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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酒高歌缅英魂,
满城素缟俱思亲。
三军将士皆红袍,
折戟碎甲血染巾。
厉武二王谦让位,
兄弟相谈未交心。
技高一筹逃为上,
撒腿狂奔遁山林。
…………
暮春,望七日。
丹江北岸。
饱经岁月摧残的城墙在经历大战之后,终于完成使命。城南几乎全部倒塌,其余三处亦是残破不堪。
在尸山血海的浸泡碾压,失去阵法、巫术的加持下,中心部位的城墙悠悠摇摆、几近倒塌。
城外的狼藉,历经军民齐心协力的彻夜清理下,基本漏出了黑褐色的大地。原本平整的地面已变的坑坑洼洼,泥泞不堪。
整个城外一片灰白,仿佛大自然在一夜之间失去了色彩。
金乌小心翼翼的升起,唯恐激怒哀伤的众人。温和的阳光偷偷跃过山脉照向城内,安抚着这些刚刚经历生死离别的人们。
原本熙熙攘攘的楚都丹阳,痛哭之声响彻云霄。
喜爱身穿大红色服饰的楚人,常年一片火红之色的丹阳城,如今素布麻衣、满城素缟。
不时有人悲伤过度,昏倒在地,时隔许久,才被处于悲伤中的众人发现,再次惊起一片哀嚎。
刘三在战场与城内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游走着,自己熟知的邻里、朋友,如今一个也没找到,无处可归,迷茫、彷徨的感觉充斥着心灵。
所过之处,除了如自己一般无家可归之人,仅剩一些早已哭干眼泪,双目滴血的人儿,沉默不语,双目呆滞的寻找着亲友尸体。
“刘……刘三?救救我……”
一声虚弱的声音传来,刘三转头望去:“红……红富?快来人啊,这还有人受伤,快来……”
听到红富的喊声,刘三激动的望着这个原本的邻居,迅速将其拉出土坑,挥舞着手臂,冲着城内大声的喊叫,比昨日自己劫后余生还要激动高兴。
城卫军带着祭祀疾步跑来,将红富接回城内。一路所过,皆是如刘三一般在城外漫无目的的游荡之人,口中喃喃自语,偶尔奔跑,偶尔游荡。
放眼望去,南城门向内两里,横向十余里范围,房屋倒塌,巨石树木零落,屋内居民尽数被活埋其中。
城内披麻戴孝者十之七八,一些白发丧子的老人,受不了打击,倒头便永久的睡去。
尽管战事已经结束,但死亡人数仍在不断增加。
折断破损的刀枪斧钺插满城外,一具具尸体平整的摆在城门口。众多兵士从战场上搬运着早已阵亡的战友,无数老弱妇孺在一旁来回辨认,既希望能替亲人收尸,又盼望着里面没有家人的面孔。
城外四周尚有零零散散几千余人,或在战场上游荡,尚存一丝丝侥幸,或已无牵挂,如行尸走肉一般。
市令处,摊位尽数清空,平整的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众伤兵。陆续有人被抬出市令,随后再次搬来伤员填满空地。
市令之外的街道上,不计其数的伤残之人或躺或坐,接受着简单的包扎。沾满鲜血的布条不时被拿去清洗,河水被染成血红色。
伤兵们不断寻找自己熟悉之人,分别扎堆围坐一团。一些年轻的士兵低下头颅,神色悲痛,眼角泪水不断低落,伤心欲绝。悲伤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人堆里传来。
“老金死了……”
“小道也死了……”
“老茌没找到,估计也……”
“……”
不同于其他各处的悲戚,鬻洪的部下们稀稀落落的盘坐在一起,不时传出笑声,引得周边人群纷纷侧目。
