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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手机接过来,小胡也凑过来看。上面只有几个字:“老师,已办,应该起作用。”一股浓浓的官场正式语言味,这人当官,也是专业的。
“那他怎么到民宗委去了呢?按理说,那是个清水衙门,虽然级别高,不像是受重用的样子吧?”官场这一套,我还是比较熟悉的。这样的年轻人,要受重视,应该到基层锻炼,比如到一个州当副州长什么的,再往上爬,就符合常规节奏了。
“庄老师,你那是北京的搞法。在地方,这种太直接的搞法,或许要吃亏。”万老师解释到:“你们想,他是靠老领导起来的,为什么叫老领导,说明已经退下来了。一个人位高权重,会有许多政敌的,你退了,搞不了你,别人会把账记在你亲近的人身上。”
这我个懂,一朝天子一朝臣,是官场惯例。况且,当官站队,是一门很深的学问。不是你不得罪人,别人就不搞你。我在北京时,听说过这种规则。你如果不能为我所用,就是我的敌人。况且,他的大树已经退休,他完全要靠自己来面对老领导那些根深蒂固的政敌,是不行的。
“他是一个很会思考的人,前面我已经跟你说过,他不仅是在哲学上思考,在生活中,也善于运用辩证法。他跟我说过这事,他到民宗委,是他主动向老领导请求的。毕竟,要跟他安排一个更吃香的位置,老领导还是办得到的,毕竟树大根深。但是,他知道,自己如此年轻的副厅,就像是一个靶子,凡是对老领导不满的,都会打击他。有的人也不是对老领导不满,只是因为嫉妒,也会打击他,这是人性。”
把人性看明白,也就会把生意看明白,当然也会把官场看明白了。
“政敌干掉你的办法很多,最主要的渠道,是等待你出错。其实在高处,人人都想你倒,这是富贵险中求的意思。”
小胡不太理解这方面的弯弯绕,我给他解释了一下。其实,我听说过一句顺口溜,是描写官场中,有官员倒下的场景的。“单位里喜得直炸,本人吓得害怕,老婆可能改嫁。”
小胡问到:“后两条我理解,第一条是什么意思?”
“当官的倒一个,领导岗位编制就缺一个。从理论上讲,有一串人因为你的倒掉,获得益处。比如倒了一个厅长,就意味着一个副厅要提起来了,副厅提升一个,有一个正处也就可以占那人空出来的副厅位置,以此类推,获益的,还有副处正科副科各一个,这不是单位里喜得直炸吗?”看着小胡略有吃惊的眼神,我说到:“这是官场的金字塔结构造成的,不是人与人之间的矛盾。”
小胡终于明白了:“对,这是结构性矛盾。”他又把目
光转向了万老师:“如此说来,在官场上,他到这个位置,是保持防守的姿态了?”
“有一点,但不全是。防守是必须的,朝中已经无人了,做官就要防风险,找一个大家不太羡慕的位置,目标也就小了。只要级别提起来,今后还可以攻。”
我也想起来了:“对,历史上,许多冷门位置,也有他的作用,比如对热门位置的补缺,就算是一种攻。”
“远不止于此,他跟我谈过。如果他没做出成绩,但凭着时间和资历,他完全可以混到政协或统战部门,因为他有的是时间,毕竟年轻,所以,最后搞个副省级,是没多大问题的。这只是其一,其二,以他这么年轻,只要稳定些,做一些成绩,这届领导不欣赏,下届领导也会有欣赏的机会,他不急,总有机会,会受到重用。只要你稳,风水总是轮流转的。”
这可真是一套官场哲学啊,虽然地方与京城不同,但原理大致相似。所谓成绩,就是给喜欢你的领导,给一个提升你的理由,就像他当年全日制研究生文凭一样。
“那你要拜托他干什么事呢?”小胡终于问到正题了。
“也怪我那学生多事”万老师说到:“这里开法会的事,是他通知我的,他知道我的爱好,只是提供一个信息。谁知道,我来了后,他为了庙子对我照顾些,专门说明了我与他的关系。我当然不要他们照顾,但庙子有事,想找他,肯定忘不了我这个渠道。”
看样子,不了解社会关系,也经营不好庙子的。
