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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人把徐恩长到猪场手不拾闲,清扫猪舍的消息,传给了凤台夫妇,艾凤台听了,像被谁朝心口杵了一下,冷静下来,眼里倒噙了泪水。夫妻俩你推我搡,谁也不肯出面逢迎恩长,两人躲在院墙里张望,嘴上却不停商量,想给亲爹说点啥?头回登门,让两口子手脚慌乱。凤台随手把一沓子百元钞票递给老婆,朝墙外努嘴,媳妇推他,说,又不是我亲爹。随后何念芝热嘴咬凤台耳朵,凤台只听清媳妇说句:还不是贴补了白眼儿?凤台翻翻眼睛这才听明白,媳妇是心疼钱,以前也给过,恩长钱没焐热,钱就到了小遭罪艾凤楼兜里。何念枝回头往屋走,没等凤台回过神儿来,老婆手抱一件簇新的长身羽绒服,一个人朝恩长撵去。一番推让,恩长好歹留下衣裳,却死活不肯登门。

冬天的犁弯河,北风旋着雪粒,在河床冰面上掀扯白衣,若隐若现,袒露出冰的青碧。蓝空如洗,象高原的湖水,倒扣在山河岁月的褶皱里,阳光扯出光线倾情地照耀,使大地显得虚幻而又迷离。日子坚硬而又柔软,是日久年深苍颜慈目的三步两座桥,守护着这一方水土,见证了这里饮马冰河、犁剑耕亩的世代尘烟。

荷塘中的枯枝莲叶,早已睡成莲老憔悴,头睡苍颜,却如枯笔写墨,使人间图画,皴染成遗梦萧然。天静冰河,弯桥远羽,败叶清霜的宁静中,忽然划过一道长长的吆喝声喊——灌——气儿喽——,灌气儿——。吆喝声伴随着一位扬鞭的老人,撵着一辆驴车,车上还坐着一位披着头巾、裹得严严实实弯腰曲背的女人。女人看不清模样儿年岁,隔着河岸,听声望影,徐恩长一眼笃定,那是小遭罪老两口串庄吆喝灌气儿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村民除了老人住的旧宅老灶,习惯烧柴,年轻人住镶瓷砖水泥新房,嫌灰怕脏,早使上煤气罐儿。小遭罪干啥赔啥,欠一屁股饥荒,两口子一商量,就干起这桩只赚不赔的买卖。一辈子不顺当,又拉下不少饥荒,小遭罪媳妇急火攻心,未老先衰就害了眼病。眼疾时好时坏,爽利时,模模糊糊,看得见树摇枝影,日红月明,心乱时,急火攻心,双眼如坠枯井,是处漆黑如洞。年轻时人称馋嘴老婆,俩孩子都伺候的象泥猴,自己爷们儿也大风刮来一样不知疼惜,如今成天扯爷们袄襟儿,鬼魂儿附体一样出双入对。

小遭罪怕老婆扔家冷清,索性别裤腰上带着,大冬天,驴车围上稻草棉被,老头吆喝,老婆合眼成佛,闲人故问:卖气儿呢?小遭罪儿应道:不卖气儿咋地?卖人你要?大伙听了就笑。乡亲一见徐恩长凑到小遭罪跟前,都躲一边远远地交头接耳。都知道徐恩长手有俩钱儿,钱攒了一辈子,没花自个头上,净甜和了没名儿结下的这颗苦瓜!眼见老徐凑前儿杵给小遭罪什么。一时高天俯望,大地好一幅雪后村景。临走,恩长还把才刚何念芝给他的羽绒服,披在小遭罪病老婆身上,看得观望的乡亲,撇嘴的撇嘴,抹泪的抹泪。

三十二?

到了公元008年夏天,年过七旬的活屁股吴能灯残油尽,已经瘦成一只干瓤丝瓜。就这样,活屁股还忘不了抖精神,往村西头老钱垛孙旺老婆那儿走动。再也动不了荤腥,活屁股望望也好,一辈子爬过多少女人肚皮,他唯独忘不掉孙旺老婆。那女人,准有打动人的地方,活屁股呢,也一定让那女人有动情的念想。即便活屁股对不住孙旺,孙旺也没跟活屁股掰生,那婆子后半生也没断了与活屁股来往。村里啥也瞒不住,有知道的,猜想孙旺老婆财迷,不是活屁股没少搭,就是活屁股俩大儿子在村里顶楞,一切都很费人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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