存留,如果不经外部的涉足会持续数百年,但事实上这已经不是最佳的选择了,只不过是历史的惯性。

这只是一个小册子中的小故事,可看过的人却读出来其中的弦外之音。

如果说那些学会了农耕种植的部落因为习惯的原因,保持着原本的惯性,事实上已经没有必要的习惯。

那么,如今的共和国所残留的行会、庄园束缚农民、家族垄断专营之类的东西,是不是也已经没有必要存在了,只不过旧时代的那些人还在挣扎、所有人还处在这种惯性之中?

闽郡发生的变革,是不是其实是一种“守道而存”?而这些呼吁退回旧时代或者是保持不变的人,就像是加拉帕戈斯群岛上那个干旱小岛上却没有长脖子的象龟一样,终究会因为吃不到干旱而长的很高的树叶导致灭绝呢?

如今茶馆酒肆中那些年轻人讨论的社会主义,与闽郡的大工厂、大型经营性农场、大型水力作坊冲突吗?为了社会意义上的人的社会,真的就一定要退回到旧时代才行吗?还是说这一切只不过是表象,或者说人们还没有完全地理解天地之道以至于将过去误以为是未来?

这样或是那样的思想,在都城交汇着。一如陈健将数学引入了物理学、在都城用实验将不同学科和工匠融合在一起互相影响一样,都城所讨论的种种思潮也开始互相影响,更多的人尝试着解释世界。

因为困扰,所以才想解释;因为新旧之交,所以才想解释;因为旧时代的许多东西收到了冲击,所以才想解释。

陈健明白这将是思想最为混乱的一个时代,一如自己所熟悉的春秋战国一样,不是分裂带来的思潮,而是社会转型期所必然出现的思潮,百家争鸣,总要争出一个结果。

百家之争,有道有术,唯独不同的就是此时的百家之争,正处在科学萌芽而让人心生自信的年代,难免有些歪到了拜科学教的路上。

最重要的道,则需要更为原始的基础,如果基础错了,很多根据推演得出的结论也就是错的,至少理论内部就会出问题。

因而陈健虽然被这一系列出乎他意料的反应弄得措手不及,可等他反应过来后却也没有直接参与这两本书引起的风波。

他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时间奠定全面批判的物质和社会基础,这时候还不是时候。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在林曦的那本书刊行并且引发了热潮后,真正博物学圈子内的人也终于做出了林曦所希望的那种不研究社会性的反应,并且很快将陈健拉下了水。

看起来,只是真正博物学学术上上的正常讨论和质疑,但就如林曦的那本书引发的最大反响反应在社会学上一样,这种事在一种特定年代的类似拜科学教背景下的时代中发酵出了不同的味道。

在陈健回来之前,已经有人做完了植物的呼吸实验,并且在认同且发觉陈健的万物微粒说难以直接反驳的时候,修正性地提出了有生机之物和无生机之物的概念,并试图建立一种生死之间不可逾越的、生命有特殊意义的、超脱物质的灵魂概念。

林曦的这本书和陈健之前的那些理论有相同的问题,那个对陈健的万物微粒组合说提出修正的人也在表达了对林曦这些观点的尊重与推荐后,说了一个问题。

“林曦的理论,揭示了生物为什么走到了现在、拥有现在的形态。她指出了在路上、她描绘了到哪去,并且我个人相信这是正确的、无可辩驳的、内部自洽的。但是,她却没有解释最关键的那个问题,从哪来。生命到底从哪而来?生与死之间是否有一种超乎物质微粒的、超然的灵魂或是生命精华之类的东西存在?物质第一性能否解释有生机之物与无生机之物之间的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假使说有一种超然于物质之外的东西存在,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我们现在很多认为有道理的事,只不过是穿凿附会?或者说任何与人有关的一切,都不应该冠以科学的解释?包括什么工具与人、生产方式、家庭婚姻之类的那本小册子,其实都不过是穿凿附会,因为那本小册子的基础是认为物质是第一性的——但实际上对于有生命、尤其是有思辨能力的人而言,是有一种超然于物质之外的灵魂或是生命精华之类的东西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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