“按洪将军定的规矩,给战死的弟兄们上春酒,各位,这次咱们可就压力大了,家底可还够嘛,哈哈。”
“吾楚原就算倾家荡产也要给各位战死的弟兄们上一壶好酒,顺带还要嘲笑他们一顿。”
“……”
一众战袍均被鲜血染红的将士,虽笑声不断,但脸上悲伤并不比其他人少,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
“先别说笑呢,长枪师和重戟师的人在哪呢?怎么没见到。
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从旁边传出,只见三名伤的不成人形的枪兵躺在地上,强颜欢笑:“这呢,鬻洪将军部下,长枪师二千一百三十二人,今就剩楚利、荆武、刘盖吾等三人苟活,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他们要是都没了,我们哥仨必须笑他们一辈子。”
一个拄着木棍靠坐在树旁的中年男子低声说道:“鬻洪将军部下,重戟师二千三百一十五人,现在知道的就剩我们五个。”
市令内,不断有祭祀活活累到昏倒。内城一战同样损失惨重的城卫军,不断游走于战场及市令之间,配合着祭祀进行着救援工作。
…………
内城。
大殿之中。
一众将领士大夫聚集殿内,位于前列的熊彻、斗伯比、荆溪等人眉头紧皱,神色凝重。
十三四岁的熊茂缓缓从大殿之外走来,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道:“父君重伤未愈,今后由彻叔暂代国政,还需诸位多多劳心。”
熊彻一脸淡定的开口说道:“此战外城由我指挥,我先说一下战况吧。”
“此战对方共有兽部丙、丁、壬及城南共四军,驱赶约四十万凶兽、异兽攻城,卜筮人最少也有两司参与,城南山里也有五行部的影子,敖印正在那里带人调查。据我分析,此战没有兵甲参与,应是王室宗室之人策划,但具体怎么进入国境的,目前还在调查中。”
熊彻刚刚停下言语,大殿内顿时一片喧嚣,所有人胡乱猜测。
“边军干什么吃的,都打到丹阳城了,连个信使都没来呢。”
“有那几位上将军守着,不可能败,更不可能连消息都传不回来!”
“不会是谁背叛了吧!”
“我荆楚之人宁死不屈,谁要是背叛,老子第一个砍了他全族!”
“……”
见大殿之内一团糟乱,熊彻重重的喝了一声,压下吵杂的声音,接着说道。
“由于此次事发突然,又因冉胜上将军巡查境内时与其遭遇,紧急通知我们,才及时作出应对方案。周边驻军还未开拔,所以我们才能勉强守住。此战我方共参与四军、三十二师、十余万兵士,祭祀五千余人,城内百姓子民约六万余人参与守城。战后初步统计,整体阵亡近六成,其中鬻洪带领的八师仅剩重甲师神弓师轻車师损失较轻,其余五师几乎全部阵亡;霜华带领的八师,除鬻强带走的长枪师和斧钺师,其余六师近乎全亡……”
熊彻说完战争情况,众人低下脑袋,眼中填满悲伤,为自家子弟及参战兵士们默哀。
大殿之中安静了片刻,熊彻接着说道:“由于鬻洪将军勇武,在南城墙被攻破之前,斩杀对面癸军军帅蔡虎,使丹阳百姓免于丧身兽潮。虽然其部下兵士损失惨重,但其拯救丹阳于危难之中,此泼天大功,诸位商讨一下该如何重赏。红樾重创丙军军帅,随鬻洪之后击退敌军,亦应有赏。冉鉴及时警示,此事待冉胜归来,视情况再行论功。霜华所守的南城虽被攻破,但为非战之过,事后亦补救有功,此事不再追究。其余如鬻强、红果……”