“前次有大领导来,我没问,但也大致听到了风声。是在北京当大领导的一个云南籍领导回来,当然,接待单位少不了民宗委。他们厅长想挣表现,于是就建议搞法会促旅游的事,这个大领导居然同意了。于是,当地就给庙子施加压力,庙子也不得不同意。”
我说到:“这不就是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嘛。”这种操作方式,全国各地到处都有,不新鲜。
“严格说来,这叫宗教领头,旅游唱戏。过去云南旅游的高峰是夏季,但目前来这里过冬的,也不少,毕竟温暖。但过年期间,留在这里的人,不多。因为缺少有包容性的节目。在中国,什么文化最有包容性?佛教。崇圣寺是名寺,风景与佛教二者兼有,正是打牌子的好地方。当然,宗教有宗教的规矩,见性师虽然不可能完全反对地方这么做,但也提出了条件。”
见性师不仅是高僧,也是有政治身份的,不管是佛协还是政协,都是有职务的。
“他提出的条件有两条,第一,不能围庙子收门票。这教训太大了,前两年,有其它地方这么搞,民怨沸腾。第二,在庙子内的所有佛事活动,必须按宗教规则来,他说了算。”
这个意思就是,庙外只要不围,地方说了算。庙内,和尚说了算。尽管避世不行,保持最低限度的底线,是应该的。
“地方倒是答应了他的两个条件。但对方提出,要求搞什么传戒法会,灌顶法会,还要放焰口,水陆法会,都要求在庙子里搞。明成师打电话,就是让我协调这事。庙子不要说面积没那么大,就是正规和尚也没那么多,到时组织不过来,容易出乱子。他想了一个替代方案,搞一个鸡足朝圣之旅,规模也大,和尚只在两端照顾,中间部分,居士和志愿者就可以组织了。”
我明白了,这是让他学生给大理州相关领导打电话,协调此事。将庙内活动尽量压缩,增加庙外活动,以减少组织成本与协调压力。
“当然,有可能还要增加一个洱海放生仪式,现场感强,容纳的游客也多,气势上也有了。”
小胡问到:“究竟会来多少人呢?”
“上万人总有吧,许多旅行社把项目都卖出去了,叫什么圣地佛光之旅,再回上政府与企业邀请的客户老板与各级友好单位,当地群众,以及许多外地的佛教信众,一万人是保守了,现在还不好估计。”
认真念个佛,也会碰到干扰。有人爱搞事,春节也要折腾。当然,这也不仅是官员要出政绩,这个庙子在这个地方养育着,总得要为当地经济做些贡献,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那你跟明成师说,我们三个要商量一下,是什么事情呢?”小胡问到。
“说白了,庙子需要我们做贡献的时候到了。庙里需要人,毕竟法会来的人多,光帐篷就搭了几十座。但是,在庙里服务,碰到所谓的法会时,我们要穿僧衣。在普通游客面前,我们是以僧人的现象,至少是长住居士的形象出现的,不知道你们愿意么?”
我跟小胡都在摇头,我连居士都算不上,怎么可以在庙子里冒充呢?
“我就知道你们不同意,所以,我也倾向第二种方案。”
“什么方案?”
“你看,我们三个人,身体都还算是好的,不如参加朝圣之旅,参与他们的组织工作,这是明成师当组长的活动,我们也算适应了他的组织方式。况且,我们几个人,有说有笑的,混迹于群众之中,游荡于山野之僻,岂不妙哉?”
要说我们三人走路爬山,虽然对小胡或者万老师来说,不算轻松,但我们一起说话聊天,那可算是人生快事。在庙子受了这些法布施,如今可以回报一下,也算是彼此心安。
我们都同意了这个方案。
万老师说到:“明天,我们还是要返回庙子的,毕竟要为初一凌晨开始的活动做准备工作,但初一白天,我们就可以离开庙子,参加为期六天的朝圣徒步旅行组,配合好明成师的工作。”
“那我们还要有什么准备工作?”小胡问到。
“东西不需要准备,人要准备”,我说到这里时,他俩人都把猜疑的目光对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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