见大殿之中马上就要混乱,熊彻再次打断:“论功行赏一事大家多想一想,先把此战善后一事处理完毕,下次在做讨论。在此战结束之时,吾带人去往南城外探查,发现城南山中有最少一司卜噬人的尸体,领头之人是前任太史伯阳甫。有兽部一军精锐,还未探明是哪一军。亦有缀衣人一名,身体破碎,看其面相,应该是仲山甫后人。城南山中的敌人几乎全部被灭,不知道是哪位先祖或大修士所为……”
熊彻说完外城情况,转头看向荆溪:“荆溪统帅,内城城卫军是你在指挥,你来说一下情况。”
荆溪随后汇报道:“昨日上午二十四名缀衣人潜入,十二人破坏大阵,十二人围攻国君,我带兵守卫大阵,所有暗卫随国君杀敌。后来我让敖磊带两卫支援。破坏大阵的缀衣人已全部伏诛,支援国君路上大阵被姬开破坏……”
“斗叔……”
“……”
待战场情况说完之后,熊彻向众人安排道:“祁姨、鄂文和冉胜还没回来,他们负责的事情给大家分配一下。官学那里暂时由斗伯比负责,丹阳及周边的防卫工作由荆溪负责,此战伤员就麻烦红芬副祭了,丹阳大阵等敖印回来之后再做商讨,楚林负责城墙的修复工作,楚原负责城外的清理,其他人员各司其职,关注好城内民众的善后工作。至于那些逃跑的敌人,等度过这次难关,咱们再……”
熊彻布置好战后收尾工作,在众人准备离开之时,熊茂喊住熊彻、荆溪、斗伯比,三人一同前往偏殿。
“小茂,鄂文没有回来?”
“没有,可能在外面被拖着了吧。”
“那就先不管他。斗叔,王室宗室那边怎么样?”
“那个王室之人此前应受过重伤,不过,吾观其言行,有些憨傻,此事他应该没有参与。后来听到丹阳城这边的声音,看情况不对刚要擒下之时被他逃了,速度很快。另外,在寻找他的时候发现小祁正被三名缀衣人追杀,其中一个修士被我擒下,正待审讯。只是小祁突然消失了,不止是福是祸,小彻和荆溪已派人去寻找了。”
“嗯,祁姨为咱们楚国付出太多了,而且所有祭祀也离不开她的带领,你们尽最大努力搜救。荆溪,大阵怎么样?”
“回国君,大阵阵心已被彻底破坏,修复的话,很难。”
“祁姨、鄂老、冉胜回来之后再说吧,后面由小彻代理国政。今天先这样,小彻小茂先留下,有事儿与你们交代。”
“是,国君。”
待斗伯比二人离开偏殿,熊眴起身望向熊彻。
“小彻啊,你说我这些年这个国君做的怎么样?”
“筚路蓝缕,开疆拓土,百姓信任,国富民强,一代贤君!”
“你看小茂怎么样。”
“武力强大,修武天才,饱受众将士和士大夫喜爱,将来也会继承先祖荣光,会是一代贤君。”
“现在没外人,说实话就行。”
“这……武力强大,修武天才。”
“那就是大家都不看好他了?”
“没有,只是……小茂他修行可以,对国事并没有过多参与,还需要磨炼磨炼。性格也很好,将来在大家的辅佐下,也会是一代明君。”
听出了熊彻的言外之意,熊眴不但没有忌惮,眼角反而升起了高兴的神色。
“那就是不行咯。”
“不是,小茂他……”
“这就咱自家人说话,没有怪你。”
“小茂在国政上还需努力学习,正好这次战事可以让小茂多多磨砺一下。”
“你说,如果,我将国家托付给你如何?”
“嗯?”
“我这次伤的太重,已经触及心脉了,估计也没两年可活了。你也看出来了,小茂他有修法修武的天赋,咱们这术法匮乏,周边也是修巫力之人。小茂他这些年体内无一丝巫力,没有修行过术法,却有浓郁的法力。我呢,准备带他去寻祖地,去找老祖宗讨要修行之术。咱哥俩现在做个选择,我就剩小茂这一个儿子了,我想让他以后逍遥自在的活着,而不是困在这里。”
“这不是你选,是小茂选,他不想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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